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甘肃文史精萃2:学术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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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从伏羲谈及中华文化(3)

综上可知,“华夏族”一名,是继神话传说之后的夏商周三代期间,开始形成的。夏商周三个朝代是由三个不同的民族(或称夏人、商人、周人)建立的王国,这三个王国的最高统治者把中原地区与四周诸侯国疆域,全认为是自己的领土,如《诗经·小雅·北山》称:“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春秋战国时期,许多诸侯国都自认为是炎黄子孙。后来,国内许多少数民族的统治者,也都把自己的家族认定为是炎黄子孙,以相标榜。例如:匈奴人赫连勃勃建立大夏政权后,自称“朕大禹之后”,意在与夏禹王朝拉上承袭关系。鲜卑人慕容皇光建立前燕政权,称其先为有熊氏(黄帝)之苗裔。鲜卑人拓跋珪统一中国北方,建立北魏政权,自认为是黄帝的后裔。建立北周的鲜卑人宇文觉又自认为是炎帝的后裔。略阳氐族符洪建立前秦政权,自称“其先盖有扈氏之苗裔,世为西戎酋长。”有扈氏为炎帝。羌族姚苌建立后秦政权,姚苌之父为姚弋仲,《晋书·姚弋仲载记》说他是“南安赤亭人也,其先为有虞氏苗裔。”有虞氏为黄帝之后裔。如此等等,看来炎帝和黄帝受到中国各民族崇拜和景仰。按中国传统思想和习俗,怀念祖先,不忘根本,这是很道德的、很文明的遗风,文明古国就该如此。这与热爱祖国、留恋故土、纪念祖先,以至今日海峡两岸同胞的寻根问祖、探亲访友,都是一致的。只有像林彪“四人帮”那一伙别有用心的傢伙们,才不要祖先,任意篡改历史,干出那些不道德的事来。

同前文所述伏羲、女娲是中国神话的源头一样,炎帝、黄帝所生活的新石器时代,自然被炎黄子孙看作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源头。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和发展,虽然不可排除血统上的融合,但主要还是文化上的融合。从这个角度看问题,我们才能更深刻地理解在中国历史上,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炎帝和黄帝,中华各族人民怀着深厚的崇敬心情,把他们认作是自己的先祖,且以为“炎黄子孙”而自豪。所以,在我国历代朝廷和民间,每年都有祭炎帝庙和黄帝陵的遗规和习俗,代代相传;而且我国在海外的三千多万华侨和华裔,也都把炎帝和黄帝看作是自己族源上的根,为着寻根问祖,每年都有不少人不远万里,纷纷归来,到陕西黄陵县的黄帝陵前及陕西宝鸡市、湖北随州境内的炎帝庙前,虔诚拜谒,隆重祭祀。

4.中华民族与中华文化

夏商周三代时期,中国只能算是一个多民族国家,众多诸侯国各自为政,相互兼并,争战不已,对夏王、商王、周王仅保持着朝见、进贡、出兵从征及服劳役的义务。自秦、汉以来,我国就成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国内各民族都有自己的族名,汉族也从此形成为一个统一的稳定的民族共同体。历史发展至近代,我国各民族又有了一个共同的族名——中华民族。中华民族是由许多民族共同体结合而成,它体现了长久历史中形成的各民族之间的共同性。

在近代帝国主义国家侵略中国,中国各族人民团结抗敌,作为帝国主义的对立面,中华民族才真正成为政治上的整体。例如当时以《义勇军进行曲》代国歌,唱道:“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号召全国人民奋起抗战。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成为强烈的政治口号。

关于中华民族的含义、演变等问题,著名民族学家陈永龄先生在《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的《中华民族》条中说:“‘中华’,原意与中国相通,又与华夏相系。《唐律疏议》:‘中华者,中国也。亲被王教,自属中国,衣冠威仪,习俗孝悌,居身礼义,故谓之中华。’中国近代著名学者章太炎认为:‘中国云者,以中外别地域之远近也;中华云者,以华夷别文化之高下也’(《章太炎文录初编·别录卷一·中华民国解》)这里强调中华一词乃区别文化高下之族的含义。……‘中华’,在历史上曾专指汉族,这是由于中华与华夏一词有关。华夏文化发达,遂以中华自居。随着中国近代历史的发展,‘中华’逐渐发展为多民族含义。因此,中华民族包括定居于中国领土内的所有中国民族。……中华民族是一个勤劳勇敢和富有创造精神的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就以其繁荣的经济、灿烂的文化艺术和辉煌的科学技术成就蜚声于全世界,对于人类社会的进步产生过深远的影响。中华民族伟大的历史贡献,是中华各族人民智慧的结晶。”

