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拥有双重生命,灵智衰朽于与外物的争斗中,请不要与他人为敌,不要以世界为敌。唯有爱是你的救星,是你的希望。
《马太福音》上说,耶稣来到圣城耶路撒冷,一个管会堂的来拜他说:“我女儿刚死了,求你去把手按在他身上,她就必活了。”
耶稣及门徒就跟着他去,来到管会堂的家里,看见有操办丧事的吹手,还有许多人在乱嚷,就说:“退去吧,这闺女不是死了,是睡着了。”
人们嗤笑他,众人被撵了出去,耶稣就进屋里,拉着那闺女的手,那女的便起来了。
世界上最高明手医术,莫过于把死人医活,故盛赞医生时有“起死回生”之说。实际上这是一种谬赞,任何一个医生包括华佗在世,都不可能让一个死者重新站起来。
所有被医生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都是因为他不曾死去。实际情况正如耶稣所说:“这闺女不是死了,是睡着了。”
包括那些有超凡力量的瑜珈师,能在泥土下龟息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也不动,与死者无异,七日之后从泥土下钻出来,只是因为他未死,但他处于龟息状态时与死者无异。无知无觉,甚至血液循环也没有。
死去的,活不过来。
死,就是肉体功能衰竭到无法维持生命的运行。人的年龄越大,各种功能越衰竭。故衰老至死是一种宿命,没有人能逃脱。
肉体如此,人心亦如此。
心灵衰竭到一定的程度,生命不再有光辉。
庄子说:“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
意指灵智死亡,没有什么能使之恢复生气。
所以俄国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是个错误的说法。人有两次死亡的可能性。一次是肉体,一次是灵智。因此,人的生命是双重的。
“近死之心,莫使复阳”所暗示出的人生困境,就是人具有双重生命,我们不但要照顾肉体,还要照顾我们的灵智。
肉体的生命存在于空间,它的死亡毋庸置疑,能够得到视觉上的证实,真实而明确。所以更多的人把延续肉体的存在作为余生的神圣使命。在清晨的公园里或黄昏的城市广场,你可以看到大片的暮年人在活动,他们煅炼的不是灵智,而是肉体。
垂暮之人所感受到的,是肉体死亡的威胁,而灵智不再是他担心的问题。因为在他们的年龄段,要么灵智早已死去,要么活得非常健康。
若论灵智的死亡,必然早于肉体的死亡。所以我们看到那么多肉体活着而精神死灭的人,即人们所说的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就是指行走着的尸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死去,因为他用精神感触世界的功能已丧失。而人与动物的存在区别,也仅在于此。
灵智的死亡,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当你发现时它可能已经不在。就像失窃者发觉时,小偷已远走。
灵智为何容易死亡?
因为它是一种隐形生命的存在。隐性的存在总是容易被遗忘,但这隐形的存在却是生命的内核,而肉体仅为载体,为躯壳。保养躯壳而忘记内核,无异于买椟还珠。
“近死之心,莫死复阳”就是告诉你,挽救一颗趋于死亡的心灵比挽救一个肉体的存活更为重要。
灵智是如何趋于死亡的?这种力量来源于何处?
庄子在《齐物论》中说:“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人睡觉的时候精神交错,醒来之时,眼目开朗,神清智明。在人们交接往来中,他们用尽心思,勾心斗角。有的人心地宽容,有的人用心深刻。他们担心失败,有的惴惴不安,有的落魄。他们发言论,就像离弦之箭一样,专门寻找别人的漏洞进行攻击。他们把话藏在内心,像严守着盟约一样守口如瓶。这叫住以守取胜。这种用心思相争斗,有如秋冬肃杀之气,对心灵造成极大的摧残。他们沉溺于藏闭内心的欲望,说明他深藏不露而刻意用心。
庄子所说的这段话,是在揭示人们是怎样摧残灵智的。当一个带着婴孩一样纯洁与天真的人在世间生活,他的灵异和智慧是很充分的,就像我们在许多小孩身上看到的的奇迹一样,他们在我们成人忽略的地方找到奇妙之处。但是这样灵智的心灵在用心思与他人斗争中生活,灵智在一天天地减损,直到某一天,他发现自己与所有人一样。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丧失了最可贵的东西。
“近死之心,莫使复阳”揭示出的人生困境:人总在不自觉中丧失灵智,当他觉知时,灵智也丧失。
我们如何来应对这一人生困境?
