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戴春风在杭州市一个旧货店,相中一件旧大衣,苦于身无分文,无力购买。而身上一套冬装早就破旧,急待更新。他苦思数日,想起旁边有个照相馆,终于谋得一条“良策”,决定用“瞒天过海”的手法,智取旧衣。
几天后,戴春风来到旧货店里,对店堂里的伙计道一声:“借件衣服照相用,照相馆在隔壁,照完相后还你。”他边说边拿起那件自己看中的衣服,不等店堂伙计答允,拔脚就从边门钻进隔壁照相馆,然后又从旁门飞步冲了出去。
旧货店的伙计眼光犀利,跟踪追击,一直追到学校,把他告发。
学校当局查出戴春风所为,联系到平时的表现,数罪并“罚”,一致决议,将戴春风立即开除出校。
这对当年的他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戴春风离开了学校,理应马上回家,可是他犹豫了。考虑到:第一,让母亲和妻子知道自己被学校开除,会给她们带来一定的打击;第二,目前身无分文,没有路费,同时回去也无所事事,不如留在杭州,呆到年关,想办法弄点路费再编个谎言搪塞母亲、妻子。
戴春风想起了杭州城里有个亲戚,姓徐,开着一家柴店,出售木炭柴火之类。
这位徐姓亲戚是妻子毛秀丛的近亲,戴春风结婚时,他还在岳父家同徐老板一桌吃过饭,考入浙江省立一中,岳父毛应升曾叮嘱过,若有什么事可去找他。
到如今,硬着头皮找到徐老板,谎称学校房子紧,暂时到家住一段时间。
徐老板忠厚老实,慨然答应,让他与自己雇的伙计住在一起。于是戴春风晚上在徐记柴店栖身,白天则名曰上学,其实在杭州城里四处游荡,结交些鸡鸣狗盗的狐朋狗友混混日子、开开眼界,倒也十分快活。
可是很快到了夏天,暑热难捱,可又没有换洗衣服,难受极了。大凡聪明才智多是逼出来的,为了渡过难关,戴春风很快想出一个妙计:每隔一两天,躲藏在西湖灵隐寺入口的湖畔,假装洗澡游泳,抢时间将脏衣服脱下洗干净,摊在草地上晾晒。等衣服干了,上岸穿上,继续探亲访友,使别人摸不清底细。
一天下午,戴春风在朋友家酒足饭饱后,在西湖里沐浴。他心中越想越高兴,自己想出的妙计真是奇妙绝伦。忽然,他在湖中看到岸上有一群人向这边走来。戴春风定眼一看只见一位教员领着一群小学生来西湖旅行游览,他心里有一丝不安。
戴春风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个孩子见戴春风晾在沙滩上的破衣服上的几块鹅卵石好看,且不知道它们的用处,他走过去顺手拾了起来。
顿时,戴春风在水中大声叫喊:“把石子放下,放下!”
看看水中人的狼狈样,孩子们都睁着眼睛看热闹。接着,那位领队的青年人走了过来,在衣服面前弯下腰。
戴春风的脑子“嗡”地一下,那青年人一旦抱走衣服,那么可有戴春风好看的,他得光着屁股在杭州城里行走。
正在这紧张的时候,那位青年冲湖中的戴春风善意地一笑,然后从孩子手中拿过石子,弯腰将石子又压在了衣服上。
戴春风吓出一身冷汗,这下总算松了口气。
那青年压好衣服,领着学生走开,有意给戴春风一个上岸的机会,这举动更令戴春风感动,立即从水中窜出,穿起未干的衣服,尾随而去。
跟了二三里路,身上的衣服全干了,前面的青年见戴春风跟在后面,立即安排学生就地休息,不要跑远。他回过头来,对戴春风道:“你好,我叫胡宗南,字琴斋,浙江孝丰县人。”
戴春风激动地抓过胡宗南的手,道:“我叫戴春风,江山人,认识你感到非常荣幸。”
胡宗南道:“宗南早岁入私塾,辛亥起义后,考入湖州吴兴中学,毕业时,考取第一名,受聘于孝丰县立高等小学做教员,今天是带着学生来杭州游览,在这里碰上春风兄,真是前世有缘。”
戴春风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对自己刚才的处境很不好意思,对宗南的帮助表示感谢。
