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突如其来的雨。
路上的商贩匆匆地收了摊,行人打着油纸伞,行色匆匆地走着。
“天灾闹了几年,这两年总算是好些了。”卖糖葫芦的商贩感慨了一句,拿起麻蓑罩子,把一车的糖葫芦罩住,便准备推车回家。
“留步。”
一个声音唤住了他。
商贩一回头便愣住了。
来人一身墨色的衣服,没有撑伞,却丝毫不见狼狈。
“一个糖葫芦。”他自顾自地拿了糖葫芦了,放下了两枚铜板,又悄声无息地转身走了。
直到他走远,商贩才恍然回了神。
好一个天仙般的人物,今儿个真是有眼福了。
男子走到街角处,略微一拐,便没了身影。
屋里的气温极低。
即便是入了秋也不该有这样的低温。
空荡的屋中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和床榻,那床榻甚是稀奇,不似寻常的木榻,竟是透明模样,泛着彻骨的寒气。
榻上躺着一个女子,鹅黄衣裙,身形纤细。
她像是睡着般静静躺着,只是脸颊有些苍白,眉眼明媚干净,唇瓣红润,只嘴角略微干涩。
空气扭曲了一下,一个身影出现在屋子中央。
那是个高大的身影,身着墨色长衣,右手拿着一根亮色/欲滴的糖葫芦。
“泉泉。”他一步便跨到了榻边,伸出左臂,小心翼翼地扶起床上的女子,“看,我买了糖葫芦,你喂给我吃好嘛?”
女子紧闭着眼,没有说话。
男子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回答:“好啊。”
他扶起女子的手,将糖葫芦的棍子塞到她的手里,又将自己的手覆在她手上,将糖葫芦送到了嘴边。
覆盖着晶亮红糖的山楂在唇齿间化开。
男子细细地嚼了,低头吻了吻女子的额角:“很好吃,泉泉也尝尝。”
他讲糖葫芦送到女子的唇边,轻轻擦了下。
“好吃吧,我明天再买。”
他说着又将抱着女子腰身的手微微下移,在她的腹上轻轻摩挲:“泉泉,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像我,女孩像你。男孩我不会让他整日修炼,就在人间当个普通读书人,女孩我不知该怎么教,你来教就好,你教出来的女孩一定和你一样美丽温柔,举世无双。”
空荡的屋里,只有男子一个人的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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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紫玲站在院子外,看着十米外的院落,眼里满是焦色,“已经十天了!”
小泉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尊上的命,她虽然难过却更多的是都没了满心忐忑,怕尊上怪罪下来,她和凉夜沧澜都没了性命,更怕尊上失了神智将整个三界都搅出一片腥风血雨。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尊上醒来后平静地可怕,只是对着小泉已经气绝多时的尸身坐了一天一夜便用万年寒冰坐了床榻将她安置在了郑城。
然后,他又一次杀上了九重天,势不可挡地毁掉了南天门,推倒了凌霄殿,却在三界都以为他要残杀众神自封为帝时,只改了天书。
天道的九十九道雷刑轰在他身上。
天书终究是改了。
三族和谈。
可尊上却依旧,安静平和的诡异。
他回到郑城,整日守着寒冰榻上的女子,就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般生活,吃饭,睡觉,与她说话。
似乎还在正常的生活,却活的没有一丝生机。
凉夜抿着唇,没有说话。
沧澜叹了一口气:“尊上还没无法面对现实,其实我更担心,若是有一天他承认了这个结果,那这三界,会不会遭一次无妄之灾。”
“可这样下去又如何是好?拿这些虚妄的想象饮鸩止渴,后患无穷啊。”紫玲捏着手心,神色忧虑。
沧澜闭了闭眼,正要说话,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何人!”
一个金甲的身影踩着祥云落了下来。
沧澜三人均是面色一肃。
“不知二皇子下凡到这处,是有何要事?”三人行了一礼,面色戒备地看着来者。
金甲的人笑了笑:“你们不用如此戒备,我想与魔尊说说话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院落上,黑眸里,一抹痛色快速地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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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甲的男子和紫眸的男子对视着。
那双晶紫的眸子,没有往日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往日的敌意暗藏,只有一片平静的深潭。
平静的诡异。
“你这般模样,若是落入她的眼中,不知又要如何心疼。”金甲的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向来厌恶你,这次却还是忍不住巴巴儿来找你。”
紫眸一闪,有一抹星光在深潭中炸开。
“你有办法?”
金甲的男子似笑非笑:“怎么,此时倒是认清现实承认她已经……”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拿眸清浅地落在寒冰床上的女子身上,眼中一片深幽。
“你有办法?!”任天收紧了搂在任小泉腰身的手,蓦地抬眼,厉鬼一般地盯着容子灏。
容子灏沉默了片刻。
“你虽然改的了天书,却终究窥不破天机。”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可那又怎样,她终究选择的,还是你。”
“请二皇子明说。”任天半敛着眉眼,第一次对眼前的男子用了敬语。
“她是异世之魂,并不属于这里,你若要寻她,势必要撕破这个时空,经历异常的凶险。而且,还不一定找的到她。”
不一定找得到。
甚至,不一定记得她。
而且,撕破这个时空去另一个时空,这是从未有前辈尝试过的事。
这样渺茫的希望……
可他就是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会去。
“任天不解之处,还请二皇子相助。”那人似乎想也未想,便站起身来。
他侧眸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温柔。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寻到你。
当任天的身影消失在时空的裂缝中,被渐渐吞噬的时候,容子灏顶着的,是魔族人的质疑和神族人的不解。
他为什么要帮他?
其实,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曾经有一天,有个明媚皓齿的女子,笑看着他说:“再见。”
可他注定,没有办法再见她。
如果他做不到放下所有去争取心中想要的,而那个人可以,那他愿意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