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摇头笑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偌大家业,更有幼子在身边,怎能出家呢。只是先生想想,你但凡身体不适之时,可是忧心烦乱导致?虽说世人都有烦恼,但先生身处富贵,若能更看淡些是非,就更远离了凡心了。”
曹先生如醍醐灌顶。果然是这样,自己每当头晕目眩耳鸣乏力的时候,无不是生气烦忧的时候。,虽然外人觉得自己有吃有穿有钱有势,但日常的谁能舒心长乐呢?
尤其是前几年,夫人不知怎的,脾气忽然大涨,挑三拣四的找他毛病,他躲也躲不过去,着实生了几次大气。结果以后每次有个闹心事儿,就头疼眼涨,做下了病根儿。
于是他虚心的请教道:“师傅指点我该怎么做呢?”
和尚道:“先生早过不惑之年,怎么还能看不开小事呢?纷扰随风过,自在心中留。以后遇事不单要宽待旁人,也要宽待自己啊。”
曹先生如梦方醒,自己之前的确对别人都很宽和,却总是尽力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总觉得对别人好的同时,对自己差一点方能显示出自己的善良,怎知这不是一种执念呢?家里有了小事就觉得自己做家长的不称职,夫人挑毛病自己发脾气后又内疚,这不都是没看开么?于是对着和尚连连作揖,又强送谢礼。和尚执意不收,依旧潇洒的去了。
从那天起,大家觉得曹先生忽然变了。如果说之前的曹先生像落日的余晖,虽让人觉得温暖善良却不免感叹美景不持久,现在的他就像春天的细雨,除了温和,更带了勃勃的生机。他不在因为儿子偶尔的功课不及格大发脾气,也不会因为夫人的喋喋不休而拂袖离去。在茶馆,他也会笑着听小二偶尔的荤段子而不加责备,他更多的是享受生活美好的一面。这样的曹先生更让大伙爱戴,大伙都说,曹先生终于懂得享受生活了。
过了半年,夫人惊喜的发现,曹先生花白的头发竟然变黑了。他的脸颊也不再干瘦枯黄,而是莹润光滑,一点也不像个六十的老头。曹先生没事就抄写佛经,并将凡心二字练得出神入化。
“你真别不信啊,我上次见到曹先生,压根就不相信他是个六十的人。跟我一起来的丫头可以作证的啊。”那香客见邓姑姑不信,忙拉过丫头来让她作证。
“可不是么。我家太太去茶楼喝茶见到的曹先生。那就是一个三十几岁的青年人。眼神明亮,头发乌黑,脸上一点皱纹没有,说话还中气十足的。我第一次见到曹先生的,回家太太让我猜刚才那人多大岁数,我说就三十二三吧,结果把我们太太乐坏了。笑了半天才跟我说那就是有名的曹先生。这是我亲眼见的。你不信,你下山瞧去,他现在每天下午都在茶馆,有时候还票戏唱两句呢。”小丫头得意的对邓姑姑说。
邓姑姑从回忆中醒过来。二姨却喋喋不休的追问:“那后来呢?”
姥姥也很好奇,一边纳鞋底一边问:“那他活了多久呢?”
曹先生一直活到八十七才去世。走之前的几天还和儿子在茶馆喝茶。大家都说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们是差个十几岁的兄弟,根本不像父子。他的丧礼镇上的人都去了。因为他平时乐善好施,对邓姑姑缩在的道观也布施了不少,所以邓姑姑和师傅也去给他做法事。躺在寿棺里的人,面容红润,眉黑唇红,安详的就像睡着了一般。压根就不是个老人,就是个青年。这是邓姑姑亲历的返老还童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逆生长么?其实不是的,应该是心境改变一切吧。
拜师。
总有人问我,你说二姨跟邓姑姑一起住了那么久,她会不会算命啊?会不会道术?
其实我也问过二姨。虽然二姨不提也不显露,但其实她是会的。至于她的修为能达到邓姑姑的几分,就不知道了。二姨与邓姑姑有师徒之意,却没师徒的名分。
看多了邓姑姑神奇的本事,二姨越来越想像邓姑姑一样有那么大的本事。每当邓姑姑画符作法或者静心吐纳完毕的时候,就央求邓姑姑也教她。
刚开始邓姑姑并不搭茬。也就以为是小孩子好奇加上想出去炫耀,并不认为二姨真心想学。直到有一回被央求的烦了,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二姨的眼睛问道:“你想学这个来做什么?”
二姨想了想,回答说:“学了这个,以后屯子里谁家有事了我就能帮忙了。”
邓姑姑故意问:“你帮了忙,是不是人家就得谢谢你,以后还得高看你一眼啊?”
