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十面埋伏测生死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掌纹深深,如刀雕刻过,管家李嫂曾说,生就这样一双手的人,命会很苦。
那么,她苦吗?
季玲珑扪心自问,答案只是讽刺一笑。
她苦。三岁亡父七岁亡母,当了足足三年的小乞丐,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瞧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她不苦。十岁时遇到贵人,本以为必会饿死街头时,却见一匹轻骑停在了她的面前,马上人低眉敛目,看不清容颜,却有一双温暖的手。那双手将一袋干粮递到她面前,静默着不说一句话。
她苦。她追逐那匹马一连走了三天三夜,脚磨破皮出了血,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浑身气力虚脱而尽。
她不苦。因为那匹马最终还是停下了,马上的人回头望她,轻叹了一声:“好吧。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跟着我。”
那时,她十岁,他十八岁。
整个世界所有的幸福仿佛在她面前款款降临。
九年的生死相随风雨共度,原以为没有人能比她靠得更近,谁知依旧是咫尺天涯。
李嫂的话再度自耳边响起,每个字都很清晰:“生就这样一双手的人,命苦。”
是命不好,非人力能救。
谁叫她出身贫寒,后又为婢,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北静王世子。所以,他要娶的,他能娶的,只能是命好的女人,比如钱宝儿。
不是没有探听过的,光是那女子表面上所拥有的风光就足以令她所有的骄傲溃不成军。
出身名门,富甲天下,姐姐是当朝太子正妃,未来国母,据说她本人又貌美如花,聪慧通达。这般一个完美的人儿,白璧无瑕,哪像她……
是命不好,非人力能救。
不信,不肯信,不甘信,又怎样?
季玲珑将脸埋入手中,肌肤感觉到掌上的纹路,一道道,都是伤。
被凝视的感觉来自背上,忍不住抬起头转身望去,便见卞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默默地立在门边,又用早上看她哭时的那种悲悯目光看着她。这个少年的眼神,柔软得令人心颤。
“你以为我在哭?”季玲珑忽然开口,将手放下面对着他,让他看自己的脸,“我没有。对我来说,一辈子哭一次,就已足够了。”
“你的心在哭,不是吗?”
季玲珑一呆,继而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很了解女人?你很了解我?”
卞胥柔声道:“我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你。只是我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能哭出来,会好受许多。”
“真可笑,我为什么要哭?有谁见过哭哭啼啼的新娘子?”见卞胥整个人一震,冷笑变更浓,“还是,你不打算娶我了?那看起来我倒是真该哭一番了。”
卞胥的目光中流露着悲哀之色,“请别这样,玲珑姑娘,我想帮你。”
“帮我?”季玲珑背过身子去,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很淡很淡,“你不需要帮我,我也不用你帮。没有人帮得了我,我早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没有奇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