著名民族学家谷苞先生对黄帝陵“人文初祖”四字,有一段感慨的记述。说是对他有启发,那对我们后学者更有启发和教育。他说:“拜谒了轩辕黄帝陵,看到在大殿正中有一块大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人文初祖’。经过仔细领会和反复思考,使我茅塞顿开、喜出望外,使我得到了解开心里多年疑问的一把钥匙,使我认识到只要正确理解‘人文初祖’这四个字,就可以正确理解炎黄子孙这一传统概念。‘人文’二字的含义,在《易经·贲》中是这样解释的:‘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这个解释是极其高明的。‘人文初祖’意即中国传统文化的源头。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炎黄以来中国各族人民继承和创造的全部文化。炎帝和黄帝继承了先辈的业绩,代表了新石器时代中国文化的最高成就。”

中华民族的组成是多元的,中华文化的构成也是多元的。光辉灿烂的中华文化,荟萃了各民族自古以来的一切优秀的文化成分。因此说,我国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创造和发展,都做出了各自的贡献。中华文化宝库中,也有他们各自的一分智慧结晶——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

中国传统文化,不仅是多元构成,丰富多彩;而且源远流长,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期,被称为夷蛮的吴国、被称为东越的越国以及被称为楚蛮的楚国,在与中原华夏族的融合过程中,经济、文化相互交流,相互吸收,取长补短,共同发展。吴、越、楚三国接受了华夏族的典章制度、语言文字、衣冠习俗等,自身文化从而得到大踏步地前进和快速地发展。这三国在哲学、文学、军事思想方面,在冶金技术、水稻种植、茶业漆业加工制作,以及丝绸的纺织印染等方面,都作出了巨大贡献。这里举一个冶炼技术的例子,《吴越春秋》卷四记载:“干将者,吴人也,与欧冶子同师,俱能为剑。越前来,献三枚,阖闾得而宝之。以故使剑匠作为二枚,一曰干将,一曰莫耶。莫耶,干将之妻也。”尤其是这三国曾产生涌现了一批卓越的历史人物,老子的《道德经》(按:老子所著《道德经》亦称《老子》或《老子五千文》。老子姓李名耳,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东)人)。孙武的《孙子兵法》(按:孙武本为陈国人,陈国都城宛丘(今河南淮阳)。公元前479年陈国被楚国所灭,不复存在,孙武遂成楚国人了)。还有屈原的《楚辞》等不朽巨著,成为中华文化宝库中的瑰宝,在国内外都具有深远影响。周朝的经济、文化发展,对周围各少数民族同样产生了重大影响。这时西北戎、狄和西南巴、蜀等族的铜器,都是学习模仿周人的。公元前5世纪,羌人爰剑从秦人学得了农业知识,教本族人耕种畜牧,从而被族人敬服,推为首领。羌族逐渐兴起,成为西北强族。秦人和西戎(包括羌族)在共同开发祖国西北的事业中,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到后来,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族文化交流愈来愈密切,其内容也愈来愈丰富。古代汉人的粮食作物主要是五谷,如《周礼·夏官职方氏》称“其谷宜五种”(指黍、稷、菽、麦、稻)。后来有些粮食作物是由少数民族地区传给了中原汉人的。汉朝以后的蚕豆(胡豆)、芝麻从西域传入内地。高粱又名蜀黍或蜀秫,大概是首先由西南少数民族种植,晋代以后才在全国普遍种植。通过古代新疆的少数民族,西域的多种瓜果蔬菜传到内地,成为全国各族人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副食品。如黄瓜(胡瓜)、芫荽(胡荽)、洋葱(胡葱)、胡萝卜、菠菜(波斯菜)、石榴(安石榴)、核桃(胡桃)、葡萄、葡萄酒和制糖技术等,都是由西域传入内地的。据说西瓜也是由少数民族地区传入内地的。汉族最早的衣着原料,主要是丝、麻、毛。汉朝时期新疆已使用棉布,到南北朝时天山以南的各个绿洲,已广泛种植棉花了,种棉和织棉技术,从南北两道传入内地。元朝和明朝时期,才在内地广泛种植棉花了。例如有名的黄道婆织棉技术,是从元代黎族人民那里学来的。还有有名的“胡服骑射”,是春秋时赵武灵王为加强军事力量,从匈奴人那里学来的。中国音乐舞蹈,更是中华各族人民的智慧结晶,乐舞的发扬尤以少数民族的贡献最大。西域的乐曲和乐器,曾大大丰富了中原汉族的音乐,唐代“十部乐”中,西域的所谓胡乐就占六部,西域乐舞的“胡旋舞”、“胡腾舞”、“柘枝舞”等曾使中原人倾倒,出现了“洛阳家家学胡乐”的盛况。龟兹乐舞自南北朝传入内地后,对我国的音乐舞蹈、戏剧、宋词、元曲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在甘肃河西地区融合了汉族音乐与龟兹音乐而形成为“西凉乐”。在隋唐燕乐中,西凉乐与龟兹乐两大乐种最为盛行,影响也最大,特别是西凉乐中的“大曲”,对我国戏剧的发展,影响非常大。“南山截竹为觱篥,此乐本自龟兹出。流传汉地曲转奇,凉州胡人为我吹”(李颀),“胡人吹玉笛,一半为秦声”(李白)。从这两首唐诗中,我们也看出了音乐在传播交流中相互学习,相互吸收的情况。当今的大型民乐合奏场面中,乐器多种多样。除编钟、磬、筝、萧、七弦琴等乐器可以说是内地汉族固有者外,其他如笛子是古代羌人首先发明的、管子(筚篥)是古代龟兹人首先发明的、笙最早是南方壮族、苗族的乐器,手鼓是新疆维吾尔族的乐器,还有箜篌、琵琶(四弦曲颈琵琶)、铜钹、筚篥、唢呐等乐器,则是通过古代新疆各民族从国外传来的。

