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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莫格利的兄弟们(1)

蝙蝠芒恩放出了黑夜,

老鹰契尔将黑夜带回来

——牛群已被关进了牛圈,

因为我们要恣意放纵直到黎明。

这是我们耀武扬威的时刻,

尖牙、利爪、巨钳一齐进攻。

哦,听,那呼唤声

——祝各位狩猎成功

永远要遵守丛林的法律!

——《丛林夜歌》

故事发生在印度西翁伊山区。这是一个非常暖和的夜晚,已经七点钟了,狼爸爸睡了一天,现在终于醒了过来。他挠了挠痒,打了个哈欠,一只接一只舒展开爪子,好驱赶掉最后的睡意。狼妈妈还在甜甜地熟睡,她那灰色的大鼻子压在她的四只滚来滚去哼哼着的狼崽子身上。狼爸爸抬头看了一眼洒进山洞里的明亮月光,轻轻地嚎叫了一声:“噢呜!又该去打猎了。”他正要跳下山去,一个小个子出现了洞口,摇动着蓬松的大尾巴用乞怜的声音说道:“狼大王您好运,祝您的高贵的孩子们好运,愿他们长一副好牙齿,希望他们一辈子怜悯我们这些忍饥挨饿的可怜生灵。”

这是一只豺,名叫塔巴奇,专门吃残羹剩饭。印度的狼们都很瞧不起这个家伙,因为他总是耍奸计,搬弄是非,只能在村里垃圾堆上找脏东西吃。但是他们也怕他,因为塔巴奇特别容易犯疯病,他一犯疯病,就会在森林里横冲直撞,忘了他过去曾经那么害怕别的人,他会遇见谁就咬谁。遇上小个子塔巴奇犯疯病的时候,就连老虎也连忙逃开躲起来——因为野兽们觉得最丢脸的事儿就是犯疯病,所以遇上了便赶紧逃开。人类管这种病叫“狂犬病”,可是动物们管它叫“疯病”。

“你是不是又想到我家来找什么吃的?进来看看吧,”狼爸爸感到十分晦气,板着脸说,“这儿可是什么吃的也没有。”

塔巴奇赶紧说:“对一头狼来说,也许的确是没有什么可吃的。但对于像我这么一个卑微的家伙,一根破骨头就是一顿盛宴了。我们豺民还能有什么挑剔的权利?”他一溜烟钻进洞,在洞的深处找到一块上面带点肉的公鹿骨头,便坐下来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多谢您这顿美餐,”塔巴奇舔着嘴唇说,“哦!您家的高贵孩子们长得多么漂亮呀!他们的眼睛多么大呀!而且,这么年幼,就出落得这么英俊!哎呀,我早该知道,大王家的孩子,将来一定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啊!”

奸猾的塔巴奇其实完全明白,当别人的面恭维孩子会让家长十分难堪。狼爸爸和狼妈妈果然露出一副不自在的样儿,塔巴奇看见了心里别提多得意啦。

塔巴奇坐在那里,为他又干了坏事而高兴,他不怀好意地接着泛坏水:“大头领西尔汗告诉我,他要把狩猎场地挪个地方。从下个月起他就要在这附近的山里打猎了。”

西尔汗是只老虎,就住在二十英里外韦根加河畔。

“他无权这么做!”狼爸爸生气了,“按照丛林的法律,如果不预先通知,谁也没有权利改换狩猎场地。他会惊动方圆十英里之内的所有猎物的。而且为了我的这些孩子们,最近我们还得猎取双份的吃食呢。”

狼妈妈虽然也很气愤,但语气从容不迫:“他的母亲叫他‘瘸腿’,不是无缘无故的。他打生下来就瘸了一条腿,所以他一向都只愿意猎杀耕牛。现在韦根加河一带村子里的人类都被他惹恼了,他又到这儿来惹我们这里的人类。他倒好,能逃得远远的,到时候人类到丛林里来搜捕他,还会放火烧茅草,倒要害得我们和孩子们无处藏身,被迫远走他乡,四处流浪。哼,我们真得感激西尔汗!”

塔巴奇阴阳怪气地说:“要我向他转达你们的谢意吗?”

