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左云非第一次离家那么远,需要那么久。
下了巴车,左云非看了眼手腕上暗淡不见光泽的手表,11:05分,不算太晚。理了理脚边总共也只有一个箱子的行李,左云非迈开脚步走出车站。
车站门口挤满了准备拉客的黄牛车。一个个笑容谄媚的司机,虽看着痞样,但他们看人却很准,哪些人容易被骗,只要一眼他们就能认出来。
第一眼看见左云非,张为富就知道,今天的第一笔生意来了。张为富以前也是个老实人,只是后来发现自己越老实反倒越没了生意,所以就在遇见左云非前,他决定不再做老实人了。
一个快步上前,趁着左云非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抢过她手里的行李,张为富笑的一脸慈祥:“小姑娘,第一次来N市吧?要去哪?我送你去。”
招劫匪了。这是左云非手里的行李被拖走时,她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正准备叫喊起来,张为富的询问已经响起。左云非愣了几秒,看着张为富一脸慈祥的笑脸,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太没道义,不由脸一红:“是啊,第一次来。”
看着左云非微红的脸,张为富又忍不下心了,怎么看都只是个孩子啊:“一看就是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来上大学的吧?在哪呢?我送你去。”
“恩,第一次出远门。来这里上N大。”
张为富点了点头,拖着左云非的行李就往自己的毛驴车走去,一边微微苦涩的说道:“我儿子也和你一样,一个人离家上学去了。”
左云非觉着有些尴尬,她在以前从没像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出过远门。小学初中都是在父亲的身边念完书的,高中时虽然离家远了些,但是后来每次,那个人都会接送自己来回返校,像现在这样,左云非真的没有遇见过。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司机突然的喃喃自语,她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些什么,只是在忆起那个人时,左云非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没有了刚刚初至新地方的喜悦和好奇。
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还好吗?
坐在司机毛驴车的后座,左云非沉默着。记得以前,那个人也会这样用一辆只容得下他们两人的毛驴车,载着她到处晃,那时候的感觉纯洁又温暖。
她想,如果当初的自己不那么任性,是不是现在那个人还会在自己身边笑骂着说:“傻丫头,没我就找不到地方了吧?”。
心口又隐隐开始作痛,原本以为经过那一年的时间,自己可以将那些过往的记忆埋得深些,用时间的尘埃掩盖它的模样,可是仅仅只是掀开小小的一段画面,那些努力尘封的记忆就像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
那个人,名叫林润色,是左云非的初恋,也是左云非心口上深深留下的伤疤。
··············
林润色,是个很温润的男生,温和的像是初春的暖阳,只是简单的看着你就会觉着很舒心,很温暖。
左云非第一次和林润色碰面时,是在高中开学的第一天,站在小城镇最好的学校门前。
学校坐落在海螺山脚,文溪河畔。左云非曾经听是教师的父亲说过,这里是宋代爱国诗人陆游曾经游学的地方,小镇的人们都以此为豪,所以无论小镇如何的搬迁改造趋于城市化,这里却永远都是绿树成荫,充满鸟语花香。这样一个充满着诗意的地方,即使是早已破旧的校门,也只为学校增添一丝历史的气息,不觉着萧瑟。
看着眼前陈旧,透着浓浓历史气息的校园大门,左云非的心里有兴奋,有好奇,也有恐惧,这是第一次自己要离开家,和陌生的同学住在一起。
矛盾复杂的心情让左云非有些举步维艰,这里离家并不远,坐巴车也只要1个小时,可是来时父亲对着自己说,女儿长大了,总有一天要从爸爸的臂膀下离开,那么就从今天开始适应吧。
其实,不是没发现爸爸眼里的不舍和担忧,不是不知道爸爸直到现在都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只要自己一个回头,爸爸就一定会放弃自己的坚持。
但是,这一次,左云非不愿回头,就像父亲说的,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他的臂膀。心里的胆怯在这样的激励下少了一分,尽管还是有些紧张,但终究是迈开了步子。
左云非不是好强的孩子,一走进校门,她就后悔了,从来,她就没有自己一个人参加学校的报名过,她至今都不知道,要上学,报名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做。
“你好。”就在左云非想要回头唤过依旧躲在身后的父亲时,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在自己的左边响起。左云非转过头,然后一愣。
