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那年我们所未知的风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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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离寒假还有一个月,我们早已沉浸在过年倒数的兴奋中了。与大家欢天喜地的状态相反,柳悦卿忧郁起来,时常莫名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连窗外大献殷勤的男生都以为她定做了个蜡像在寝室里做挡箭牌。

圣母心曾让我忍不住想关切一句,但一想到可恶的血小板事件,心肠就又硬了起来。

就这样,她的忧伤一直持续,那时正值一月,入冬不久,天空还飘着雪。

此后,一个中年男子开车出现在我们寝室外,夜夜苦等柳悦卿。跟凯宾斯基那个油头大叔不同,他身材高大外形俊朗,举手投足都透出国际范儿。好几次,我悄悄掀起窗帘往外偷瞄,想看清他的五官,结果他总是在抽烟,根本瞧不到正脸。有两次,他发现我们窗口有动静,立即拿掉香烟,抬头望了过来,结果路灯逆光,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深色的阴影。

而夜一深,寝室熄灯,那男子就开始拨打柳悦卿的电话,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柳大小姐呢,像是聋了一样,就是不回,既不关机,也不调成静音,听任铃声大作。经常在半睡半醒之间还能听到手机铃声。

小花一定会管的。我想。

可是,一向雷厉风行的朱小花居然也听之任之。

也许都是处在恋爱状态中的女人,彼此感同身受,小花似乎特别理解她,任由两人的感情戏夜夜上演场场不落,也丝毫不动声色。爱情本就是一出戏,在自己的剧本里,每个人都扮演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所有的不合理不正常都变得有情可原——可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这出苦情剧中,我只不过是客串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却要忍受主角们的拙劣表演,更得忍受其他观众泛滥的同情心,想想还真是恶心。

眼看期末考试越来越近,我却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其他两人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又是一个不眠夜,凌晨一点多,柳悦卿的手机响了,她依旧任其泠泠作响,固执的举动让我彻底抓狂:就算你有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悲情,那也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有什么理由让我也跟着一起闹心?

见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小花终于也沉不住气,劝说道:“躲是躲不掉的,你接下电话吧。”

柳悦卿攥着手机,依然固我,盯着发光的屏幕继续发呆。

我一骨碌坐起,冲着她嚷:“到底要怎样?你这样我们都没办法睡觉了。”

话音刚落,那厢就按下了接听键。谁知,还没说两句她就暴怒起来,嘶哑着嗓子冲着电话狂吼,三字经国骂接连蹦出,立时把我们全都震住。最后“啪”一声,她把手机扔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手机屏幕立马四分五裂,只是仍奋力地闪着光。我们大气不敢喘一口,顿了几秒才缓过神来,都劝解着,她却扯了被子把头蒙上,呜呜哭个不停。

本着身为寝室长的责任心,小花实在看不下去,翻身下了床。

“干嘛去?”我探出身子。

“谈判。”说完,她披着披风出了宿舍楼。

我跟沈秋相继下床挤在窗口,观察窗外的动静:路灯下,雪花粉末一般轻柔地飘落下来,车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还有男子的肩上。小花像个家长,跟那男子进行深入的对话,听不见说什么,但气氛严肃而和睦。大约十分钟后,她回来了,冻得直打哆嗦,我赶紧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一手抱着热水,她一手拍打着柳悦卿的被子说:“出去一下吧,他在外面等你呢。”

听到这话,柳悦卿的哭声陡然降音,却迟迟不见探出头来。我终于也软下心肠,劝她:“你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她止住哭声,默默起身下床,穿戴整齐,红肿着眼睛出去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沉默不语,莫可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男子看到情人出现,赶紧掐掉烟,匆忙在脚下踩了踩,激动的样子让人莫名温暖。她一开始站得远远的,那男子一个大步跨上去,想要搂住她的肩,而柳悦卿却试图推开,直到男子坚持的态度让她有所屈服。只见那两个人影一会儿扯开很远,一会儿又抱成一团,最后终于依偎在一起,钻进了车里,发动机轻轻响过之后,缓缓淡出了我们的视线,只剩下两道车辙在雪中渐渐延伸开去。

这就是爱情么?搞得这么纠结。我冲着远去的车身撇了撇嘴,竟有一丝丝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