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子宣他们讨论已久,至今还未想到万全之策。”
旭琉的手指在桌边轻叩,沉思不语。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叫声:“禀太子,太子妃求见。”旭琉有些吃惊,自他们成婚以来,钱明珠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她好像真的听他的话乖乖地安分守己,除了病情时好时坏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宣。”
朱帘轻掀处,丽人款款而入。她似乎偏好紫色,这次穿了件银丝凤蝶浅紫袄,下着深紫撒花褶裙,外面依旧罩着那件白貂皮裘,白紫相映,更衬其人艳绝中带了纯雅恬净,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为一体。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有什么事吗?”既然已经说过要相敬如宾,旭琉的脸上开始呈现出疏离的客套。
钱明珠始终垂着头不肯抬起,低声道:“臣妾觉得近日来心绪烦乱,又连连为病痛所扰,身疲力乏,故而想去净台寺住几天,静心养性,顺便为吾朝祈福。”
旭琉扬眉看了她一眼,“净台寺乃皇家寺院,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臣妾想明晚便走。”
“明晚?”旭琉眯起了眼睛。
一旁的张康察言观色,连忙道:“殿下与太子妃请慢谈,臣先告退。”说罢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旭琉盯着钱明珠,缓缓道:“为什么是明晚?”顿一顿,又道:“我要听真实原因。”
钱明珠涩涩一笑,“但见新人笑。明珠进退无颜,人言可畏,想躲一躲而已。”
旭琉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其声悠缓:“你怎知我必定会恩宠新妃?”
“太子如果喜欢这位新妃也就罢了,太子若不喜欢她,对她如对我一般,只怕朝野上下又起纷论。到时候又要为太子立妃,一个一个地换,太子不会觉得厌烦吗?”钱明珠终于抬起眼睛,目光清澄,仿佛说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既看不到该有的妒色,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
旭琉收回目光,过了半晌才道:“好,准你所愿。”
“谢谢殿下。臣妾还有一件事。”
“讲。”
“臣妾知道殿下身边尽是饱学之士,臣妾闲时可不可以请他们喝茶聊天?”
旭琉把好不容易收回来的目光又盯向了钱明珠。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吗?
“如果太子觉得这样有失体统,就当臣妾没有提过吧。”说着转身要走。
只听旭琉在身后道:“给我理由,记住,我要的是真话。”
细碎的步子就那样停住了,她侧着身子,刚好让他看得到她的半个剪影,灯光从右边照过来,那妩媚的眉下,是长而卷翘的睫毛,当她低垂着眼睛时,整个人就显得说不出的文静,而此刻,文静里又透出了几分哀色,淡淡的,恰到好处。
“因为我很寂寞,殿下。”
旭琉的呼吸因这句话而紧了一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脏。
“我想找人陪我聊聊天,下下棋,只是那样。而宫女们,跟不上我的思维。”其音淡淡,和她脸上的哀色一样,恰到好处。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直到风吹开了一扇窗子,突如其来的寒流让桌上的纸纷纷飘到地上时,旭琉才如梦初醒。他急忙走过去关窗,再转身时便见钱明珠已帮他捡起了地上的纸张放回桌上,用水晶雕龙纸镇镇住。
其实她也很无辜啊……
旭琉心中忽然蹦出了这么个想法来。不管如何,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难道他真要一直这样冷落她,让她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更何况她这般美丽动人……
心中刚自柔情萌动,却又猛然惊觉,后退一步,脸色大变。
又来了!又是这样意乱情迷,不受控制!旭琉旭琉,你一向自认定力过人,怎会在这女人面前再三失态?不可!不可!
一念至此,面色又恢复了疏离深沉,他冷冷道:“好,准你所愿。还有什么事吗?”
“谢谢殿下,臣妾告辞了。”钱明珠深施一礼,打开门走了出去,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暗暗叹息——
差一点点……他明明看上去已经软化,但一眨眼间又变得冷漠,这个男人,真是她有生以来碰上的第一个强劲对手。不过没有关系,此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书房隔壁的偏厅里,谋士张康正端端正正地坐着,钱明珠看到他时,眸中现出了笑意,她轻步走进去道:“耽误先生与太子商谈正事了,真是很不好意思。”
张康连忙从椅上站了起来,恭声道:“张康参见娘娘,娘娘言重了。”
“听说先生不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且对棋道也很有研究?”
“娘娘过奖,在下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先生可愿与我对弈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