这是一个身穿白色T恤,淡蓝色宽松7分裤,简单又干净的男生。阳光透过顶上浓厚的银杏树散射在男生身上,发出暖暖的气息,男生暗红色的头发,耀眼在左云非的眼里,像极了母亲手里的血玛瑙。白皙的脸上微眯着的双眼平静柔和的看着左云非,阮润淡粉的薄唇在看见左云非震楞的眼神时,扬起好看的弧度。
9月还带着夏季暖流的秋风轻轻的吹过,引起顶上的银杏树沙沙作响,吹落下大片嫩黄色的银杏叶带着清新的味道飞舞在空中,划过两人的脸颊,带来一丝暖暖的味道。
一片小小的银杏叶就在这时,轻巧的落在左云非软软的发顶上,林润色抬起好看的左手,拿下那片叶子递给脸颊微红的左云非,带着暖暖的笑意。
他说,你好,我叫林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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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今·张洛
张为富的毛驴车不知道已经行驶了多久,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身影从左云非的身边飞快的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没能留下。
擦肩而过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瞬间,也是最伤人的相遇。左云非的脑海没来由的记起这句话,这是林润色说的,她记得,林润色在说这句话时,眼神里透着她看不懂的哀伤。
鼻尖再次不争气的有些冒酸。有时候左云非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不能明白的早一点?如果早一点看明白那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如今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想法总会一次次的出现,然后再被左云非一次次的讽刺着抛开。反复的来,反复的抛,折磨着左云非纤细的神经,最后化为一潭汹涌的泪水。
那已经留下的哀伤,早已干涸成顽固的伤疤,强行掀开,只会让所有人伤的更透,这样的结局自己不是早已接受?
“小姑娘,到N大了。”张为富停下毛驴车,放下左云非的行李,见左云非没有任何反应并出声提示道。在看见左云非苦涩的眼神时,张为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里突然一疼,充斥着自己也说不出的难受。
张为富沉浸着岁月的声音将左云非远离的思绪缓缓的拉了回来。她微微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处在N大宏伟的大门前,抱歉着走下驴车,接过自己的行李。
这是一个新的地方,一个新的开始,那些过往的记忆,如果可以,真的不应该轻易掀开,这会让自己模糊了双眼。
“小姑娘,眼泪本就是承受悲伤和喜悦的载体,强行压下它,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张为富在坐上驴车走之前,突然对着左云非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这是自己在儿子笔记本里看见的句子,第一次看见时,张为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角竟然莫名的湿润了起来。
左云非微微的一愣,然后苦涩的笑了起来,抹去眼眶里的泪水,看着眼前N大的校门,微笑着说,自己答应过他,以后只会留下喜悦的眼泪。
·········
大学正式开学报到是在明天,左云非的小城镇距离N市需要坐4个多小时的长途车。来时,父亲担忧的看着自己说,真的不用我送你吗?这是你第一次离家那么远,那么久。然后她很平静的对着父亲说,爸爸,女儿长大了。
无奈,父亲只有看着左云非拿着单薄的行李箱坐上通往N市的客车,这一次,父亲很清楚自己无法尾随其后,也明白,女儿是真的离开自己的臂膀了。
望着眼前宏伟,却也是陈旧的学校大门,左云非放下行李伫立了一会儿,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这里是一个新的自己。
“你好。”一个爽朗阳光的声音在左云非的耳边响起。恍然间,左云非又似乎回到了高中报到时的那天,林润色也是这样在自己耳边温润的说着你好。
有些懊恼的笑了笑,怎么还没有从回忆中醒过来?这分明是于林润色完全不一样的声音。林润色的声音总是给自己温润柔和的感觉,但是这个声音却给自己充满阳光张扬的气息。
许是长久不见左云非回应,男生有些困惑的再次出声:“你好,我是负责接新生的张洛。”
“哦,对不起,我是左云非,数学系的新生。”
“数学系?!”张洛吃惊不小。数学系,那是出了名的枯燥无聊,在那里的人基本都是戴着厚厚的眼镜,时刻捧着两本书的呆子,这么美艳的女生居然是数学系的,数学系真的是中头彩了!
“是,怎么了?”左云非有些不解,数学系很奇怪吗?