“给我滚出去!”狼爸爸怒喝道,“和你的主子一块滚出去打猎吧!这一晚你干的坏事已经够多了。”

“我就走,”塔巴奇不慌不忙地说,“你们听听,西尔汗这会儿正在下面林子里巡游呢。其实我……我是好心,不然用不着给你们报信来了。”

狼爸爸侧耳细听,就听见下面通往小河的河谷里有只气冲冲的老虎发出单调粗鲁的哼哼声。这只老虎狩猎肯定是一无所获,而且,哪怕让全丛林的兽民都知道这一点,他也不在乎。

“笨死了!”狼爸爸说,“刚开始干活就那么大动静!这么蠢的家伙怎么可能捕到猎物呢?难道他以为我们这儿的公鹿,都像韦根加河边那些养得肥肥的耕牛一样呆吗?”

“嘘!他今晚捕猎的不是公鹿,也不是耕牛,”狼妈妈压低声音说,“他捕猎的是人。”果然,哼哼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呜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露宿的樵夫和吉卜赛人常常会被这种吼声吓得晕头转向,有时让他们鬼使神差般地自己跑进老虎嘴里。

“人!”狼爸爸龇着雪白的獠牙说,“简直疯了!难道池塘里的虫子和青蛙还不够老虎他吃的,他非要吃人不可?而且还要在我们的地盘上?”

丛林法律的每条规定都是有道理的,丛林法律明确规定,任何野兽都不能吃人,除非他是在教他的孩子捕猎技巧——即使那样,他也必须在其他地方去教学——在自己这个兽群或是部落的捕猎场地以外的地方捕猎人。之所以制定这条规定,是因为杀了人最终会招来骑着大象、带着猎枪的白色皮肤的人,以及几百个手持铜锣、弓箭和火把的褐色皮肤的人,那时住在丛林里的野兽全部都得遭殃。而兽类为了自己的尊严,对这条规定这样解释:因为人类是生物中最软弱和最缺乏自卫能力的,所以去捕猎他们是不公正的。丛林法律还警告兽民们:吃人后野兽的毛皮会长癞痢,他们的牙齿也会脱落——这倒是真的。

呜呜声越来越响,最终变成了老虎扑食时的响亮吼叫:“噢呜!”但随即就传来了西尔汗发出的一声哀号,一声很缺乏老虎气概的哀号。

“看来他没有抓住,”狼妈妈纳闷地说,“怎么搞的?”

狼爸爸跑出去查看,听见西尔汗在矮树丛里摔来撞去,嘴里怒气冲冲地嘟囔个不停。

“他把脚烫伤了,这个蠢货竟然蠢得跳到一个樵夫的火堆上。”狼爸爸哼了一声,“塔巴奇跟他在一起。”

“你听,”狼妈妈的一只耳朵抽搐了一下,说道,“有什么东西上山来了。”

树丛的枝条刷刷地响了起来,狼爸爸蹲低了身子,准备往上跳。接着,你要是注意看,你就可以看见世界上最酷的事——狼爸爸在向空中一跃的半路上收住了脚!原来他还没有看清他要扑的目标就提前起跳,接着,他又收住身体。其结果是,他跳到一两米高的空中,又灵巧地落回原地。

“人!”狼爸爸猛地说道,“天哪,是人类的小娃娃,看看呀!”

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正站在他面前,小娃娃全身赤裸,长着棕色皮肤,一只手握住一根低矮的枝条。从来还没有一个这么娇嫩的小生命,在这样的夜晚的时候来到过狼窝。小娃娃抬头望着狼爸爸,笑了。

“那是人的小宝宝吗?”狼妈妈问道,“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呢。狼爸爸,你把他叼过来吧。”

狼是用嘴叼自己的小狼崽子的。如果需要,哪怕是一只蛋,他们也能把它轻轻地叼好。狼爸爸轻轻咬住小娃娃的背部,把娃娃放在狼崽中间,他的牙连一点小娃娃的皮都没有擦破。

“多小呀!光溜溜的多可爱!啊,多大胆呀!”狼妈妈温柔地说道。小娃娃正往狼崽中间挤过去,好靠近狼崽子们暖和的皮毛。“快看!他跟宝宝们一块儿吃起来了。原来这就是人类的娃娃。谁听说过一头狼的小宝宝们中间会有个小娃娃呢?”