世界各种宗教之传入中国,极大地丰富了中华文化。除道教是我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外(按:以前总有人谈“儒释道三教”,实为不妥。孔孟之道不能算作宗教,实质是孔孟学说、儒家思想),佛教、祆教(亦作火祆教、拜火教)、摩尼教、景教(基督教聂斯脱里派)、也里可温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的传入,都与我国各少数民族有着密切关系。大多是他们首先接受,作为自己的宗教信仰,然后起着媒介作用、桥梁作用传入国内。例如佛教就是从河西走廊西迁中亚,建立贵霜王国的大月氏人,最早从克什米尔东传中国的。摩尼教就是北方回鹘汗国首先接受并信仰,然后推荐、介绍传入唐朝,后来回鹘汗国被黠戛斯人攻灭,回鹘人又将摩尼教传入新疆及甘肃河西地区。景教也是在中国几经兴衰,最后在阴山汪古人那里流传时间最长久。对于宗教,若将其消极作用姑且不论,它实为一种文化现象,包括了丰富的深刻的思想学说、文化艺术诸多内容。例如佛教传入,对中国的哲学、文学、语言、书画、雕塑、建筑、石窟、壁画等,都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各民族的佛教高僧和学者,在佛教经典的翻译及研究方面,都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有的名垂青史。大月氏高僧支娄迦谶(简称支谶),东汉桓帝末年来到洛阳,于灵帝光和、中平年间(公元178~189)译出佛经二十三部六十七卷(《出三藏记集》说为十四部二十七卷,《历代三宝记》说为二十一部六十三卷,此从《开元录》所载数),不愧是当时在中国翻译和传布大乘佛教般若学理论的第一人。东晋名僧支敏度在《合首楞严经记》中,称赞支谶“凡所出经,类多深玄,贵尚实中,不存文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