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难言的悲恸,但是并不会影响幸福在这个时候光临。
1、闪光的忧伤
【幻界·溺天神殿】
苍翼从凡界回到了幻界,在溺天神殿之上,单膝跪地:“苍翼回禀……”
帝妃·莉塔端坐在她的溺天宝座上。现在的她已经褪去了一身丝纱红妆,而是戎装加身,着一件繁复华丽的魔法长袍。这件魔法长袍由梦之国有史以来最出色的织梦师尔雅用最至纯的七色粹芒丝编织而成,它柔滑绮丽,轻韧如风,却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名字——虹亘中天。这件魔法长袍,能让不具有梦之国血统的人,也可以修习梦之国的织梦魔法,并且能取得高深的造诣。
这件魔法长袍被作为礼物进献给了帝·玄天。而帝·玄天则又把这件瑰宝赐给了帝妃·莉塔。
苍翼把在医院前面与圣光的那场对战详细地向帝妃·莉塔做了禀报。
帝妃·莉塔手拿水晶杯,抿了一口其中的琼浆玉露。“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能量,还是被唤醒了。”她说着似有些失意,“看来要想除我的梦魇,又要费劲一番周折。”帝妃·莉塔的眼眸,风起云涌,“四方神将之苍翼,我不允许为我制造恐怖梦魇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他用最卑微的方式存在于最不起眼的角落,那也不可以。”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医院里……
圣光的讲述,让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麻瓜女生》中,天使之城曾遭遇的浩劫。我能体会那种家园被毁,亲人离散的心情。泪水也充盈了我的双眼,泪光缀饰在眼角,那是我闪闪发光的忧伤。
“你到了凡界之后,一直记着这些,一直想着要回到幻界,解救你的父母和老师吗?”我问圣光。
圣光摇了摇头,“在凡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儿,我叫安泽雨,我和其他普通的孩子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是幻界的王子。我在学校里有喜欢的伙伴儿,也有在心中暗暗讨厌的家伙。我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我爱他们,当然也会违抗她们的意愿做一些淘气的事……”
“那你有什么爱好吗,你知道的,我指的是特别一点儿的那种。”实际上,我希望在他的生活中,找到他曾是幻界魔法师的蛛丝马迹。
“爱好吗?”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圣光的眼睛亮了一下。我知道,我找对了话题。
“我很喜欢绘画。”圣光继续说下去,“妈妈列出两个兴趣班让我选,一个是钢琴,一个是美术。我想都没想就选了美术,而且相比一板一眼的素描,我更喜欢色彩明丽的抽象画。”
“抽象画?是类似于梵高的《向日葵》那种的印象画派吗?”
“恩。”他点了点头,“现在想来,这可能和我诞梦师的魔法师职业有关,因为相较之织梦师擅长复制和构架,诞梦师更重于制造情绪和传递感觉。”
在他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他对绘画的热情。也终于明白为何从未喜欢过绘画的我,在脑海中回放第一个梦境的时候,会有拿起画笔用大胆的色彩来记录那梦境的冲动。
“在我们的美术兴趣班里,有一个女孩儿和你长得特别像,连名字也都同样是叠字的,她叫林楚楚。”圣光又说。
“是吗?或许我可以找机会代你去探望她。”我有意开他的玩笑,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女孩儿很有好感。
圣光有些羞涩地笑了。
“那你学绘画学了多久?”我继续问他。
“学了三年多,后来因为我生病了,所以就中断了……”
“生病?是非常严重的那种吗?”
