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右边站了个穿红色衣衫的婢女,她上前挽起金线牡丹缎帘,帘内先是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柔柔地搭在婢女肩上,然后是及地的紫罗裙,如水波般溢开,撑依起窈窕的身姿和娇弱的体态,再接着,一把乌骨团扇半遮着脸儿懒洋洋地探出轿子,扇子上方一双眼睛如墨玉一般润泽,浓密的睫毛低低地垂着,平添几分庄重。
之前见到这位钱家大小姐的画时,已觉得她容光照人,美绝人寰。此刻瞧见了真人,才知伊风姿更是绝世,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将美丽发挥得淋漓尽致。
迦洛望着门卫们拥她入府,不禁喃喃道:“奇怪,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回娘家?”
身后忽有一丝异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整个人立刻向前飘出,于半空中扭身回望,只见先前在钱府里看到的那个黑衣人正双手束袖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此人约莫五旬左右年纪,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犹如刀刻,眼睛微睁时目光犀利如电。
而且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股非常压人的气势,绝对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阁下是?”
那人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道:“跟我来。”也不待他回答便转身走了。迦洛想了想,跟了上去。黑衣人走路的姿势极其独特,脚不沾尘一般,而且看似悠闲,速度却极快。
两人出了城门,沿着西边一条小道渐走渐远,走到后来更是连其他行人都没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迦洛正待说话时,黑衣人忽然一掠,身法变得极快,几个纵跃已在数丈以外。
难道他在考我武功?迦洛心中想到这个可能性,当即也加快了步伐,飞速掠了过去。这一下可真是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但无论迦洛怎么快,都一直落在他三尺开外。
这一场轻功之比,迦洛输得心服口服。心中依稀闪过一个念头,再抬头看那黑衣人时,目光中便带了几分讶然。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迅疾妙绝的轻功,同样的步法,在另外一人身上也见到过,只不过那人施展起来时多了几分灵逸,少了几分恒稳。
这黑衣人同卞胥有什么关系?他是卞胥的师父吗?
小径终于走到尽头,再过去已被杂草延绵成了荒地,几座残冢孤零零地立着,即使是春暖花开的四月好天气,仍不免令人心生寒意。
黑衣人止步,转头道:“十年来,你是第二个追得上我的人。”
迦洛淡淡一笑,“前辈武功之高,已非人间。晚辈竭尽全力,只能保持不被落下。”
黑衣人的眼睛突然眯起,冷冷笑道:“但你既然跟我来到了这里,就别想再回去了!”话音未落,一道剑光急掠而来,剑还未至,那阴森森的剑气已先抵达眉心。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迦洛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最终却没有动。
剑尖在离他眉心半分处嘎然而止,黑衣人沉声道:“你居然不躲?”
迦洛又是淡淡一笑,面无惧色,“前辈剑上并无杀气,我为何要躲?”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半晌后才再度开口道:“这种危急关头仍能做到判断精准头脑冷静,的确值得赞赏。”语毕,二尺青锋缓缓收了回去,隐入袖中消失不见。
见到这般样式奇特的兵器,迦洛心中又是一动,脱口说道:“前辈是七迷岛的前岛主欧飞!”
黑衣人一怔,脸上神色更是复杂,“没想到我退隐二十年,你竟然还能认出我来。”
“倏忽来去,迅影无踪。江湖上的这八个字指的就是欧前辈的袖里七迷剑,晚辈心仪已久。只是没想到前辈竟会在此出现,引我来此,不知何故?”
欧飞沉默片刻,道:“你跟我来。”说罢走到一座残冢前,伸手推了推冢上石碑,只听咯咯咯一阵声响,石碑向左移开,露出里面半人多高的一道木门出来。
欧飞打开木门弯腰走了进去,迦洛略一迟疑,还是跟着进去了。进得里面才发现冢内空空,并无棺木,比寻常人家的坟墓宽敞许多,地上七零八落地铺着一些稻草,一个人此刻正躺在草上一动不动,全身血迹斑斑,端得触目惊心!
迦洛惊道:“世子!”
原来这躺在地上之人,正是一夜未归的北静王世子随歌!
迦洛想也不想地蹲下去察看伤势,这一看之下更是大吃一惊,“他……他……”
身后传来欧飞长声一叹,“没错,他受伤极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
“一十八刀,刀刀正中要害,手法残忍武功高绝。”
欧飞点头,“和杀死风七少的是同一人。”
“能让随歌连伤十八刀毫无支架之力的人,当今江湖里不会超过十人。”
“你和我,都能做到。”
迦洛长身而起,转身紧盯着欧飞,定声道:“那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