“我倒是听说过这样的事,可要说是发生在我们这个狼群里或是在我的这一辈子里,那倒从没有听说过。”狼爸爸说道,“光溜溜的小人娃娃真是娇小脆弱,我用脚轻轻一碰就能把他踢死,可是你看看,他抬头望着我,一点也不害怕。”

这时,西尔汗的方方的大脑袋和宽肩膀塞进了洞口,洞口的月光被挡住了。塔巴奇跟在他身后尖声叫嚷道:“我的老爷,我的老爷,小孩是打这儿进去的。”

“多承西尔汗赏脸光临,”狼爸爸平静地说,但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不知有何贵干?”

“我要我的猎物。有一个人类娃娃到这儿来了,”西尔汗说,“它的爹妈都吓跑了。把它给我吧。”

刚才西尔汗跳到了一个樵夫的火堆上,把爪子烧伤了,痛得他暴躁万分。狼爸爸知道洞口很窄,老虎进不来,就在这会儿,西尔汗的肩膀和前爪已经挤得没法动弹,一个人要是在一只木桶里挣扎,就会尝到同样的滋味。

“狼是自由的种族,”狼爸爸说道,“他们只听头狼的命令,一个身上带条纹的、专宰杀家畜的家伙,可无权命令我。这个人娃娃现在是我们的——我们想杀他的话,我们自己会杀的。”

“你在说什么?什么你们愿意不愿意?那是什么话?凭着我杀死的公牛起誓,难道真要我亲自进你们的狗窝,来找回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吗?听着,这是我西尔汗在说话!”

老虎的咆哮声像打雷一般,震动了整个山洞。狼妈妈抛下了狼宝宝们跳上前来,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个绿莹莹的月亮,直盯着西尔汗那闪闪发亮的眼睛。

“这是我,是魔鬼在回答。这个人娃娃是我的,瘸鬼,——他是我的!别人谁也不许杀死他。我要他活着,跟狼群一起奔跑,跟狼群一起猎食。看着吧,你这个猎取光溜溜的小娃娃的家伙,你这个吃青蛙的家伙,你这个杀鱼的家伙,总有一日,这个小娃娃会来捕猎你的!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凭着我杀掉的大公鹿起誓——我可不吃挨饿的家畜——我要让你比你出世时瘸得更厉害!滚回到你妈那儿去吧,你这丛林里专挨火烧的东西!滚开!”

狼爸爸吃惊地呆呆望着。他想起了几乎已经忘记了过去的时光——那时他和五头狼决斗之后才得到了狼妈妈。那时在狼群里她被称作“魔鬼”,这可完全不是随随便便的恭维话。西尔汗也许能和狼爸爸单挑,然而他可没法对付狼妈妈。西尔汗明白,狼妈妈已经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而且一旦打起来,就定会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于是他低声咆哮着,退出了洞口。到了洞外,他大声嚷道:

“每条狗都只会在自己院子里汪汪叫,我们等着看看狼群对于收养人娃娃这事会怎么说吧。这个娃娃是属于我的,总有一日他会落进我的嘴里来的,哼,大尾巴的贼!”然后跑了。

狼妈妈气喘吁吁地躺回倒在崽子们中间。狼爸爸严肃地对她说:

“西尔汗说的倒也是实话。人娃娃一定得带到狼群去让大家看看。你还打算收留他吗?妈妈。”

“当然收留他!”狼妈妈喘着气说,“他是在夜晚光着身子、饿着肚子、孤零零一个人来的,可是他一点不害怕!看看,他已经把我的一个小宝宝挤到一边去了。那个瘸腿的西尔汗会杀了他,然后逃到韦根加河边,而村里的人就会来报仇,会把我们的窝都翻出来的!收留他?我当然收留他!好好躺着,不要动,小青蛙。噢,你这个‘莫格利’——我要叫你青蛙莫格利。现在虽然是西尔汗捕猎你,将来有一日就会是你捕猎西尔汗的。”

“可是,我们的狼群会怎么说呢?”狼爸爸问道。

丛林的法律十分明确地规定,一头狼结婚的时候,可以退出他从属的狼群独立生活;但是只要狼崽子长大到能够自己站立起来后,就必须把他们带到狼群大聚会上去,让别的狼认识他们。这样的大聚会每月一次,一般是在月圆的那一天举行。经过了介绍之后,崽子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奔跑,受到狼群中所有成年狼的保护。在崽子们第一次杀死一头公鹿以前,狼群里的成年狼不可以用任何借口杀死一头狼崽。如果违反这条法规,就会被立即处死。只要你稍微想一想,就会明白狼族必须这么做。

