书城传记女皇武则天(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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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初露锋芒(4)

育儿室里空空荡荡,显得荒凉和凄楚。尽管空气中还残留着婴儿的奶香味,人们的耳畔还回想起小公主天真快乐的“格格”笑声。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小公主将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她的心、她的肉、她的血、她的骨头,她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灰土。她幼小的脑袋,还弄不清楚,她是怎样的生,怎样的死啊。只有一个人最明白,那就是她的亲生母亲武则天。此刻,武则天已完全消失了悲痛,她考虑的是,从此以后,她与王皇后、萧淑妃之间的争夺战要更加激烈和公开化了。再也难以假惺惺地“和平相处”。自己要步步为营,紧紧地依靠皇上,坚决地打击王皇后她们,以及她们背后强大的外戚势力和元老重臣,武则天清楚地知道,即使王皇后倒了台,内宫外廷都是容不得她的,生活于太宗李世民身边的那段经历是她的一个“历史污点”,她的出现和崛起,早就被这些卫道士们视为奇耻大辱,自己决不会那么容易地登上皇后的宝座。只有铤而走险,下毒手出狠招,牺牲自己亲生的女儿,才能达到光辉的顶点。宫中造谣一事也说明,自己也别无退路,别无选择。

“昭仪娘娘,”明丽脸带泪痕,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娘娘别再伤心了,喝杯热水润润嗓子吧。”

“明丽。”武则天一副疲惫不堪和伤心的样子,无力地摆摆手说,“翠微殿的水我也不喝了。这翠微殿我也不愿意住了。你带人收拾收拾,咱搬到长生殿去住。”

“搬到长生殿?”明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长生殿是自高祖以来,规定的皇帝专用寝殿,后宫里包括皇后也不可以到长生殿居住。

“对,搬到长生殿!”武则天肯定地点点头说,“你下午把东西拾缀好,搬过去。晚上咱们就在长生殿歇息。”

“是,奴婢遵命!”明丽也有些兴奋,心想这昭仪姐姐还真行,所作所为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搬到长生殿去住,可以更好地控制皇上,号令皇宫。也可在后宫众嫔妃的心里,造成一个不争的事实。她,昭仪武媚娘,才是后宫真正的主宰者。所有胆敢蔑视昭仪,制造她谣言的人,必将遭到可悲的下场。

武则天着人把金银首饰,锡磁器、衣服等生活用品装进箱子,抱着代王李弘,一班人扛的扛,抬的抬,赶到长生殿。李治正在床上躺着,因犯了头痛病,不停地唉声叹气。一个太医正施展手法给他不停地按摩,可惜效果不大。李治听见外面吵个不停,直皱眉头,喝问内侍怎么回事。没等内侍回禀,武则天挑开寝帐进来了,撵走太医,自己动手给李治按摩,她的葱白温柔的手特别有奇效,三下五除二,李治觉得舒服多了,这才眯缝着眼,问:

“爱妃,外面在干什么?”

“她们正在搬臣妾的东西?”

“搬东西?”李治摸不着头脑,“小公主刚刚暴毙,你又搬什么东西?”

“臣妾搬来长生殿和皇上一块住。”武则天噘着嘴说。

“和朕一块住?这……这不大合适吧。”李治结结巴巴地说,“宫里的礼制不允许啊。”

“臣妾就要和皇上一块住。臣妾的命都快没了,还讲什么礼制不礼制。”

“这话怎么说?”李治爱抚地摸着武则天哭肿的眼圈。

“臣妾和代王弘若不时时在皇上身边,不定哪时又要被王皇后她们算计。”

“朕旨令她们未经你的允许,不准撞擅进翠微殿。”

“翠微殿臣妾是不能住了。看到那个地方,臣妾就会想到孩子的惨死,睡觉也会做恶梦的。”

“那--那就再找一处地方住。”李治心说,怎么说你住长生殿也不合适呀。

“皇上,”武则天珠泪滚落,无限委屈地说,“皇上要把臣妾赶往何处?”

