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整,369炒菜馆,对面便是曾经的泱泱国企,号称在职员工十万人的虹彩集团,可如今却是百业凋敝,门可罗雀。
广大干部职工大多只能领着一个月几百块的待岗工资,连物业水电费都缴纳不起。
赵大风曾经还是混了个中层,但现在过得也是捉襟见肘。
女老板很热情的张罗着,倒水拿菜单。
赵大风刚要点菜,黄仁抢过菜谱合上说:“一个素拼,一个豆腐干炒肉,一个尖椒肥肠,不要煸得太干,一个韭菜炒鸡蛋,再来两瓶哈啤。”
女老板快步进入后厨,她皱眉给老板兼掌勺厨师说:“今天这人挺面熟,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个?”
“神经!你一天到晚都说这个面熟那个脸熟的,跟咱有关系吗,能拉咱一把吗?”
“少来,讨厌!”
同一时刻,赵大风惊愕了半天也没缓过神来,黄仁笑着问道:“喂,是不是我点的不合适,也没征求你的意见,不好意思啊!”
“没有没有,很好,非常好!”赵大风深深的震撼了,眼前这个男人除了面貌身份,其它都太像自己那个死鬼兄弟了。别的不说,就是刚才那几个菜,那可是千遍一律,他俩吃了几年都不带换的。
难道仅仅是个巧合?
菜很快到位,黄仁沉醉的嗅着,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那时候能出来吃上一顿,那绝对要撑得死死的,饭菜那叫一个香。
这时,饭馆开着的留声机里正好放着刘若英的那首《后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
黄仁倒了两杯酒,递给大风一杯,大风端起酒杯,眼睛红红的,黄仁遥遥一举,干了一个。
大风也喝了,细细说着自己的事,厂子真是不行了,那么多的工人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他自己都有卖车的打算了,当时买车就是为了接小孩上学,给孩子一些优越感,现在早已成了负担。
啤酒是两瓶两瓶的要着,一直喝到下午三点,桌子地上整整摆了两打空瓶子,两人咬着舌头说着话,流到嘴里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赵大风依旧想不通,自己和这么一位身家过亿的企业家,居然在开不出发票的小店吃过饭,还一人喝了一打啤酒,说出去准会被人以为是疯话。
黄仁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有多少人和事,就像《爱死了昨天》里唱的,再也回不到那些从前美好的画面。
……
下午四点,天成地产。
秦子衿对于面红耳赤的黄仁的到来显得不冷不热,只是让秘书倒了一杯水。
黄仁看着坐在大班台后面戴着副金边眼镜,煞有介事的批阅文件的秦子衿,突然觉得很没劲,黄仁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就在黄仁拉开门的一刻,秦子衿站了起来,气呼呼扔下文件,说:“站住,你这人怎么回事?”
黄仁扭过头,露出绅士般的微笑不咸不淡地说:“怎么了!”
秦子衿走到他跟前,关上门然后直盯盯看着黄仁的眼睛质问道:“你还是妞妞的干爸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还知道她还有个妈妈?”
原来为了这事,多大人了,至于吗?再说了,谁说当干爸的还要考虑孩子******感受,到底是谁目的不纯。
看着堂堂老总红着眼睛泫然欲滴的模样,黄仁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说:“因为有很多事没法向你解释,你看我不是来看妞妞了吗?”
“那好,现在跟我回家!”
“什么?”黄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那边秦子衿已经收好了东西,换下职业装,率先走出办公室。
黄仁只好跟了上去,上了秦子衿的沃尔沃S60,秦子衿没有让他开车。
一进家门,妞妞正在客厅和李婶玩游戏,秦子衿说:“李婶,你先回去吧,今天我自己带妞妞,晚饭也不用做了,放你假。”
李婶眼神复杂的看了黄仁一眼,连声说“好”,立马收拾了东西,笑着走了。
妞妞一看见黄仁,马上丢下玩具跑过来说:“爸爸来了,爸爸抱抱!”
黄仁赶紧弯腰接住妞妞后举起来转了个圈,妞妞“格格”笑着说:“爸爸再转,再转吗!”