等到狼宝宝们一学会跑,在一个举行狼群大聚会的晚上,狼爸爸带上他们,莫格利,还有狼妈妈,一同来到会议岩石。会议岩石是一个由大大小小的石块和巨岩形成的小山头,藏得下一百头狼。独身的大灰狼阿克里,不论是力气还是智谋,都称得上是全狼群的首领。这会儿他正直挺挺地躺在属于他的岩石上。在他下面蹲着四十多头大小不同、毛皮不同的狼,有能单独杀死一只公鹿、长着獾色毛皮的老狼,还有自以为也能单独杀死一只公鹿的三岁的黑狼。孤狼阿克里率领他们已有一年了。他年轻时曾经两次掉进捕兽的陷阱,还有一次他被人类狠揍了一顿,被当做死狼扔在一边;所以他很了解人类的风俗习惯。在会议岩石上大家都很少发言。狼崽们在他们父母围成的圈子中互相打闹,滚来滚去;时常有一头成年狼静悄悄地走到一头狼崽跟前,仔细地打量他,然后轻手轻脚走回自己的座位。有时会有个狼妈妈把她的崽子推到月光下面,免得他被漏掉了。

阿克里在他那块岩石上大声说道:“大家都知道咱们的法律——大家都知道咱们的法律。仔细看看啊——仔细看看这只人娃娃,狼群中的各位!”

最后的时候到了,狼妈妈颈脖上的鬃毛炸了起来,狼爸爸把“青蛙莫格利”推到圈子中间,莫格利坐在那里,一边笑着,一边玩着几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鹅卵石。

阿克里一直没有把头从爪子上抬起来,他只是继续单调地喊着:“好好看看吧!”忽然,岩石后面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咆哮,那是西尔汗在叫:“那崽子是属于我的。把他还给我。自由兽民要一个人类娃娃干什么?”阿克里连耳朵也没有动一下,只是说:“好好看看吧,狼群诸君!自由兽民只听从自由兽民的命令,别的什么命令都不听。好好看看吧!”

响起了一片低沉的狼嚎声,一头四岁的年轻狼用西尔汗提出过的问题责问阿克里:“自由兽民要一个人类娃娃干什么?”丛林的法律规定:如果狼群对于接纳某个崽子发生了争议,那么,除了他的爸爸妈妈,狼群中至少得有其他两个正式成员为他说话,他才能被接纳入狼群。

“谁来替这个娃娃辩护?”阿克里说,“自由兽民里有谁出来发言?”没有谁回答。狼妈妈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知道,如果事情发展到非得战斗的话,这将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战斗了。

这时,唯一被允许参加狼群大会的异类动物巴鲁欧咕哝着说话了。他是只老是打瞌睡的黑熊,专门教小狼崽们丛林法律。老巴鲁欧可以随意自由来去,因为他不捕猎,只吃坚果、植物块根和蜂蜜。

“人类的小孩子?人娃娃?”他用后脚直立起来,说道,“我来替人娃娃说好话。人娃娃不会伤害谁。我嘴笨,不会说话,但是我说的是实话。让他跟狼群一起生活好了,让他跟其他狼崽子一块参加狼群吧。我愿意教他。”

这时,又有一条黑影跳进圈子里,这是黑豹巴赫拉,他浑身的皮毛是漆黑的,可是在月光下面就显出绸缎一般的豹斑暗花。大家都认识巴赫拉,谁都不愿意招惹他;因为他像塔巴奇一样聪明,像野水牛一样凶猛,像受伤的大象那样不怕死亡。可是他的嗓音却像树上滴下的野蜂蜜那么甜润,他的毛皮比丝绸还要柔软。

“噢,尊敬的阿克里,还有诸位自由兽民,”他愉快地柔声说道,“我无权参加你们的大会,但是丛林的法律规定,如果对于处理一个动物崽子有了疑问,而又还不到把他杀死的地步,那么可以出一笔钱把这个崽子的性命买下来。法律并没有规定谁有权买,谁无权买。我的话对吗?”

“好哇!好哇!”那些经常饿肚子的年轻狼希望得到一些肉,喊道,“让巴赫拉说吧。这崽子是可以买的。这是法律。”

巴赫拉说:“我知道我在这儿没有权发言,所以我请求你们准许我发言。”

“说吧。”二十头狼一齐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