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深了,卸下彩妆的她总是用暗色掩饰心情,河畔随风摇曳的杨柳永远不懂夜的沉寂。白日送一双离人,是比不得静夜思一片苦凉的。世人或咏柳多情,或叹柳无义,却少有人会心夜的婉转哀凉。
云清沫借清凉月色远眺水天一线处,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皱一池碧水,撩拨一人心弦。她低下头,隔得太远,伸手取下面纱,也看不清水中的容颜,枉然这一片皎洁明光,枉然这一身白裙清爽。她喟然一叹,重挂上面纱,纵然独立桥岸,纵然无人看见,纵然洗尽铅华,纵然此心依旧,此心依旧?又如何呢?她笑了,蛾眉间丁香一点仍结,心儿颤悠悠的,隐隐生疼。她又想,何时她真能从容相待所有了,心也不轻易受伤了,她还能感受到它的跃动吗?或者说,她能那样地活下去?
又是哪儿来的风,吹散蒙尘者青丝的同时,也吹散了遥望着她的少年的心绪。“云姑娘,你在看什么?”柳丝儿轻拂墨子晗的衣袂,他就这样远远瞧着桥上的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教人见了也跟着伤心?”
她拎着药回了房,倒下就睡着了。
这一夜多好,没有关于你的梦。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儿也愿闲散,云清沫一觉醒来,洗漱完毕,正坐在镜前梳头,忽的想起那枚羽雀碧簪,便拉开抽屉细细找寻起来,不想触到了那条白绢,终究将它抖开了,只见一丛兰花旁题字道:
轻云已散无觅处,总是留不住,待得他处,风流过往。
她想起来,那是他失意的时候写给自己的——她辞却了如许多的柔言密语,只留下这惹人心伤的词句——对他来说,她也许是无情的——可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对自己,有多么残忍——付泪,或者付血,她已然决定独自承受一切。
——但是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虽然这样让我感到痛苦,可我知道,马上就可以结束了——所有用来盛放希望的念想都将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