左云非是个奇怪的孩子,她的父亲和母亲一个教语文,一个教英语,但是偏偏生出的女儿却特别偏爱数学,为此,父亲经常哀怨的问母亲,左云非是不是不是我和你生的孩子?每次父亲这么问的时候,母亲总会假装无奈的说,哎,年轻时候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你就假装是吧。
“哦,没事,只是有些惊讶。走吧,新生正式报到是明天,你提前来了,就先注册,一会儿我带你去找宿舍。”尽管左云非是数学系的这一点,让身为计算机系大二学生的张洛很不平衡,但是他一想到自己是第一个和这漂亮女生见面的人,自认为长相也是阳光帅气,英俊潇洒,也就不担心会追不到手了。
张洛的确是阳光帅气,而且一进大学就因为军训时优秀的表现被提拔进了学生会,这样的人总是最受欢迎的。所以张洛有资本可以自信可以将左云非追到手,怎么看,左云非都像是个刚从温室出来的花朵,没有经历过挫折,干净的让张洛看着异常的舒服。
不得不说,有一点,张洛说对了,左云非的确是个刚从温室出来的花朵,只是这温室里,也充满了狂风暴雨而已。而等张洛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想要放弃却已经做不到,整颗心除了左云非,剩下的就是满满的疼惜,已经放进去的感情,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
左云非不知道此刻的张洛在想些什么,如果知道了,也许就不会有以后的故事了。只是这一刻,那已经打开的记忆魔方像是在宣泄被强迫压抑了一个暑假的不满般,发现了裂口后就不顾一切的涌现了上来。充斥着左云非全部的大脑,怎么也收不回。
林润色也是作为新生接待员出现在刚入高中的左云非面前。
3。记忆·报道
是看见了左云非局促的身影和充斥着不安的神情,林润色才会突然的上前对着左云非打招呼。这是新生,接新生是我的工作,当时的林润色这般思考着。
左云非愣愣表情其实很可爱,至少在别人眼里看来。但是林润色看见时的第一反应却是在想,这个女生怎么傻乎乎的?
虽然有些奇怪,但林润色还是很礼貌的重复了一遍,他说:“你好,我是林润色,负责迎接新生。”
从小到大,左云非就没有离开过父亲的身影。对于男生,不得不说,父亲的保护措施做的很好。父亲从来就没有限制过左云非和男生的接触,甚至是放任了她和男生的接触。
父亲所在的学校里,和左云非一个年纪属于教师的孩子还有两个,却都是男孩。几个老师从来都不会限制三个孩子在一起戏耍,他们会不分你我的抢同一件衣服,会面红耳赤的为着一个杯子争夺着所有权,会相互偎依着安慰被责备了的孩子,也会满心欢喜的拿着自己的糖果躲在父亲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偷偷的分享着。
三个孩子几乎从来都是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睡,一起捣蛋,然后一起受罚。父亲从没告诉过左云非,你是女孩子不可以和他们一样如此疯。这样放纵的变相保护,很成功的消除了左云非对于男孩子的好奇和不解,在左云非的理解里,男孩和自己的唯一区别就是不能用一个洗手间。
这样的理解,几乎已经让左云非有些根深蒂固,她从不会觉着和一个男孩子站在一起会不好意思,即使在初中学习了生物学后,她始终还是觉得男孩女孩不过只第二性征不同而已,为什么要被划开距离,分的那么仔细。
然而,在看见林润色的第一眼,左云非却莫名奇妙的觉得自己脸开始红了,不受控制的红了,隐约间她觉着自己和林润色真的不一样。也正是这样的想法,让左云非情不自禁的将自己的注意力全数放在了林润色身上。直到很久以后,左云非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喜欢,姐姐口中的一见钟情。
听见林润色再一次出声引起自己的注意,左云非红着脸羞涩的回应说:“哦。你好,我是左云非。”
点了点头,林润色并不在说什么,而是直接带着左云非去了公告处找班级,然后报道,找寝室,介绍学校。学校其实并不大,但林润色是个负责的人,他很详细的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给左云非介绍了一遍,同时又告诉了她一些高中生应该注意的事情。
期间的左云非看似听的很认真,却其实根本就没有将林润色的话真的记下,她只是一直在想,林润色的声音好好听,在无意间靠近他时,自己总能闻见一股清新的味道,混着阳光的气息很温暖。
也因为学校并不大,所以这样的巡游很快就结束了,然后林润色对着左云非说:“很快就是集合的时间了,你先回教室吧,午饭学校不会强求学生留在食堂吃饭。”
左云非飘忽着的思绪在意识到林润色是准备离开的时候立刻聚焦在了一起,下意识的,左云非就像以前挽留自己的那两个伙伴时一样,一把拉住林润色的衣袖急切的说:“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微微一愣,林润色“噗”的笑出了声:“我是高二的学生,和你不同班,当然不一起。”
“那——”左云非听见林润色的笑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别扭的挪开头,刚想要问那是不是可以一起吃午饭时,一个冷硬的声音突然响起。
“润色!”