秦子衿已经换上了一身清凉装,短T恤外加小热裤,肚脐都漏了出来,但是生过孩子的她,小腹居然看不见妊娠纹和多余的脂肪,平坦的如同十八-九岁的少女。
看到女儿被黄仁高高举着转着的场景,还有听到女儿开心的笑声,秦子衿不知不觉眼睛湿润了,这位女强人内心最柔软的部位被深深的触动,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妞妞,她太需要父爱了!女儿的要求是那么的平凡微薄,自己却给不了。
这一刻,她才明白人家说的,平淡才是幸福。
秦子衿收拾了心情,擦了擦眼睛,然后笑着说:“妞妞,别把你爸爸累着了,下来我们去超市,晚上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爸爸,我要高高的,像其他小朋友一样。”
“好,一二三上。”黄仁将妞妞架在脖子上,在她一片欢快的笑声中,三人下了楼。
三个人其乐融融,任谁看在眼里都会觉得是很普通幸福的一家子。
驾车来到华润万家,把车放到停车场,秦子衿推着一台购物车,命令道:“你抱孩子!”
黄仁毫无异议的照做,屁颠屁颠的跟在秦子衿屁股后面。
秦子衿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笑。
这家华润万家规模很大,地下一层是大型蔬菜、水果、日杂超市,秦子衿对食材的要求很高,尽是选择进口的,比如说加州牛肉,比如说澳洲羊排,这些一买就是十几斤,价值已过千元,另外还买了一只德国王八,一包希腊牛尾,一袋印度洋葱,一捆新马泰韭菜,一对慕尼黑猪腰子。
秦子衿一脸肃穆,黄仁脸色却是怪怪的,这些东西是要给谁吃的,这么大火气。
三人绕过一个有一个货架,又给妞妞买了一些进口零食,在卖酒专柜看了半天,也没选到什么好酒,秦子衿淡淡地说:“算了,家里还有一瓶83年的拉菲,算是便宜你了。”
黄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下这么大本钱,费这么多心思,还不是为了饭后的运动,久旷的少妇真是可怕。
就在三人结账出门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拉拉妈妈的衣袖说:“妈妈快看,那是爸爸!”
穿着淡粉长裙的少妇扭头望去,揉揉小女孩的头发:“哪里呀!”
“就在那里,刚才明明在那里!”小女孩嘴已经撅得能挂住一只油瓶。
少妇赶紧抱起她哄着说:“有可能,只是妈妈没看见而已,来妈妈带你去买好吃的。”
秦韵挎着个菜筐字摇着头,刚才看到的那个好像是小姑?她这个女强人这个点应该在班上啊!秦韵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当秦子衿的沃尔沃开出停车场时,一辆红色宝马跑车刚刚停进车位。
一个黄发碧眼的洋妞赶紧说:“英姿快看,那是你的黄仁,原来他有女人还有孩子。”
孙英姿扭头看去,又哪里有车和人的影子,她笑了笑:“黛米,你一定看错了,黄仁有没有女人我不敢确定,但是他肯定没有孩子。”
渭滨壹号,秦子衿的家。
黄仁摸着微微发烫的耳朵自言自语说:“谁在念叨我。”
秦子衿换上家居服,围上围裙,开始做饭,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熟练的处理食材,挺秀的鼻头上已经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两个脸蛋也红红的,如同喝了半瓶醇酒。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秦子衿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扎着手喊道:“黄仁,过来给我掏下手机!”
黄仁伸手在她裤兜摸着,丝质的家居服入手非常柔滑,令人浮想联翩,秦子衿没想那么多,但是当那只手几乎摸着自己大腿的时候,顷刻间满脸通红,嗔道:“快点,看看是谁?”
“秦韵的,接不接!”
秦子衿一听眉头一皱,伸手在抹布上擦了一下,拿起电话跑进了卫生间,还关上了门。
“小姑,怎么半天才接电话,在家吗,我想去你家蹭饭呢!”
“哦,是秦韵啊,我在外面有个饭局,下次吧好吗?”
“哦,那好吧!”在成敢为家蹭饭的秦韵突发奇想给小姑打了个电话,只是想证实一下下午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秦子衿出了卫生间,直接关了手机,说:“端菜盛饭,妞妞搬自己的小饭桌,我们开饭啦!”
黄仁一边盛饭一边问:“秦韵有事吗?”
秦子衿眼神一阵闪烁:“没有,她找我出去玩呢!”
黄仁盛了两碗白饭,又给妞妞的饭盒里搞了一个粽子那么大的一团,弄了一些不辣的菜。
当黄仁将饭盒送到妞妞的面前时,小丫头撅着嘴说:“我要坐在桌子上吃,我都这么高这么大了!”