问题出在何处,就从何处下手。
我们在与外物的斗争中丧失自我,那么就从这里开始,重新调整对待外物的策略。
首先我们要认识这样一种规律:水中淹死的人,99%都是善游泳者;用枪指着别人脑袋并扣动扳机的人,都会被法律和正义的枪口指着脑袋;赌桌上,凡是输钱的人都是想赢别人钱的人;最擅长阴谋诡计的人,往往栽在别人的阴谋诡计中。天下无敌的东方不败不也败了吗?同样死于他人剑下。
当你把某种东西玩弄于股掌之中,感觉十分开心。请注意,那不是你在玩弄它,而是它在玩弄你,是你在它掌中。
你把它捏得越紧,它也就把你捏得越紧。
那个腰缠千金泅水的人,别人劝他抛下金子他不愿,终被淹死,它死于钱财手中。
庄子有这样一段话:“一受其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仞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 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
意思是说,人一旦禀承了形体,就活着一直到死。人们与外物争斗,互相随顺,他们的行为就像奔驰的马一样,没有什么东西能使它停下来,这不是很可悲吗?人们终身忙碌而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他们神疲体倦而又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何在,不是很可悲吗?这样的人如果不死,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他们的形体日渐衰老,他们的灵智也随之僵化,这不是极为可悲的事吗?
庄子在这里阐明了他的两大观点:
一、人的灵智僵化和死灭来自不正确的生活态度。
二、必须停止与外物的争斗,怀着一颗爱心去生活,才能维护灵智的生命。
同样,当你不真诚地对待他人,他人必对你不真诚。当你玩弄着生活,也必被生活所玩弄。所以一切的根源都在我们身上。
当我们停止与外物的争斗,外物也就停止与我们争斗,你不以世界为敌,世界就不会以你为敌。
当你爱他人,他人也必爱你。
所以你不想在与外物的斗争中消耗灵智,请爱他人,请爱世界。唯有爱是你的救星,也是整个世界的救星。
在一个小岛上,住着快乐、悲哀、爱等各种情感。当得知小岛就要被海水淹没,其他情感都离开了,只有“爱”留了下来,她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小岛真要被淹时,“爱”发出求救的信号。“富裕”乘着一艘大船经过,但它以船上财宝太多没有空位为由拒绝了“爱”的请求。“虚荣”见爱浑身湿透,怕弄脏了自己漂亮的小船也调头走了。“悲哀”过来了,但他实在太悲哀了,只想一个人单独呆会儿。“快乐”走过“爱”的身边,他太快乐了,竟然没有听到“爱”的呼唤。最后过来一位老人,他把“爱”送上了彼岸。“爱”问他为什么帮助他,老人回答:“因为我是时间老人。”
这个故事旨在说明:唯有时间才能理解和证明爱的伟大,只有时间才能成全爱的结果。如果你心中有爱,迟早有一天,你的心中必然遍地繁花,你内心的生命之花必越来越灿烂。
灵智越来越丰满的人,生命力越来越强,哪怕他年龄已老,却像孩子一样充满活力。庄子《逍遥游》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肩吾问连叔:“我听了接舆的话,觉得夸大不实,虚远无边。我惊疑他的话如银河般遥不可及,与事实大有出入,简直无法让人相信他。”
连叔说:“他说了些什么呢?”
肩吾答道:“他说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他的肌肤洁若冰雪,柔弱好似处子一般;不吃五谷,只吸清风,饮白露;乘云雾,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神志宁静,能使万物免于灾难,年年五谷丰登。我才不信有这样的人呢,接舆在胡说。”
连叔说:“不是,瞎子无法观察有文采的事物,聋子不能听到钟鼓的声音。岂止人的身体上有聋哑啊,人的智力上也有相同的情形,这话正好是说你的,那样的人,那样的德性,定能与万物混同为一,世人企望他治理天下,但他们哪肯为天下事忙碌奔走?那样的人,什么也不能损害他,洪水淹不着他,大旱虽至金石熔化,土石焦枯,也热不着他。就是他的尘埃糟粕,也还可以造就尧舜功业呢,哪里肯把世务当作一回事。”
这个故事透露出这样一个观点:灵智饱满的人,其生命能量超乎常人,因为他不参与世务,也就不会让灵智在世务交割中受损。从实用主义观点来看,姑射山神人也是逆扭肉体衰老的办法之一,灵智的晕染会使一个人展现出活力与青春的倾向,肉体如此,精神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