声音响起的同时,左云非感觉到自己拉住的衣袖被快速又不失礼貌的抽离。抬头看向声源,那是一个一样穿着白色T恤,却是穿着黑色宽松7分裤的男生,漆黑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反射出的光芒。不像林惜辞白皙的肤色,这个男生有着小麦色结实的肌肤,帅气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就连看向这边的眼光也是冷冷的。
看着眼前缓步走过来的男生,再一次,左云非感觉到了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异。说不清那样的感觉是什么,但是左云非却清晰的明白,眼前的两个男生和自己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至少,让她隐约间感觉到了不同。男生和女生之间的不同。
冷着脸的男生,在距离左云非两人面前大约一米的地方停下,看着左云非礼貌的说道:“你好,我是沐云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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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记忆·琴声
张洛也是个负责的男生,左云非在一路的闲聊中得知,张洛本没有义务留在学校接新生,但是却因为在学生会里揪不出个人来,张洛无奈,只好返校顶上。
但尽管是这样,张洛还是很认真的帮左云非注了册,带着她找了寝室,逛了学校。N大里最多的是本地的学生,而左云非宿舍里的,正好都是本地生,所以站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当张洛提议说出去逛逛学校时,左云非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了。
学校很大,但也很陈旧,一栋栋的建筑上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些坑坑洼洼。张洛毫不在意的对着左云非介绍说,那掉了一块墙漆的是某某楼,这掉了两块的又是某某楼等等。这期间左云非听得很认真,是真的认真,她不仅将楼的名字一一记下了,甚至还记下了哪栋楼哪个角落掉了几块漆,被张洛称之为什么。
这一路异常的顺利,左云非客气的回应着张洛偶然的问话,气氛不显活跃,但也并不尴尬,平平静静的刚刚好。突然,左云非的脚下一顿。
这是钢琴声,来自前方一米楼高的矮建筑里。张洛看出了左云非的困惑,热情的提示说,那是学校的琴房,如果左云非喜欢弹琴,只要开学是申请个表格就可以。
没有否定张洛的假设,左云非喜欢弹琴,她的父亲就会弹的一手好琴。不过真正让左云非喜欢上弹琴的却还是林润色。
·········
在沐云辞出现后,左云非还是没能将一起吃中饭的邀请说出口,因为她听见沐云辞对着林润色说,回家了,下午再过来上课。
本以为在这么小的学校里,一定可以常常遇见林润色,但是,自那以后,直到左云非作为高一新生的军训都已经结束了,她也没有再碰见过林润色。
再一次碰面是在为军训的教官送别顺便充当迎接新生的欢迎晚会上。
左云非经过半个月的军训,早变成了一个像是刚从煤窟里出来的小野孩,但是林润色却依旧是初见时那副白皙干净的模样。
左云非记得自己的父亲弹钢琴时总喜欢仰着头,微眯着双眼,他说,那是因为陶醉,陶醉在音乐的世界里。左云非问,那是不是所有弹钢琴的人都会这个模样陶醉?父亲笑着停下弹琴的手,揉着左云非的软发说,每个人弹琴的人都喜欢将自己的感情放进琴声里,有时是为了让自己陶醉,但有时却是希望别人能被陶醉。
看着报告厅前带着微笑认真弹着钢琴的林润色,左云非想,林润色的琴声是为了让别人陶醉而响起的。温柔的基调,缠绵的谱线,轻缓的曲声,听着能让左云非忘记军训的这半月里承受的辛苦和委屈。
一曲结束,报告厅里安静的可以听见兀自的呼吸声,懂乐的,不懂乐的都忘记了鼓掌只是安静的坐着。
“啪··啪··”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在这寂静的报告厅里独自的响起。清脆的声音拉回了左云非的注意,下意识的看向击掌的那人。
报告厅分为三个区,一个是最前方坐着校领导和老师的特等席,然后是后面一整片学生坐着的普通席,还有一个区,是二楼的包厢区,据说只有上级领导来的时候,才会开放。
而击掌的那人此刻就坐在特等席,正对着林润色的位置。那个人左云非记得,那是沐云辞,报告那天和林润色一起离开的男生。
觉着有些奇怪,这是新手的迎接晚会,为什么作为高二学生的沐云辞会在?而且是坐在特等席?好在这样的困惑没有维持多久,在众人反应过来后,那雷鸣般的击掌声里,左云非前排教官席上的窃窃私语就将它解释清楚了。
“又是这个孩子,我不懂音乐,可是每次听他弹,总会觉得身上所有的疲惫都去了大半。”
“是啊,去年第一次听见后,我还特意回去研究了音乐呢,只可惜没那天赋。”
“没事,这不是还有一人比你更没天赋吗?说起来,去年也是那孩子最先鼓得掌呢。”
“是他,我记得,这两个都不是能让人随便忘记的孩子。学校好像就是怕领导尴尬,才让那孩子今年也来参加晚会的吧?”