“好,这个要求太容易满足了。”黄仁将妞妞放在秦子衿的旁边,自己则坐在他们母女的对面,看着满满一桌子软硬菜,他微微震撼着。
一盘生切牛肉,一盘红烧牛尾,一盘爆炒腰花,一盘芳香羊排,一盘洋葱炒蛋,一盘韭菜炒蛋,最后是一盆王八枸杞汤。
都是壮阳的菜,少妇的可怕不是一点点。
不过能做出这么一桌菜,秦子衿也堪称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了,绝对一个贤内助的典型。
“来吃啊,别客气!”秦子衿拿自己筷子给黄仁往饭碗里夹着腰花和洋葱,动作亲昵,态度殷勤。
“妈妈,我也要,你怎么光给爸爸夹!”
“好,这个鸡蛋给你,快吃吧,吃完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我要吃肉肉,为什么只给我吃鸡蛋?”妞妞抗议道。
秦子衿说:“这些肉肉吃了容易上火,爸爸是男人所以没事。”
黄仁只顾低头扒饭,好在这些菜都是自己的所爱,牛肉很爽口,羊排烤的外焦里嫩,腰花有一点骚味,正好合黄仁胃口,其它如韭菜洋葱自不必说,王八盖子也被黄仁掀了,汤喝了一碗,枸杞被秦子衿用漏勺捞得干干净净,也全都进了黄仁腹中。
秦子衿吃的饭还没有妞妞多,最后也喝了点汤,看到黄仁吃完,她便开始收拾碗筷,黄仁则抱着妞妞去看智慧树。
不一会,秦子衿端着一盘水果盘腿坐进沙发,两个大人就这样陪着妞妞吃着水果看着电视。
如此一副宁静温馨的画面,如此平凡的场景,却又是如此难得。
没到八点,小妞妞呵欠连天,眼皮开始打架,秦子衿抱起她向婴儿房走去,妞妞睡到床上的一刻,童稚的声音响起:“妈妈,爸爸睡哪里?”
秦子衿笑笑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一本故事书悠悠念了起来,一篇故事没完,小妞妞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秦子衿在女儿额头上亲了一口,自言自语道:“乖孩子,妈妈能不能给你找个爸爸,就看今晚了,你那不懂事的表姐就会捣乱,幸亏妈妈聪明撒了谎。”
轻轻掩上门,秦子衿拿出那瓶拉菲,又拿了两个水晶高脚杯,这次直接摊在地摊上。
“过来,陪我喝酒!”还是命令的语气,但是眉眼之间,已荡起几分诱-惑的春情。
黄仁顺从的关了电视,来到她对面盘腿坐下,接过一杯酒,微微晃着,醇红的酒浆在水晶杯中旋转腾挪着,煞是好看。
秦子衿端着酒说:“为你救了我的妞妞,干杯!”少妇一扬头,就看到雪白的脖颈处,清晰的动脉血管在有力的搏动。
黄仁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把酒干了。
秦子衿又续上了第二杯,“为我们再次相遇!”又干了。
黄仁笑了笑,这少妇成心的,看来红酒真有说不尽的好处。
两杯喝完,秦子衿似乎有点发飘,她脸上有两坨艳红,眼中却是秋水汪汪。秦子衿低低诉说着自己几年来到生活,久久压抑的身心在此刻慢慢打开,不自不觉中,第三杯红酒已经消耗殆尽……
秦子衿眼角挂着泪珠,满脸的期许,倒在黄仁的怀中,气喘咻咻。
黄仁低头看去,少妇的脸上光洁明亮,鼻翼微微颤动,此刻的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抖动的睫毛说明内心很不平静,那张鲜红芬芳的唇正如玫瑰花瓣慢慢绽放……
“我不能给你承诺,我没有将来!”
秦子衿睁开醉意朦胧的眼,深深看进黄仁的眼睛,下一刻双臂缠住了黄仁的脖子,主动送上了红唇,用行动做了直接的回答。
“我不要承诺,不要将来,只要这一刻,你抱紧我!”秦子衿含混不清的说着,似乎黄仁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也会让她一阵颤栗。
“唉,就当是做好事吧!”黄仁在心底为自己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这才心安理得起来。
客厅的智能顶灯自动调节着合适的亮度,为它的主人酿造温馨舒适的气氛。
这一刻,落地窗外轻轻的蝉唱,渭滨人工湖中夜游轮船的悠长低鸣,还有秦子衿的声声婉转娇吟,合奏成了一首令人迷醉的仲夏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