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并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姥爷神色不高兴就没问。刘婶心急口快的问了。姥爷哼了一声,没答话。抽两口烟就问姥姥,:“都下晌了,咋还没做饭呢?秋霞这丫头野哪里去了?”刘婶忙大声到:“我让她帮大丽去我家做饭去了,今天你媳妇儿刚生,得吃点好的。我让你兄弟杀了个小鸡儿炖上,一会端来咱两家一起吃。”姥爷本来想找茬发发脾气,也被刘婶儿的好意给顶了回来,就说这刘婶会做人,这当下正是鸡下蛋的时候,姥姥自己都未必舍得杀鸡补身子。就怪不好意思的说:“咋还让弟妹你家破费,一会儿我去鸡窝抓只肥鸡给你送过去。”刘婶一挥手说:“四哥你别跟我见外,咱俩家邻居处这么多年,你和嫂子没少帮衬,这点东西算啥。回头你和你兄弟喝点,添丁的喜事儿啊。”正说着,大丽和秋霞一人端菜一人端饭的进屋来了,后面还跟着刘叔和刘老太太。
农村吃饭都是摆炕桌的,只有过年或者很多客人的时候才在地上搭桌子吃饭。姥姥不能起身就不上桌,老太太炕头坐下,刘叔刘婶和姥爷也都盘腿上炕。大丽和大姨都是小孩,照例不上桌,拿碗拨两块鸡脖子鸡翅尖去西屋吃饭去了。虽然日子也艰苦,但农村夏天的饭桌还是相当丰富的,翠绿黄瓜辣椒小葱和生菜蘸着酱就是相当下饭的菜。还有炖豆角烧茄子,都是园子里自家现摘的菜。今天还特别加了西红柿鸡蛋、小鸡炖蘑菇,用姥姥的话说,差饺子就过年了。姥姥靠着被垛小口抿着不加盐的鸡汤,虽然想吃口蘸酱菜但月子里的人讲究很多:什么不能吃咸的不能招风,不能惊吓不能沾凉水,都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要一一遵从的。
刘婶儿先给自己婆婆夹了点细嫩胸脯肉,又把俩个鸡爪子分别夹给刘叔和姥爷。自己只拣里面的土豆和蘑菇吃。姥爷给刘叔倒上酒,两个人儿没吃菜先举杯走了一个。然后一人捏根鸡爪子嗦着下酒。刘老太太牙口不好,吃碗汤泡饭就点烟乐呵呵的逗二姨。一边逗一边对姥爷说:“小四儿,小庙子的事老庞他们咋商量的?”
姥爷接口到:“庞叔要去后屯请老周太太看看,能不能请仙家问问名号重新起庙呢。老张家去山上弄石头去了。我没啥活。”刘叔举杯咂了口酒说:“我忙着在后园子架豆角架呢,也没赶去瞧瞧。反正要出钱就听庞叔的,其余咱也不掺和。咱哥俩喝酒!对了,小丫头片子起名字没呢?”
姥姥听刘叔问,抬眼看姥爷,见姥爷没说话就说:“还没呢。之前也没想好。再说还是个丫头。”姥姥还是觉得似有亏欠,说话也没底气了。这饭桌上倒有三个重男轻女的,刘老太太接口到:“你姑娘生的日子时辰都好,好好想个名字日后养活起来顺溜。你家也不犯字儿。你要信得着我,我帮你起一个。”
姥爷这边已经和刘叔喝的满脸通红的了,听见这话忙说:“就让婶儿给起个名。咱没说道。借刘婶儿的寿丫头命还能好些。”刘老太太想了想,又四处撒么一下指着外面栅栏上盘着开的绚丽的牵牛花说:“叫牵子吧,能帮你们带个儿子。”姥姥姥爷听了还挺高兴,这老太太没起个芬儿玉儿的,意思还不错。就答应了。于是二姨就有了这个一听就知道意思的名字。直到后来遇到刘老先生,给改了个字,叫牵紫。还是牵牛花的意思,却又有点琼瑶的意境了,哈哈。
姥爷和刘叔这点酒喝了两顿饭的功夫,眼见儿天就黑了两人晕晕乎乎的还喝呢。这边刘老太太和刘婶儿陪姥姥说话,闲聊间却让刘老太太知道了仙家给姥姥托梦一事。后来天黑了,刘家一家就告辞回家。这老太太回家就琢磨上了,自己家的媳妇虽说好,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孙子。要是自己家把仙家供起来,是不是能求来个孙子呢?想了一晚上没睡好觉。农村流传这样的说法,供了仙家就得长期供奉,自己后辈不供的话,仙家是要闹的家里鸡犬不宁的,轻则败家重则伤人。所以供奉的话,还得跟儿子媳妇商量。老太太求孙子心切,也一直初一十五的吃素,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有福缘的人,供奉保家仙应该没事,于是吃了早饭将要下地干活的儿子媳妇叫到炕前,把这念头说了。
刘叔刘婶都挺吃惊的,刘婶虽然知道姥姥的梦,不过也没想很多,刘叔昨天就忙着喝酒了,根本没在意女人们唠嗑。听刘奶奶说了才知道原来姥爷早就知道仙家名号了。不过一考虑也就明白姥爷不说的理由了。也因为同样的考虑,他期期艾艾的跟刘奶奶说:“娘啊,咱家想求子,也不一定将仙家请家里来,我去跟庞爷说一声,知道了仙家名号把仙家照旧请回小庙子里,咱去那里拜拜就行了。何必请家里来呢?村里人没事就乱嚼舌头。”
“呸,”老太太一口啐过去。“谁能说啥?我要能抱上孙子,谁说啥都行。”这下刘叔没话了,刘婶更是接不下去。其实刘婶心里挺苦的,自己没儿子,婆婆虽然对自己还好,但是这内疚还在的,也就是自己为人还好,老太太没给白眼,否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婆婆了。这次婆婆想要供保家仙,都是为了孙子,想了想,刘婶小心翼翼的问:“娘,那你看你要怎么起供奉啊?再说庞爷他们都已经准备重新盖小庙子了。”
老太太一摆手,说:“没事,他们不知道仙家名号,咱们知道,抢他们头里将仙家请回来就行。这仙家遭雷劫,肯定也损元气,想找个地方尽快安家呢。知道是姓白,也知道是蛇属的。咱说办就办。你去鸡窝里给我摸几个鸡蛋出来,找先生来家,在红布上写上柳仙儿白氏之位。我去请。等老庞来了,我跟他说。量他也不敢跟我呲牙。”
刘叔刘婶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违拗了老妈,就分头去弄这些个东西。刘奶奶经历过的,人老了就见多识广。拿着媳妇给取的鸡蛋和先生写的字就扭着小脚出门了。赶着晌午头到了小庙子那里。小庙子还没修缮呢,乌起码黑的落败样。老太太先在石头台子上磕了个鸡蛋,嘴里念叨着白仙白仙跟我回家,我家好吃好喝香火供奉,只求你保家宅平安子女昌旺。然后把红布蒙在小庙子顶上。过了一刻钟,就把红布裹着剩下的鸡蛋扭头往回家走。过个路口磕碎个鸡蛋,磕碎个鸡蛋念叨一次。等走到家,鸡蛋也没了。然后就到西屋炕上,拿个海碗倒上酒,点上香,然后用钉子将红布订到面西的墙上。摆上炕桌拜了三拜。下晌饭的时候,也是将饭菜都先拣上尖儿,供给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