后面的话在越来越激烈的鼓掌声中变得模糊了起来,不过左云非没有觉得可惜,毕竟她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只是不同于前面的两名教官,左云非却觉得或许这里真正听懂林润色乐声的人只有沐云辞。
父亲曾经和自己说过,当一个人真的陶醉进了另一人的乐声中时,他的思绪可以跟着演奏者达到同步的境界,演奏者深陷乐声中时,他也深陷,演奏者随着音乐缓缓恢复神志时,他也会缓缓的恢复过来。
报告厅里的所有人都没能跟着林润色的乐声走出那轻柔的世界,但是沐云辞却做到了,所以左云非相信这里,真正融进林润色音乐里的,恐怕只有沐云辞。
这样的发现让左云非微微有些不甘,她懂琴,早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手把手的教过她弹琴,只是自己更偏爱数学,不喜欢那样文艺的儒雅,所以一直没有好好学。但是相比别人,左云非觉得自己更有资格谈论音乐,可是,今天她发现自己却和别人一样没能融进林润色的琴声里。
不甘慢慢的变成了恼怒,又变成了自责到最后却又奇迹般地变成了动力。左云非是个单纯的人,她想既然自己还没到那个境界,那就现在开始重新学。以前只是觉着看父亲弹琴很舒服,但是现在,左云非却觉着自己突然就喜欢上了琴,就像喜欢林润色弹琴时带来的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一样。
在后来,左云非问过林润色那是什么曲子,他说,那是他自己创的无名曲,在学校弹奏的也只是序篇而已。
记得左云非听见这话时,很不雅的瞪大了眼,只是序篇的无名曲就已经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那整首曲子该是什么模样?左云非很想听林润色弹完整首曲子,但是每一次林润色总是笑着拒绝自己说,这首曲子,他只会弹给一个人听。有一次左云非问,那个人是谁?林润色说,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人。
自己最重要的一个人,第一次听见林润色这么对着自己说的时候,左云非心理洋溢起的是一片浓浓的幸福感,她很天真的问,会是我吗?林润色这时又会温柔的看着左云非回答说,傻丫头,你对我来说本就很重要。
张洛看着停下脚步半闭着眼听着从琴房里飘出的乐声的左云非,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庸俗。他试着听了听那琴声,可是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勉强听出个不熟悉的调来,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然而看着左云非的模样,他想那琴声一定很美,有种对着自己的鄙视感缓缓的爬上了心头。
琴声其实并不连贯,相反断断续续,听着有些破碎。左云非也并不是真的在听那从琴房里传出的琴声,她只是回忆起了第一次听见林润色弹琴时的模样。
慢慢的苦涩从胸口蔓延上了眼角,停在琴房门口的左云非,抬起了头,将闭着的双眼睁开,看着蔚蓝色的天,努力的让眼角的泪水回到自己的眼眶里。
新开学的一天对着自己的感触竟是那么大吗?左云非有些悲伤的想到。那时还天真的自己,在听见林润色说自己对他很重要后,开心的忘记了思考,假如自己对他很重要那为什么曲子不能完整的弹给自己听?