两人倾心相诉,越来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于是,俩人找了偏静处、席地而坐,通了年龄,胡宗南比戴春风大一岁,俩人当下结拜为异姓兄弟。
不知不觉,时间在他们两位谈笑间飞逝。胡宗南不得不起身领学生返回。临分别,他拉着戴的手难舍难分,道:“春风兄如有时间,一定去我学校再叙。”
戴春风等的正是这样一句话,反正他有的是空闲时间,欣然答应下来,几天后便去了孝丰县立高等小学,受到了胡宗南的热情接待。
好景不长,年关将至。戴春风一想,自己离家一年,也该去探望母亲,抱抱老婆,享享天伦之乐。
戴春风回到家中,母亲和妻子开始很是高兴,以为春风一年苦读,学有长进。但纸里包不住火,她们终于看出了破绽。除夕之夜,戴春风只好实话实说道:“孩儿被学校开除,又不好意思回家,只得在杭州城打工渡日,实在愧对老母和妻子。”
蓝氏亦不多言,只长叹一声,想自己这一番辛苦付诸东流,但儿大了,做娘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戴春风被杭州一中开除后,又加入了卢永祥的浙一师,结果落得是既当俘虏,又做乞丐,狼狈逃回江山县。
但他毕竟是不安分之人。于是从一远亲华春荣手里借来二百元大洋,居然又告别母亲和妻子,到上海做起生意来。
初闯上海,识“水果月笙”
命运多舛,戴春风在上海做生意一月未到,血本全赔。他百般无奈,只有在上海打流,反正这辈子在外头打流惯了,怨只能怨命!
既然已安心在上海闯荡,先找了栖身去处再说,免得流落街头。
于是他满脑子搜索,记起了上海的一家亲戚。
算起来这门亲比在杭州的徐老板还亲呢,戴春风的母亲蓝月喜有一位同胞妹妹,嫁到江山县三卿口村王家。这位姨妈生有一女,比戴春风小一岁,名叫王秋莲,童年时因春节拜年见过几面,母亲也常提及有人为表兄妹提亲,但因姨父听说戴春风秉性而不同意。她后来嫁了一个丈夫,据说就在上海一个什么印书馆任职员,叫张冠夫。
戴春风顾不上小时的感情纠葛,打起精神四处打探,终于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找到了张冠夫其人。
张冠夫虽是“表妹夫”,但比戴春风大几岁,江山县保安人,早年毕业于杭州商业专科学校,在印书馆谋得一个校对工作,收入不是很高,夫妻俩只租了一间8平方米的亭子间,安了一张床后,就没有多少地方了。
张冠夫为人厚道、随和,很重亲情,王秋莲对于自己的表哥,也有几分感情。
戴春风满心欢喜,暂时在表妹家有了窝。他总是一早出门,夜晚才归。
可是这戴春风有了栖身处,胆子也大了,底气也足了,开始在上海浦东游乐场、大赌场游荡,因此结识了一些小流氓,开始做一些不要本钱的生意。由于他讲义气,又不时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合适的时候大吹大擂一番,又有乐善好施、打抱不平的秉性,逐渐在那个圈子里小有名气,受到一些尊重。
时间一长,一些小流氓提议戴春风结识一个人,此人姓杜,名月笙。
杜月笙是何许人也?他1888年生于上海浦东,幼年父母双亡,家境十分贫穷。杜月笙从小就好赌博,十多岁时私自出来打流,坑蒙拐骗,专做无本生意。
杜月笙一向以善出主意而出名,很受流氓们的尊重。
杜月笙的名声渐渐传到黄金荣耳朵里,便把他收到黄家去了。
