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中对①
《隆中对》是诸葛亮同刘备在公元二○七年(建安十二年)见面时的谈话。东汉末年，出现了军阀混战、分裂割据的局面。刘备为了谋求统一，奋斗了二十多年，由于没有正确路线指导，屡遭失败，寄人篱下，一无所成。公元二○七年，他“三顾茅庐”，向诸葛亮请教统一全国的大计。诸葛亮用法家朴素唯物主义思想作指导，阐明了“人谋”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深刻地分析了当时全国的政治、军事形势，向刘备提出了统一全国的一整套战略策略——夺取荆州、益州，作为根据地，对内改革政治，对外联合孙权，等侯时机，出师北伐，实现统一。这篇谈话体现了诸葛亮反对分裂，主张建立统一和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的法家思想。刘备接受了这条正确的政治路线，从此打开了新的局面。
【原文】
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②,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③。曹操比于袁绍④,则名微而众寡⑤,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⑥，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7。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⑧,此诚不可与争锋9。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⑩，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肩，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见《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
【注释】
①隆中：在今湖北省襄阳县西。对：这里指答刘备问。
②豪杰并起：指公元一九○年关东各州郡统治者和其他军事首领，纷纷起兵讨伐董卓。
③州、郡：旧时行政区划的名称。一个州管辖若干个郡，一个郡管辖若干个县。跨州连郡：占据几个州或几个郡。
④袁绍：是东汉末年的豪强大军阀，在各州郡联合起兵讨伐董卓时被推为盟主。
⑤名微：名望低微。众寡；兵少。
⑥遂：竟，终于。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指公元二○○年（建安五年）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决战。当时曹操兵不满两万，袁绍却拥兵十万，由于曹操推行法家路线，结果打败袁绍。这是我国历史上弱军战胜强军的著名战例之一。
⑦非惟：不只。天时：时机。抑亦：也还是。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这里诸葛亮强调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
⑧挟(xié协)：控制，这里作假借解。令：命令，指挥。诸侯：这里泛指当时的地方割据势力。
⑨争锋：较量武力。不可与争锋：这是诸葛亮的一种策略思想。在当时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他主张先让一步，等候时机，以图进取。
江东：指长江下游。三世：这里指孙坚、孙策、孙权。早在曹操消灭袁绍父子之前，孙策、孙权兄弟先后消灭了南方的一些割据势力，建立了东吴政权。
国险：地势险要。民：民众。这里指地主阶级。附：归附。
为援：结成同盟，互相支援。图：谋取。可以为援而不可图：这是诸葛亮联吴抗曹的策略思想。
荆州：在今湖北，湖南和河南省西南部一带。汉：汉水；沔：沔水，指汉水上游。
南海：指南海郡，郡治在今广州。利尽南海：可以尽量利用南海郡一带的物质资源。
吴：吴郡，在今江苏、浙江两省的太湖周围地区。会(kuài快)：会稽郡，在今浙江省钱塘江以东和福建省北部。吴会：这里指长江下游的江南沿海地带。
巴蜀：泛指今四川和陕南。
用武之国：指战略要地。
其主，指当时荆州的统治者刘表。刘表推行儒家路线，统治荆州多年，内部矛盾重重。 殆：大概。资：资助。将军：指刘备。
益州：今四川、陕南和云南、黔西一带。
天府之土：天然富饶的地方。
高祖，指刘邦，因之：依靠此地。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当初刘邦利用陕南和四川的丰富资源支持战争，打败了项羽，建立了汉王朝。
刘璋：当时益州的统治者，刘焉的儿子，他们父子统治益州近三十年，推行儒家路线，当地豪强专横跋扈，政治腐败。暗弱：昏庸懦（huò糯）弱。
张鲁：东汉末年的农民起义领袖之一，他在汉中一带建立了农民政权，得到群众的拥护，存在三十多年。张鲁政权的存在，对刘璋是个威胁。
殷：众多，存恤(xù序)：安抚。
胄(zhòu宙)：后代。帝室之胄：刘备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
总揽：广泛结纳。
岩(yán延)阻：险要的地势。
诸戎：指四川西部各少数民族。
．抚：安抚。夷：指四川南部和云南、贵州一带的少数民族。越：指当时荆州以南的少数民族。
内修政理：内部改革政治。
将(jiàng匠，指第二个将字)：作动词用，统率。宛：今河南南阳。洛：今河南洛阳。宛、洛：指中原一带。
秦川：即关中，泛指今陕西、甘肃一带的渭水流域。
孰：谁，那个。箪(dān单)：古时盛饭用的竹器。浆：酒浆。
霸业：这里指统一全国的事业。
【译文】
自从董卓以来，豪杰四起，割据州郡的多得数不清。曹操同袁绍相比，名望低，兵力少，但是他竟能打败袁绍，由弱变强，这不只是天时，还在于人的智谋。今天曹操已拥有百万大军，假借皇帝名义向诸侯发号施令，这实在不可与他较量，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父子三人了，那里地势险固，民众归附，有才能的人都愿意为他出力，对他，只能联合，不能打他的主意。荆州北靠汉、沔，南通南海，东连吴会，西达巴蜀，是一个战略要地，看来刘表守不住，这大概是天助将军，将军您有这个打算吗?益州地势险要，土地肥沃，辽阔千里，是天府之国， 汉高祖靠它建成了帝业。刘璋昏庸无能，北有张鲁政权的威胁，人多国富，但他不知道安抚，有才能的人希望得到英明的君主。将军是皇室的后代，信义显扬四海，广结天下英雄，求贤的心情如饥似渴，如果能够据有荆、益二州，守住险要的地方，和好、安抚西边和南边各民族，对外联合孙权，对内改革政治，一旦时局发生变化，就命令一员上将率领荆州军队向南阳、洛阳方面进攻，您亲自统率益州军队出征关中，老百姓谁能不担着酒食来迎接将军呢?真能这样，那么统一全国的事业，就可以成功，汉朝就可以复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