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这药材,却是真真实实地摆放在桌上,根据他多年经验,上面并未作任何手脚,真是匪夷所思。
迦洛略一沉吟,决定不去探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救人要紧,当即向店伙计借了炉子亲自煎药。半个时辰后药调好,喂季玲珑喝下,做完这一切后,天际已泛出一抹寒白。
再坐回桌旁研究那包突如其来的救命药材,很普通的纸张和丝带,从上面看不出任何线索。
是谁?会是谁?
难道凶手知道自己害错人,所以良心发现送来了解药?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若对方是友非敌,又为何如此偷偷摸摸放在门外,摆明了身份不愿让他知晓。没想到只是钱家招婿这么一件小事,竟会变得如此复杂,连累了那么多人。
但不管如何,季玲珑的命救回来了,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迦洛推开窗想透口气时,便瞧见柳舒眉神清气爽地从林子那头走来。他正想开口告诉他季玲珑得救的好消息,柳舒眉却先他一步皱起了眉头,急声道:“随歌还没有回来吗?”
迦洛一怔,当下大汗。夜间发生的事情太古怪,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竟忘记了随歌前往京城买药的事情,被柳舒眉一提醒,才发现天已亮,但随歌至今未回。
“我们昨天实在太疏忽大意了,本该找一人陪他前往的,明知凶手的下个目标是他,他这样一人深夜独行,岂非给了对方下手的好时机?”柳舒眉顿足,脸色变得很难看。
迦洛道:“我这也发生了件怪事。”随即把事情详细地向他说了一遍,听得柳舒眉更是惊讶,连连说道:“怎么可能?居然有这种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站在屋前说话间,叶琪枫匆匆跑了过来:“迦兄,柳大哥,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京城解严了。”
迦洛与柳舒眉对望一眼,心中升起的不是喜悦而是沉重。不早不晚,这个时候解严?
叶琪枫便把他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我担心世子的安危,因此一大早就派囫囵去城门口打听,这才发现城门竟然开了,说是东宫那边向丞相施压,丞相大人虽然丧子心痛急于报仇,却也不得不解除戒严,将缉凶一事由明转暗。囫囵向守门的侍卫打听世子的消息,侍卫们说昨夜根本没有见到世子,若他带了王侯令去叫门,他们都会知道的。所以我想,世子很可能半路上就出事了,根本没走到城门口。”叶琪枫只是缺少江湖经验,人却不笨,因此分析起事情来也是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柳舒眉道:“既然城门已开,我们还在这等什么?进城去探访世子下落吧。”
“好,我同你们一起去!”叶琪枫自告奋勇。
谁料迦洛却道:“不,你们两个都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京城一趟就可以了。”
“可是……”
迦洛望着叶琪枫和柳舒眉,“这种时候你们两人最好不要分开,留下你们任何一个人在此,我都不放心。更何况季姑娘还未醒来也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你们留下,我去。”声音顿了一顿,眼神转为朦胧,“而且……我也有件私事,需要进城去办不可。”
柳舒眉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道:“好,那你一切小心。”
迦洛点头,借了叶琪枫的马匹上路。
出得平安镇后,大道平坦,两旁鸟语花香,然而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失却了颜色。
不仅仅因为随歌的下落不明,还有——
他此行所指的私事,是将一个人的死讯带到钱家。
而那个人,已经成了他心上抹不去化不开的一道烙印。幽幽然,隔着浮生的距离,还没有机会得到,便已先永远失去。
朱门高有三丈,门上铜钉闪烁发亮,阶前杵着两墩白玉石雕,却不是寻常富贵人家所用的狮子,而是两只踏云兽,形象生动,雕功精绝。
迦洛下马,拾阶而上,还未开口,门前守卫已先迎了上来道:“来的可是迦公子?”
迦洛微愕,说道:“在下有事要求见……”
“老夫人吩咐了,说若是迦公子到了,就直接带进去见她。”守卫殷勤地牵过他的马,转身引路。奇怪,钱老夫人怎么会知道他要来?难道木严他们已早他一步将遗言带到了?
心中虽是百思不解,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随着守卫走过一条鹅卵石长径,绕过抄手游廊,经过绿板小桥,一路上的风景也与别的豪门富宅完全不同,丝毫不显贵气,尽现天然雅致。
最后穿过一片小竹林,到了一处屋舍门前。白墙黑瓦,颜色朴素到了极点,偏偏,映着四周碧碧的翠竹,显得更是秀然脱俗。屋后为岩壁,一道清泉奔流而下,落于屋旁的小潭中,泉水叮咚,清脆悦耳。主人似乎对园艺没有特别的要求,因此遍地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在这四月天气里绽现出一片生机盎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