二姨摇头说:“我当初犯邪病,刘奶奶帮我弄好的,也没收我家谢礼。一个屯子的,能帮忙就帮忙还要啥谢礼。再说姑姑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本事,是嫌麻烦么?我就不嫌麻烦。你教了我,你不愿意出头的事情让我去办就行啊。”
邓姑姑倒是没想到二姨会这么回答。想了想说:“学道讲究天分和缘分。要说缘分呢,咱俩是有缘的,但是你的八字和道家却是无缘。你的天分也是不错的。也罢,我先教你做早晚课,你要是能坚持住呢,咱们以后再说。”
从此二姨就跟着邓姑姑每天都做早晚课,打坐入定修心。姥姥也并不阻止二姨跟着学,就是姥爷不大乐意。但是看二姨一心想学,也没阻止。原本以为活泼好动的二姨坚持不了几天的,谁知道二姨竟然能将打坐入定坚持下来。刚开始盘腿的时候可把二姨给疼坏了,可是咬着牙二姨也要学,就是不肯半途而废,邓姑姑看着二姨这样,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在二姨的坚持下,邓姑姑慢慢的教了她些入门的道术。但是却声明她不是二姨的师傅。教的东西多半要二姨自己慢慢用心体会领悟,并不手把手的教,有时候二姨出了错了,邓姑姑就故意在一旁冷眼看着二姨怎么处理。好在二姨聪明,没出过大错,而且同样的失误绝不犯第二次,邓姑姑心里肯定了二姨的天分。
这天,二姨又缠着邓姑姑教她更高深的,邓姑姑坐下,无奈的看着二姨说:“二丫,本门的道术是不外传的,你的天份虽然好,却不是我门中人,没我师傅的认可我也不能认你做徒弟。再说,这些道法需要拜请天神的帮助,我虽然平日不敬香拜神,但早拜在诸神门下,是被认可的弟子,所以咒术才有效力。你真的想学,路却太难走了。我平常教你的清心咒一类的,都不过是修身养性的法门,再高深的,怕是你学不来。”
二姨听了,蔫蔫的出去了。之后就每天眼巴巴的看着邓姑姑,也不提学习,就是用装可怜。邓姑姑先装作看不见,但坚持了一个多月终于邓姑姑败下阵来。她将姥姥叫了过去,两个人在屋里嘀咕里半天,最后姥姥出来将二姨叫了进去。
二姨进去,惊讶的发现邓姑姑换了道姑的装扮,平时盘在脑后的头发也梳到头顶,用簪子别住。邓姑姑很严肃的对二姨说:“你既然想学,我也跟你娘商量了,你娘很同意。我这就请祖师爷的示下。如果祖师爷认可,我就算收你做个寄名的弟子。我可以教你,但以后的成就如何在你自己。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遇到了什么也不能后悔了。先说下,修道这路可是不平坦的,考验你的都是内心。如果觉得痛苦太过而坚持不下去,你现在就放弃吧。要是不后悔,我可是要请示祖师爷了。”
二姨兴奋的点头,郑重的跟邓姑姑保证自己不后悔。
邓姑姑净手上香,开始请神。并不是像传言和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要开坛做法,还要有桃木剑什么的。就是在炕桌上供了些食物清水,然后摆开一张黄表纸,上面写了二姨的生辰八字,并在左边写可,右边写否,然后邓姑姑开始诵念请神咒,又掏出一张符纸烧了。将纸灰均匀的撒在黄表纸上。然后用红布盖住。然后让二姨也净手,跪在供桌前向祖师爷默求。一刻钟的功夫,揭开黄表纸一看,原来分散的纸灰全部聚拢在黄表纸的左边了。邓姑姑长舒一口气,笑着说,祖师认可了。并让二姨冲着供桌磕了三个头。自己却不受二姨的拜师礼。
从此,二姨开始和邓姑姑学习道法。邓姑姑说,道法和道术其实不完全是一回事儿。以法为先,以术为辅。学道如果不懂道法,只会道术的话,极容易走偏。法修心,术练体。我估计就和我们做数学题一样。法就是公式的由来,而术则是使用公式。光会用公式解题但是不明白其中的原理,虽然在考试上可以得高分,但其实还是学了个稀里糊涂。
二姨的底子不差,脑子也灵活,很快就领悟了其中的关窍,进步也很快。二姨刚学的时候,对命理推算什么的感兴趣。总觉得什么看八字啊,看手相啊特别神奇,为什么从这些东西里就能看出人一辈子的吉凶呢?于是学回了就想试试自己的本事,要来几个好朋友的八字开始推算,或者偷偷的观察别人的手相面相。但是邓姑姑却郑重的叮嘱她不要沉迷于此,说这只是最低等末流的术而已。关注这个多了,不免会泄露天机。再说你学道法难道是为了摆摊算命么?那样我就只教给你先天八卦演算和易数就行了。
二姨遂静下心来,一步步的继续学习。同时锻炼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邓姑姑说,如果施展高深的道术,需要借助自然力或者神力。这就需要人的意念了。不能请神下界的话,不算是有修为的。虽然二姨是挂名弟子,但祖师既然认可,也是可以求助于本门的供神的。二姨并没具体说明她究竟在是三清四御谁的座下,但平时却很推崇紫微北极大帝。在给屯里人解决疑难杂症请药时,偶尔也请的是九天玄女。这个知道的不多,也不敢多说。
经过两年的修炼,二姨自认为进步神速。自己可以灵活的掌握各类常用的咒语,倾注精神力画的符咒也都可以发挥效力。唯有修心一条,二姨做不到邓姑姑那样的心无波澜。毕竟是那样的年纪,对什么事情都是好奇而冲动。不能做到清心寡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