李治一见,顿生爱怜,忙给武则天擦去泪珠:“好,好,别哭了,和朕一块住,一块住。”

武则天一把搂住李治的腰,趴在他身上,脸轻轻地磨擦着他。“什么礼制不礼制,您是皇上,金口玉言,您说的都是礼制。谁人敢说个‘不’字。”

李治拍着武则天的后背,边拍边说:“爱妃,让你受苦了,没曾想皇后是这样一个狠毒的人。”

“皇上,您应该早早把她看出来。当年她暴打四岁的雍王素节,又恶毒地制造臣妾的谣言。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当皇后的样子。此人不除,后宫无宁日,甚至可以说国无宁日。她今天敢杀皇上的孩子,明天就敢危及皇上。”

“危及朕,你是说她敢对朕动手?”李治不相信地说。怎么说王皇后也是自己十几年的结发妻子,敢谋害亲夫、谋害皇上?武昭仪这话有些言过其实。

“王皇后不曾生育,没有子女。心理变态,了无牵挂。再说最毒莫过妇人心。难保她不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坏心。皇上,应该提防才是。”

武则天云山雾罩地乱说一气,李治虽说不敢相信,但也被她说得心里发毛,忙捂着她的嘴:“别说了,别说了,说得怪疹人的。”

“皇上,您要面对现实。”武则天拨开李治的手,正色地说,“有些事该处理的要去处理,快刀斩乱麻。躲着问题走,只能让问题越积越多,徒增烦恼。”

“你是说--”李治让武则天绕弯绕得稀里糊涂,脑筋怎么也赶不上她的思维。

“您比如说立臣妾为宸妃一事,皇上说这反对、那反对,事情高低没有办成不说,还给臣妾惹来了大祸,白白地搭上了亲生的女儿。”武则天摊着手,气哼哼地说。

“立宸妃一事,后宫和朝臣都有人反对,所以……”李治嗫嚅着嘴说。

“皇上做什么事没有人反对?朝堂上有长孙无忌他们说话,后宫里有王皇后几个人做主。皇上几时独立地处置过什么事?试看这天下是谁家的天下?”武则天一副气哼哼的样子。

李治被呛得张口结舌,心头的火也慢慢地被武则天挑唆起来了,腾腾地往外冒。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可是皇上您想封一个宸妃都封不上,这叫怎么回事呀!”武则天摊着手,拍打着。嘴撇得老高,似乎瞧不起这李治皇帝。

“别说了!朕马上传旨,封你为‘宸妃’,看哪个还敢说什么!”李治果然中了武则天的套,气哼哼地嚷嚷着。

“内侍,笔墨伺候!”武则天向寝帐外叫了一声,然后扶李治下床,当时就在旁边的桌案草诏。玉玺“叭”地一盖,黄纸金字,一时间武则天从小小的昭仪,摇身一变,成了四夫人之首,名位仅次于皇后的“宸妃”。皇后已经幽闭在中宫,成了一只斗败的拔了毛的鸡,后宫里显然成了武则天的天下了。

这册封“宸妃”的仪式也没敢铺张。只是知会了一下长孙无忌等人,在嫔妃中口头宣布了一下。众人一看诏令一下,覆水难受,也都不去闹了。武则天把册封的宝绶收拾了起来,压在箱底。她也不看重这个“宸妃”的名份,这只是一个跳板而已,她看中的是皇后的宝座,甚至比皇后宝座更深刻更宝贵的东西。这些话她虽然不说出口,却早已深深地藏在她的内心里。

武则天吓唬皇帝李治,说王皇后心黑手毒,要谨防她暗地下毒手。李治虽然将信将疑,却也被唬得心生间隙,果然不敢再到王皇后和其他妃嫔那里去。整日守着武则天,吃则同桌,卧则同席。至于如何处理王皇后,任凭武则天拐弯抹角、说破了嘴,李治还是打哈哈。兹事体大,他想对此事作冷处理,以他的性格,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意家丑外扬,不愿意在皇宫和朝臣中闹出多大的变故。对于王皇后本人,李治尽管愤恨她,却念十几年的结发之情,依然对她有宽恕之心,他甚至有时候不敢相信杀小公主是王皇后所为。为了对武则天有个交代,他只下了一道训令:不准王皇后到别的宫殿走动串门。这就是说,她可以到户外走走,但和别的妃嫔的交流被勒令杜绝了。对这样不软不硬的处理,武则天也只好徒唤奈何,也不敢再多催皇上。聪明的武则天清楚地知道,老在皇上的耳边聒噪,只会使皇上对你生厌。一个女人擒住男人的最有效的手段,是全身心地吸引他,让他觉得只有你好,你最完美。在他的眼里,你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你的一言一语,都是那么婉约可人。这样,他才会死心塌地、不知不觉跟你走,你才能随心所欲,毫无顾忌地牵着他的牛鼻子转。