努力想要让自己融进断续别扭琴声里的张洛,终于最后无奈的肯定自己不是个音乐的料子。刚想征询左云非是不是可以离开,就看见左云非努力的在让眼角的泪水回流,那嘴角扬起的笑容,比起放声大哭还来得难看。
一下子,张洛的心慌了,他不知道只是几声难听的琴声竟能将左云非感动成这个模样?还是说因为左云非是个太过感性的女孩?想想,张洛又很快否定了这种看法,左云非是数学系的女生,如果她是感性的那早进人文系了。所以,可能真的是残破的琴声有着自己不理解的哀伤。
慌乱的摸索出自己口袋里的手帕纸,想要递给左云非,却发现她紧紧的握着拳。无奈,张洛本着我只是好意的想法,轻轻的为左云非拭去微微溢出眼角的泪水。即使感觉到手指下的这个人明显的僵硬了起来,张洛也依旧没有停下,直到左云非底下昂着的头接过张洛手里的纸帕,然后微微沙哑的说,谢谢。
之后的浏览从开始张洛的滔滔不绝演变成了沉默,气氛有些尴尬,但是无论是张洛还是左云非都没有开口打破这样的氛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少了张洛繁琐的介绍,后来的浏览速度很快,看似庞大的校园也不过片刻钟便走到了尽头。临散前,张洛很郑重的对着左云非邀请说:“我能请你吃晚饭吗?”
左云非没有拒绝,因为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很自然的,张洛接着方便联系的借口,要走了左云非的手机号码。根本没有察觉到张洛真正意图的左云非,没做任何思考就将号码给了张洛。她一直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小时候被爸爸保护的太好,后来被林润色和沐云辞保护的太好,即使受过伤,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
张洛看着对自己毫无戒备的左云非,隐隐有些担心起来,这么单纯的女生,会不会被骗?还是赶紧追到手比较安全。对于自己突然坚定了的想法,张洛觉着有些惊讶,他从来就不相信一见钟情这样美丽的故事,也自诩是个多情的公子,现在对着一个才刚见面不久的女生突然有这般想法,真的让他觉着又惊奇又新鲜。
才入秋的月季,时间让人觉着过的很慢很慢,至少张洛这样认为,在好不容易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第一反应就是拿起电话拨通那刚存下的新号码。
选了自认为是学校边上最好的餐馆,张洛心情很好的等着左云非的到来。约定6点的时间,左云非不差一分一秒的出现在了餐馆门口。
有些抱歉的坐在张洛对面,左云非说:“对不起,一时没找到这里,让你等久了。”
微微一愣,看了看时间的确是6点整,不差一分一秒,张洛突然觉着有些悲哀,左云非这是很官方的寒暄,虽然不知道她是那学的,但他听着心里很不舒服,微带着语气也有些不爽:“没有,你很准点的到了。”
刚说完话,张洛就愣了,自己这像是在生气,无故的生气?懊恼的暗骂了自己一句,刚想开口抱歉,却看见左云非也是一愣,然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是吗?那真好,没浪费时间,我们点餐吧。”
这样的一幕,左云非发现竟是和两年前第一次与林润色一起吃饭时是那么的相似,只是换了一个人,换了一个角色,这里是张洛等的自己,当初是自己等的林润色。
6。记忆·寝室密谈
新生迎接晚会结束的第三天,所有的学课就进入了正规。左云非和寝室里的所有人混了个脸熟,她发现,其实和别人一起住并没有什么不好。相反还多了些自己以前从未尝试过的快乐。
从小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的左云非,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关灯是可以用来为讲鬼故事增添气氛的,没想过,原来熄了灯以后是可以用手电来取光的,没想过,原来和别人住在一起是可以增添资讯的,没想过,原来自己很想知道的事情,只要问一问,这里就可以拼凑着说出个大概来。
就像,在和室友熄灯后窝在被子里小声的谈论着班里哪个男生长得最好看,那个男生最有个性,又或者那个男生最适合做男朋友时。只要简单的问了一句,你们知道林润色吗?信息就会像潮水一般向左云非涌来。
宿舍是8人一室的小房间,左云非的问话一结束,没有引来不解的反问,相反,室友们毫不客气的笑了一阵,直到门外巡视的值班生不耐的敲了敲门,室友们才强忍下不再发出笑声。
她们说,林润色是学校的名人,就算是新生,对于林润色这个名字也是耳熟能详。不仅仅只是这好听又奇怪的名字,更是因为那本就温润的人,而提及林润色时却又必定会说起另一个人,那就是沐云辞。
