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流淌,马蹄裹风骤停,落下来——与其说落下来,不如说是滚下来一个歪歪扭扭的身形,丁成皓策划的作战方案,他还没有呈递给皇上,路却像已经堵住——他认识的人里,竟没有一个支持他的。
他收到父亲病危的信赶到家里,才发现他爹好好的,叫他过去,只是为了给过寿的六夫人助助兴,问他有没有带贺礼,自然是没有,这便又落了大家的数说。
他第一次随军远征,差点死了,却没有人提起,啊不,五妹说起过一句,却是叫他不要再冒险了。
都没有人理解自己啊。没有人懂他。
晓月,他去看晓月,她把玉璜双手交还,也是一样叫他收收心思、改改脾性。方一杰那小子呢,不知去哪儿浪了。就剩自己,失落得没有办法,才又来到这个小镇上。
才喝成这样。
快十五了吧。上个十五,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过的?哦,他记起来,上个月十五,他醉在赌场,那些输光银两交来的酒肉之徒,如今都在哪里?他笑了,仰脖灌一口酒,看到半空中一轮不完美的圆月,抬起食指数落道:“你也不支持我吗……你…怎么连你也看我笑话呢……”
他垂下脑袋,弃了酒瓶站起来,又想骑马了,可是他的旋风去了哪里?哦,对了,刚刚他把它弃在大路上了。
想起他啊,他总还是能开心笑的,便是他弃他几百次,旋风还是会在原地等自己的。那,便不急了,“我不急着找你,”丁成皓仰脖放声道,“我等你来找我啊旋风!”又转过几个巷子,他感到一些烦躁,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想找个旅舍都这么难!
夜色沉沉,他漫无目的地寻着客栈,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刚想拐入那窄巷探探究竟,便被从窄巷跑出来的人绊倒了。
脚步声消失了。他揉着膝盖骨站起来,没好气道:“又没人追你跑什么!”
“对不起…天黑了,我急着回家,没注意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原来是个姑娘,声音还挺好听,他抬首一笑,目光却凝滞在她脸上:“我没事——晓月?”云清沫没有反应过来,丁成皓已经扣住了她的肩膀,疼得她倒吸冷气。
“怎么这么多血!”“大哥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不认识你…”
他摇了摇头,他是喝醉了,认错人了,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姑娘你脖子怎么了…”
“哦,我没事,你没事就好了。”她要走开去,丁成皓哪里肯,伸手就一把拽住她:“这么多血还没事!”“啊干什么你放开我!”云清沫惊惶地挣开去,快步跑起来。“姑娘!”丁成皓皱眉杵在原地,倒是没追,“把我当什么人了。”他没好气道。
可是云清沫还没跑出他视线,就软倒在了地上。丁成皓快步跑到她身旁,探过她的鼻息,人是没死,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厥了,他一把将她翻过身来,除了吃惊还是吃惊,不仅因为伤者从脖子到肩膀上的长口子,更因为她同晓月,不是一两分相像,而是极像,像极了。他撕开外裳,先裹起她的伤口,然后背起她跑起来。
他要先找到旋风,然后去找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