命运总是垂青那些时刻等待机会,不断追求、不断努力的人。虽然丧一个亲生女儿并没有马上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曙光在前,已露端倪。武则天在暗地里处心积虑,积极备战,她计划在一两年之内,彻底铲除王皇后以及她背后的外戚势力。

夜,夹着凉爽的春风,吹过哗哗作响的御苑林,吹过闪着波光的西海池,也吹过武则天丰腴、俊美的面颊……她以难得的兴致,一个人走出长生殿,欣赏这醉人的春夜。仰望夜空,繁星密布,她不停地睽巡着,似乎要找一颗属于自己的星座。她认定那是一颗最大最亮的星星。但星光闪烁,跳跃不定,晃得她眼都痛了,也没有最终认定哪颗星是属于自己的。‘正在思想间,这时,眼前有一片无声的黑影掠过台阶,落到对面的榛树权上。潜伏片刻,它突然“勾勾勾”地哀叫起来,叫声正冲着武则天,好像是叫给她听的。武则天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定眼一看,这不但是一只黑乎乎的夜鸟,还长着一副孩儿面,两只绿眼闪烁着让人惊魂不定的光。武则天一时觉得幽灵鬼怪,像山一样向她压来,吓得她急忙转身,一溜小跑回到了殿里。李治正伏在书案上看书,武则天也没打扰他,一个人爬到了寝床上,脱了衣服盖上被子,悄悄地想着心事。树杈上的那只脸是何其相似啊,多像那个死去的婴儿的脸。她来干什么?难道来向她的母亲讨还血债不成。不,那不是,那只是一只鸟而已,一只长着人面的猫头鹰。不要胡思乱想了,武则天劝慰着自己,极力调整着自己,她想像着那些辉煌和幸福的时刻,试图来冲洗刚才那些可怕的影像……“阿娘,阿娘--”一个童稚的声音在武则天的耳畔,轻轻地呼唤着,武则天悚然而惊,急忙寻找声音的出处,枕头下没有,寝帐外也没有。“阿娘,我在这里。”武则天循声找去,一直走出了殿外,还是没有人。问值日的宿卫,宿卫像木雕泥塑一般任武则天摇晃发问一动不动。那个声音蓄含着无尽的魔力,吸引着武则天,令她手脚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到了承天门就要出皇宫了。一个身材足有一丈八尺高的甲士拦住了去路。

“宸妃,出宫所为何事?”甲士瓮声瓮气地说。

没等武则天回答,一个精光着身子的小女孩,跳跃着跑过来,拿着一根树枝,指着甲士说:

“我请阿娘去看看我的住处,不准阻挡!”“你是何人?”

“我乃金瓶公主。你身为值门甲士,难道不认识本公主。”小女孩指手划脚地说。

“武宸妃乃万金之躯,岂可深夜随意走出皇宫。”甲士横戟在前,不愿放行。

“阿娘--”小女孩反过来牵着武则天的手,央告着,“阿娘,快让此蠢物退下。咱们好快走。”

武则天似曾相识地看着小女孩,想说话却口里没有一点声音,不由自主地被她牵着向外走,甲士持着戟,左拦不是,右拦不是,眼看着小女孩牵着武则天的手走出皇宫。

街面上灯光惨淡,阴风飒飒。两个人,手牵着手,无声地向前走着。前面到了郊外,是一片荒坟乱草,许多光屁股小孩在荧荧的月光下,嬉闹着,追逐着。小女孩仰脸对武则天说:

“阿娘,看他们有多么快乐啊。”

武则天点点头,又往前走,见一座巨大的坟茔边,燃着一堆红彤彤的篝火,一个年轻妇人正跪在火边哭泣着。她把大把大把的圆纸锭往火里抛着,扬起的纸灰,腾腾地飞起来,弥漫着武则天一脸一身。小女孩嘻嘻哈哈地看着武则天,一边推着武则天往坟堆前走,一边劝说:

“哭吧,哭吧,哭就好受一些。”

武则天不由自主地趴在坟茔边,随着那妇人一道,眼泪哗哗地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极力想弄明白,自己这到底是为谁而哭。