左云非从室友那零零碎碎的讲述中,了解到,林润色和沐云辞是一起入的学。原本并不在一个班级,但据说沐云辞直接去了一趟校长室,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5分钟后,校长就亲自陪着沐云辞去了林润色的教室通知说他们一个班。
也听说,沐云辞从来就没有认真的上过学,一个学期内,沐云辞在学校的日子也可以用天来数,可是学校却从不在意。有时沐云辞会在课堂上突然的离开,或则突然的出现,但是任课老师却不会说什么,只会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后继续上课。
左云非问,是不是那沐云辞是被老师们放弃了的学生?室友们再次笑,很鄙夷的笑,然后会再次引来一阵不满的敲门声。
室友们说,那不是被放弃,而是没必要要求他遵守而已。
学校里的人,在了解到沐云辞的作为后,有羡慕有不甘也有鄙夷。羡慕的是他竟然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无视所有的老师,不甘的是为什么他这样违纪校长依旧不给予处分,鄙夷的是他如此猖獗一定是因为他有一个让校长不得不低头的后台。
那一年的期中考试,沐云辞没有参加,也让学校里的人坚信了他只是个纨绔子弟。有人问过和沐云辞同桌的林润色,你知不知道沐云辞为什么这么嚣张?林润色每次都会微笑着说,他不是嚣张,只是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而已。
这样的回答让所有人都一愣,没时间在这里浪费,这是什么意思?不解,想要继续问,林润色就会微笑着摇头不再说什么。得不到解释,那些人也无奈,想着定是因为沐云辞明白自己再怎么学习也不会有什么,才会觉着浪费吧。
这样的想法很让人舒心,至少除了林润色以外的人都心里平衡了些,不过一个耍耍酷的废材。只可惜这样的想法没能维持到第二学期。
第一年的期末考试,沐云辞在众人惊异的眼里半途参加了。学校没有取消他的资格,让他继续剩下的考试,甚至还给了他1个小时的时间,补上落下的两场考试。
让所有其他人都没想到的是,考场上,沐云辞用了十分钟上交考卷,补考时,半小时做完所有科目。而同学们自我安慰的心声也在看见沐云辞全科满分的成绩时只剩下了惊愕,这时他们才想起来,林润色说的,他不是嚣张,只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而已。
左云非听完也惊愕,却很快反应过来了。在第一眼看见沐云辞时,左云非就觉得她和林润色一样都不会是个简简单单的学生,惊愕的只是他居然可以全科满分。
室友们一个个都陷在了对沐云辞的想象中,想象着沐云辞那突然出现突然离开的身影该是有多么帅气潇洒。左云非鄙夷的看着室友们一个个都差点留下口水的花痴样,微微有些不满的说,那林润色呢?
听见左云非不满的问话,室友们才擦了擦嘴角,继续说,沐云辞是行迹诡异的神秘,林润色却是为人温和的让人捉摸不透。
林润色,很温润的一个男生,初见那暗红色的头发时,所有人都以为林润色一定是个顽劣的坏学生。直到接触过后,才发现,原来男生也是可以如此温润。假如说沐云辞是男生中骄傲王子的代表,那么林润色就是男生中谦逊公子的代表。
沐云辞冷酷的表情,无情的眼神像是毒药一样吸引着女生们的目光,而林润色则是那温柔的笑脸,温暖的气息想阳光般充斥了女生的心灵。
听闻到关于林润色最多的信息,除了他弹得一手好听的钢琴外,就是那温和的性情。从没听说过他和谁有过过节,从没听说过某个老师谈论起林润色时不是赞许,林润色就像初春的暖阳,只是和他说说话,你就会觉得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暖暖的舒心。
尽管室友说的抽象,但是左云非却很清晰的明白了那样的意境,不只是明白,她记得自己曾经就经历过,开学第一天,只是站在林润色的身边,她所有的不安和局促都消失不见,听着晚会上的音乐时,自己所有的疲惫也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左云非笑了起来,很甜蜜,很开心,原来林润色真的是那么好的一个男生。室友看着左云非突然花痴的笑脸,忍不住打趣,还笑我们,自己不还是犯花痴了?无论是林润色还是沐云辞,那都是学校的王子。
被室友耻笑,左云非没觉着任何不好意思,她说,林润色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喜欢和他在一起。
静谧,然后是放肆的笑,室友再一次遏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所谓事不过三,室内的笑声还没有停下,愤怒的敲门声伴着一声谩骂猛烈的响起:“你们寝室!文明分全扣光!”