杜月笙果然身手不凡,不负黄金荣的期望。他略施小计,增强了黄在上海滩华人中和洋人中的地位。第一步在华人社区中要有权威,献计要黄金荣唆使一班小流氓向当地商店、居民和殷实富户去寻衅取闹,而黄金荣则悄悄跟在后面出面做好人,气势汹汹地毒打小流氓,而那个被打的流氓对黄金荣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使得黄金荣“威震四方”。第二步在洋人面前要耍权威。当时,黄金荣在法租界当捕快,为了取得法国主子的信任,杜月笙献计小流氓去法租界对面的兴记货店大捣其乱,一面又使人对店主说,只要托黄老板出面压一压,就能太平无事。果然黄金荣被邀请出现后,小流氓们个个装成吓得发抖的样子,有的还作揖磕头,黄金荣趁势喝道:“以后再来捣乱,小心你们的脑袋!”小流氓们个个唯唯诺诺,从此没有人敢去店堂里捣乱了。法国人以及其他洋人对他信任培增。于是,黄金荣的名声鹊起。
戴春风听小流氓诉说杜月笙有如此能耐,便动了结识他的念头。
此时的杜月笙,虽然名分上是在黄金荣手下干,但骨子里却野心勃勃要在上海滩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因此,对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流氓地痞广为结纳。戴春风此时虽无钱无名分,但听一些小流氓们经常说戴春风讲义气,有魄力。杜月笙也有意交这个朋友。
杜戴两人本来臭味相投,第一次见面,就顿觉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于是在就近处找了一座庙,焚了香,对天起誓,今后相互提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两人换了帖子,杜月笙比戴春风大8岁,戴春风就称杜月笙“三哥”,然后一起去街上吃酒。酒足饭饱之后,杜月笙想戴春风平时虽出入这些场所,但也只是占点小便宜,由于手头紧,很难大肆疯狂。现在既然称兄道弟,就要让他过够瘾。于是安排妓院老板组织几个年轻漂亮的妓女供戴、杜一块享用。
自戴、杜结拜后,杜月笙经常关照戴春风到妓院快活。戴对杜三哥感谢万分,心里暗想,如有朝一日我得以发迹,对杜三哥一定加倍报答。
戴春风整日与一帮流氓鬼混,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但是平时住在表妹家,毕竟不是事情。一天杜月笙道:“我有个朋友叫虞洽卿,在金园路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证券物品交易所。凡是去买股票、证券的股东,大都是有钱有势的人。你如有空,不妨去那里走动走动,多结识几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说不定将来会对你的前途有帮助呢。”戴春风对杜月笙的话反复思量。
戴春风道:“有时间我肯定会去的。”
那里经常有富人出入,想着如能结识几个,说不定扶他一把,兴许会改变他目前寄人篱下的处境,甚至对他一生的道路会有所帮助。
于是,第二天一早,戴随张冠夫一家吃了早饭,抱着趋炎附势的念头径直去了金园路,闯入交易大厅。
戴春风虽然是个十足的流氓瘪三,但在此种场所不得不老老实实,他在杜月笙的事先安排下,规规矩矩在股东休息室为“贵人”服务,以寻找结识“贵人”的契机。
一会儿,一个搓麻将的先生见戴春风聪明干练,主动与戴搭话,询问他的情况。这个说话的先生姓戴,名季陶,江山县吴兴人。当他得知戴春风不仅是同乡,还是本家时,欢喜不已。
戴季陶指着高个汉子对戴春风道:“这位姓蒋,名中正,浙江奉化人,也是同乡,他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呀!”
坐在戴季陶旁边的高个汉子冲戴春风一笑,表示答礼。
戴季陶又指着对面一个瘦高的人,说道:“这位是陈果夫先生,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你知道陈其美吧?他就是这位陈果夫先生的叔父。”
陈果夫此时正在看牌,他眼睛都不抬,轻蔑地冒出一句道:“何必理睬一个小瘪三呢!”