“咦,你凭什么在这哭?”那妇人站起来,白衣飘动,衣带拖地,指着武则天发问。

“……”武则天张着嘴,还是说不出话来,急得她拿眼看小女孩。小女孩正蹲在篝火旁撒尿,嬉嬉地笑着,往这边看热闹。

那年轻妇人跳过来,从裤腰里抽出一根白布带,套在武则天的脖颈上,死命地勒着拖着。武则天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憋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两眼瞪着,越来越圆,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小女孩开始还拍着手欢笑,最后惊讶地望着武则天,走上来,用冰凉的小手摸着武则天的脖颈,好奇地问:

“你疼吗,好像没有这么痛苦啊。死是很快乐的一件事。可你如果感到痛苦,你还不该死。”

小女孩话音刚落,白布带叭地一声断了。武则天急不可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用手揉着脖颈,眼泪哗哗地往下流。那年轻妇人看着武则天,恨恨地把断了的布带抛在地上,转身向黑夜的深处走去。

“走吧,别愣了。”小女孩拾起树枝,牵着武则天,重新向前走去。前面是一座木桥,桥下看不清地形水貌,只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木桥年久失修,脚踩在上面,吱吱乱响,不时地还踩到一段朽木,让武则天一脚踏空,一只腿陷了进去,吓得她一身冷汗。刚走到桥中间,桥两边的栏杆上,突然翻跳出十来个光屁股的小孩子,吱吱喳喳地叫着挡住去路。

“金瓶,你上哪儿去,怎不找俺们玩了?”一个打头的男孩,掐着腰问道。

武则天定眼一看,原来是荒坟野地里的那帮孩子,她正想喝斥,却想起自己不会说话,只好干着急,在一旁看他们说话。

“我带阿娘去看我的住处,让她知道住在那里是多么孤独!”被叫做金瓶的小女孩牵着武则天的手说。

“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啊。咱们大伙在一起有多快乐。”

“我不知道,所以叫阿娘来住处看看。”金瓶噘着嘴说,“你们快让开道,小心阿娘撞着你们。”

走不多远,有一片院落,院门上悬挂着一副破旧的匾额,白底黑字,上写“德业寺”三字。武则天回过头来,以疑问的目光看看金瓶,咱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阿娘,这边走。”金瓶牵着武则天绕到后门,进了静悄悄的后园。在一片嶙峋的岩石旁的小凹地里,她们停住了脚步。“这里,就是这里!”金瓶带着哭腔指着说。然后她趴在地上,用手奋力地挖土,两只胳膊如飞地抡动着,土越挖越多,坑越挖越深,十指血淋淋地,还是挖个不停。最终挖到一些破席烂被。金瓶停住手,惨白的脸看着武则天:

“阿娘,我要搬走,搬到刚才的荒坟野地,搬到那片小孩子多的乱葬岗地去。”

武则天稀里糊涂,摇了摇头,表示她什么也不明白。金瓶一时间,发怒了,跳着脚,指着武则天骂:

“你这个老妖婆,干的事不认账了。我死了不怪你,可你也不能把我扔在这小破庙里。你还我命来--”金瓶张开血淋淋的四指向武则天扑来。武则天吓得转身就跑,没曾想一跤跌在眼前的坑里,她急忙挣扎,却把烂席片舞得满脸都是。金瓶拿起旁边带着污血的破衣烂被,兜头捂在武则天的身上,吓得武则天像被蝎子螫了一样,嚎叫起来……“怎么了,爱妃你怎么了?”李治在旁边吓了一跳,急忙摇动着武则天。

“哦--皇上!”武则天这才醒过神来,冷汗把全身都弄湿了。

“爱妃,你挣脱了被子,朕给你盖上,你怎么惊叫起来?”李治轻轻地拍打着武则天。

“皇上,臣妾做恶梦了。”武则天惊魂未定,拉了拉被头。眼前的被上绣着的鸳鸯,在她眼里显得乌黑青紫,犹如污血一般。武则天猛地把这床被扔了下去,大叫内侍:

“来人哪,快,快把这床被子烧了,烧了。”

内侍不明就里,却还是遵命把被子抱出去了。

“爱妃,你到底怎么了?”李治被武则天一惊一乍,弄得心里发毛。

“皇上,臣妾这是失女之痛啊!”武则天说着,嘤嘤地哭起来,“皇上,女儿大仇不报,怨魂不散哪。”

“没有事,没有事。”李治不停地拍打,劝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