圣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白血病。”
“天……”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隐隐地痛了起来。因为自己刚刚从生命中的一场灾难中艰难地跋涉而出,能切身的体会疾病这样的事故带给人身心灵的巨大摧残。
虽然我对白血病本身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从很多新闻报道和影视作品中,我知道,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我记得自己和妈妈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过一个记录白血病患儿的电视专题片。那些得过白血病的孩子虚弱苍白的脸庞,单薄瘦弱的身体,几乎掉光了头发、和他们瘦弱的身体显得有些不协调的“大头”……以及专题片中母亲婆娑的泪眼和父亲无奈的叹息,就是我对白血病最直观、最惨淡的了解了。
“白血病是非常严重的疾病,又称‘血癌’。得了白血病的病人时刻处在病毒感染或者大出血的恐慌中。白血病是很难治愈的,现在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进行骨髓移植……”
“那……你等到了可供移植的骨髓了吗?移植骨髓也像我移植眼球这样,需要先配型吗?”配型是我经过这次事故学会的词汇,大概意思是医学中进行器官或者组织移植之前要事先对要被移植的器官和被移植的人的各项指标进行是否匹配的检测核查,各项指标匹配才可进行移植。
“可供移植的骨髓非常的稀缺,而且在陌生人中配型成功的几率很低,大概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一。那段时间里,我以为自己随时会死去。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住在普通的病房里。我经常站在病房的窗口向外眺望。在病房对面的一条小马路上,总是会有放学的小学生结伴经过。他们背着书包,和自己的小伙伴们说笑打闹着。我想,我曾经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不过现在,重返校园,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恐怕是难再实现的奢望了……”
圣光的讲述中透着一股悲凉,他所描述的那种感受,像是一股清泉流淌进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他描述的那种滋味儿,那正是我自事故以来,一直忍受着的煎熬啊。这几欲让我流下泪来。
“后来我的病情加重了。我住进了加护病房。爸爸妈妈必须要穿上厚厚的防护服,要经过好几道消毒工序才能进入我的病房。那个时候,我已经非常虚弱,一点小小的感染都可能剥夺我的生命。而且,骨髓移植的事情,一点眉目都没有。”
“那后来……”我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实际上……”圣光说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那是一种思绪在回忆的长廊里徜徉的表情,“比那还要糟糕,不仅可供移植的骨髓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一次病毒感染。病菌的侵入让我持续高热,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病情危急。”
他的声音震荡在耳膜,却如同戳在心上,让人阵阵心痛。而那一句“病情危急”,更是把我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
2、希望的火光
“后来我听妈妈说,那个时候医院甚至下达了病危通知单。妈妈说她当时真的很怕,她很害怕哪一次医生从ICU病房里出来,会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说出‘我们尽力了’那样的话,那是她永远也不想听到的魔音。而我挣扎在死亡的边缘,清醒变成了连接大段大段的昏迷与昏迷的瞬间。昏迷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轻飘飘的,灵魂好像散成高空的浮云。而在清醒的瞬间,我是那么的渴盼阳光与蓝天,怀念奔跑时捕捉风的感觉,怀念可以左边牵着妈妈的手右边牵着爸爸的手,走在小区里的广场上,我甚至怀念坐在我前桌的胖女孩儿回过头时绽放的笑脸和她充满感染力的银铃般的笑声……我没想到在清醒对于我那么短暂而珍贵的时刻,我想起来的竟然都是生活中这么琐碎而平凡的细节,它们就好像是路旁开满的鲜花点缀了行者的跋涉那样,把通往死亡的这条让人茫然又恐慌的路途,变得生机勃勃。”