戴春风感觉到陈果夫明显地轻蔑他,暗地里牙齿咬得痒痒的。
以后,戴春风天天来玩,直至有一天这三个人都不再出现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交易所,回到大世界游乐场,整天和杜月笙混在一起。
消息传到王秋莲耳朵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对丈夫张冠夫道:“我表哥不务正业,成天和杜月笙在一起,还焚香结拜兄弟,如果让他长期这样下去,会越变越坏。”
张冠夫把这事看得很淡。王秋莲见丈夫不愿站在她一边,便当面找戴春风说。反正说也是白说的,戴春风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次数多了,便哼哼哈哈,背地里仍然我行我素。
王秋莲无奈,只好来硬的。一天,趁戴春风深夜回来,闭门不开,任凭戴春风在门外低三下四说好话,也无济于事。
戴春风只得站在门外,任夜风吹拂,伤心至极。还是男人气度大,最终,张冠夫不顾妻子的反对,给他开了门。
经过这次之后,戴春风觉得在上海滩上,整天和流氓、妓女、赌棍打交道,也难成气候,再加上找不着住处,还是回江山去了。戴春风发迹后,没忘张冠夫的恩情,将其安排在军统局管外汇、管金库的重要岗位上,并提升他为陆军少将。对自己的表妹王秋莲则视为仇人。
结识一号杀手,登上黄埔列车
戴春风自上海回到家乡,念念不忘蒋介石等人,但眼看与这些人无缘再会,于是在江山广泛结交朋友,整天东游西逛。
一日,在江山县城见过往军人甚多,气氛紧张,乡邻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戴春风觉得奇怪,细一探听,才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直系军阀、江苏督军齐燮元报告直系军阀的头目曹锟,指责卢永祥盘踞浙沪,图谋不轨。曹锟正想逐步削弱皖系势力,想利用四省数十万大军进攻浙江,彻底消灭卢永祥,以绝心腹大患。
卢永祥得到密传,不敢怠慢,立即进行部署:一是派人到东北联系张作霖,以加强外援;二是招兵买马,扩充兵力,并急招上海斧头党党魁、安徽帮首领王亚樵到杭州,要他在湖州组建浙江纵队;三是调整部署,准备迎敌。
听到王亚樵在湖州招兵买马的消息,戴春风很兴奋地陷入对以往的回忆。
早在上海打流时,戴春风听到杜月笙和黄金荣的一次偶尔谈话。黄金荣说:“在上海,其他帮会没必要理睬,唯有王亚樵的人来,万不可小视,你一定得好好招待,免费让他们吃喝游玩,并且挑最漂亮的女人供他们快活。”
当时,戴春风好生奇怪,王亚樵是什么人,怎么连黄金荣都如此怕他?
他向周围的人打听,终于知道了王亚樵是何许人也。
王亚樵,字九光,安徽合肥人,生于1887年,早年攻读经史,辛亥革命时积极响应孙中山,在合肥组织军政府,宣布独立,公开反对清王朝。在南京参加了社会党,任安徽支部负责人。
1913年,社会党安徽支部被安徽督办倪嗣冲宣布为“乱党”,遭到镇压,王亚樵逃亡上海,加入无政府主义小组,树起打倒社会上一切强权的旗帜。
1915年,王亚樵在上海用50把利斧强行接管安徽旅沪同乡会会馆(李鸿章的遗产),专门从事接待旅沪的皖籍穷人,并积极在皖籍上海工人中开展帮派活动,由此而形成安徽帮,在上海滩上声名鹊起,威慑力极大。
在安徽帮的基础上,王亚樵组织了一支腰插利斧的敢死队,凡有打架斗殴之事,这帮人往往一轰而上,抡起利斧,横劈竖砍,凶猛异常,令人闻风丧胆。由此,“斧头党”的名声鹊起,王亚樵也成为上海滩上的名人,手下门徒激增至数千人,他所控制的“上海劳工总会”会员有10万之众。
戴春风当时听得这些轰轰烈烈的事,对王亚樵佩服得五体投地,便想投奔他。
戴春风不断打听,想与之结交。后来经同乡介绍,认识了在王亚樵手下的江山同乡胡抱一。当时胡抱一正主持王亚樵创办的复炎小学。戴除与杜月笙等青红帮厮混的同时,经常到复炎小学叙同乡之谊,长此以往,无话不谈,偶尔同到妓院玩耍,经过一段时间,彼此结下了深厚的私人友谊。
当时王亚樵被委任为浙江别动队司令,在湖州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他写信给方振武等同乡,让他们帮忙训练军士,同时让助手胡抱一广纳贤才。
而正在此时,戴春风来到军营,首先找到了胡抱一,彼此先是问长问短,然后戴提出投军的愿望;胡抱一听后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