笑声随着骂声被强忍着压下,过来好一会儿,室长才忍着笑,努力压低声音说,左云非,这个学校所有人都想和林润色在一起,但直到现在,他依旧是一个人。
刚刚离开父亲臂膀的左云非,没有受过什么伤害,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喜欢和林润色在一起,室友会笑的如此放肆,也不明白室长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和两个男孩子一起长大的左云非,心思总是比一般女生宽阔些,这样的疑问没有困扰她多久,她觉得这样的问题并不影响她想要去找林润色的打算。
室友说过沐云辞基本不常在学校,这一点左云非本没有欲望前去证实,可是却又发现,不了解到这一点她遇不到林润色。因为相同的,沐云辞不在的日子,林润色多半其实也不在,只是因为林润色温和的性格并不像沐云辞引起了那么多人的不满,所以这一点只有他们自己班的人知道。
在多次的询问后,左云非终于知道,如果林润色也不在,那说明他们至少一个礼拜都不会在,但假如林润色在而沐云辞不在,这说明,沐云辞会在两天内突然出现在教室。
这样的发现让左云非觉得很奇怪,但并没有占据她太多的思绪,因为有一个发现让她更沮丧,那就是现在林润色不在。
简单的给他们班的人留下了个口信后,左云非就放弃了每天都往他们教室跑。让左云非想不到的是,放弃后的第三天,林润色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教室门口。她看见林润色温和的笑着问别人,我来找左云非,她在吗?
看着阳光下站着的身影,左云非觉得两个礼拜的不满和委屈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喜悦。几乎是小跑的,左云非急切的冲出教室站在林润色面前,她说,爸爸说知恩要图报,所以我要请你吃饭。
林润色看着眼前带着灿烂的笑脸,又是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左云非,微微一愣,然后温柔的点头说:好。
约定的时间是那个礼拜天的晚上5点,地点是在学校不远处的一家饺子馆。左云非还只是个孩子,林润色的答应让她很开心,甚至就连一向讨厌的英语都在那一刻看起来可爱多了。
当然,这同时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左云非突然就觉得剩下的两天时间特别的长久。好不容易等到了礼拜天的下午,左云非几乎是每半小时看一次手表,就怕自己会错过时间,父亲说过,和别人有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定要准时。
时间终于在左云非期期艾艾的等待中走到了4:30分,左云非立刻像是被释放了的小鸟,在室友一片惊讶中冲出了寝室。而等她到了的时候时间也不过才走过了15分钟。
左云非看着中国风装潢的餐馆心里倒也不急了,她肯定林润色不会迟到。放松了心情,时间也跟着快了很多,5点整,一分不差一秒不少,林润色推门走进餐馆。
一眼就看见了趴着坐上玩着号码牌的左云非,林润色笑的很温柔,缓步的走近她身边然后说:“对不起,办了点事,让你等久了。”
一听见林润色的声音,左云非就快速的坐起身子堆着一整张的笑脸,明白林润色是在抱歉,她立刻摇摇头说:“不久,不久,才没一会儿。”
低低的笑了声,林润色说:“那真好,没让你久等,点餐吧。”
对于吃,左云非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是能吃的,无论吃什么她都无所谓。也正是这样无所谓的特点,让左云非看着手里的菜单开始为难,这些都能吃,那自己该吃什么?
久不见左云非点单,林润色有些奇怪的看了左云非一眼,只见她牢牢的蹙着眉,很认真的盯着菜单里的每一个字。那样认真的表情着实让林润色惊奇了一会儿,看着左云非是定不下菜单了,林润色无奈的唤过服务员要了两盘店里的招牌饺子。
直到服务员走开了,左云非依旧沉浸在抉择中,最后她决定用父亲教给她的方法来点餐。合上手里的菜单,左云非对着林润色说:“你给我报个数字吧,30以内的。”
“30以内?那就23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