圣光说出的茫然和恐慌,我能理解,因为在我失去眼球的这段时间,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这种感受。但是“生机勃勃”的那种感受,我没有体会过。这可能就是我和他最大的不同吧,当我们都被命运赠与的一朵玫瑰刺伤了手的时候,他没有因此而忽略花朵的美丽与芬芳,惊喜而微笑地说:“这刺上竟然有这么美丽的花朵!”而我却是那个皱着眉头说:“这么美丽的花,竟然有这么讨厌的刺!”的女孩,同时在看到刺之后,再也无法把目光从那丑陋的刺上移开。
在他的乐观的比照之下,我的悲观更加的相形见绌。现在,他的眼球移植给了我,希望这能帮我重新用乐观的视角看这个世界。把我从这个堕落的黑色幽怨的小恶魔再荡涤回那个纯洁乐观的小天使。
圣光接着说下去,“事情竟然在最危急的时刻发生了转机,在我父母接到了病危通知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在祖国的宝岛台湾的骨髓库里,寻找到了和我的各项指标相匹配的骨髓……”
【幻界·溺天神殿】
帝妃·莉塔低眉垂眼,似在筹谋,她内心中盘算的阴谋化作弥漫在明亮的瞳仁之上的污浊雾气。而此时,四方神将苍翼、蟠仇、赤羽、麟冥也已经聚于殿上。
“圣光的能量已经被唤醒,他在幻界的记忆也随之苏醒。他和梦之国的余党们,一定会策动光复他们的国度。”说这话的人是朱雀神将赤羽,她身着霓裳羽衣魔法长袍。霓裳羽衣魔法长袍是幻界女魔法师的顶级魔法长袍,它是灵兽凰赤色羽毛加之幻界圣空之上最纯净的云霓织就而成。然而这件魔法长袍,在真正走进人的视线之前,只是活在幻界千年的传说中。直到有一天,一个面目清秀,却有如同小鹿一般倔强眼眸的女魔法师,身着一团烈火般的霓裳羽衣出现在朱雀宫并成为了执掌朱雀宫的新的主人的时候,人们才知道霓裳羽衣却有其物,而非传说。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她因为何等的机缘得到了这幻界所有女魔法师都梦寐以求的魔法长袍。然而有一个事实却是不容置疑的,赤羽是能够与这件魔法长袍匹配,并能驾驭它的人。绝顶聪明是她的实力,绝对残酷是她的凶器。
“有传言当年在帝·玄天下令将梦之国举国诛杀的时候,冰雪王国年轻的王圣晖暗中派冰雪系魔法师伪装成了黑武士,把几个最具天赋的孩子送往了凡界。如果传言是真,那么……”说这话的人是青龙神将蟠犰。他身穿的魔法长袍叫做龙吟洪荒。几千年前,青龙宫突然燃起天火,青龙宫的守护神龙复活,飞离浮雕神柱,双双腾空而起。双龙腾飞之时,龙吟破空,龙鳞化作天雨从天而降。天火被大雨浇熄,青龙宫里却洒满了龙的鳞片。而两条守护神龙奄奄一息地跌在了青龙神坛之上,无法回归龙雕神柱。那时掌管青龙宫的是九煞,它眼含热泪拾起满地的鳞片,用自己的神兵利器龙腾(亘古龙筋制成的神兵利器)淬炼成丝,把龙鳞用龙筋丝穿镶成了幻界数一数二的男魔法师魔法长袍。而九煞就在这件长袍的最后一道工序时,口中呕出一口鲜血,死在了淬炼台上。而这件魔法长袍像是得到了主人的旨意一般地化作两道白光,包裹住了青龙宫两条伤痕累累的守护神龙。守护神龙破空长吟,腾空而起,回归龙雕神柱,变回了雕塑的摸样。这件魔法长袍,由此被命名为龙吟洪荒。而相传,能够唤醒这件长袍的人,才能做这青龙宫的新的主人。而那个人,就是后来出现在这里的少年——蟠犰。
玄武神将麟冥抢过蟠犰的话来,“那么……他们下一步的计划肯定是要找出那些散落在凡界的后人,而我们必须要抢在他们前面才行……”麟冥的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他穿着黑色的混元玄武魔法长袍,显得神秘莫测。
“是。我们一定要抢在他们的前面。”帝妃·莉塔柔声说着,声音里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圣光的讲述还在继续……
“医院和台湾的骨髓库规划了一条最快最便捷的路线。台湾方面挑选了踏实可靠的医生和志愿者护送骨髓。而在这边,我在加护病房里,命悬一线。医生们一边用急救措施维系我生命的存在,一边又为我做各项指标的检验 ,紧张有序地为移植手术做前期准备。
“我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在极短暂的清醒的时段里,我看到所有人都在为了挽救我的生命紧张地忙碌着。同时我也知道远在台湾,还有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人,愿意把他具有新鲜造血功能的骨髓移植给我。我的妈妈坐在病床边,身上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带着头套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着我。她轻轻地抓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防护服轻微地传递到我的手上。她那双枯萎了很久的瞳仁里,此刻燃起了重重希望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