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帝王蛊,妾本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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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两生情(三)

只是在心里下了决定,自己一定要帮他,不管他的敌人在这庄子里的势力有多大,自己都要帮他,她知道,如果连自己都不帮他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人可以帮他了。

夜,飞雪依旧。

剑炉所处的山峰之中,因装有星辰之火,整个山峰表面都常年保持恒温,外界再冷的天气到了这里也闷热如炎炎夏日,飞雪落在山峰之上瞬间就被融化,升腾起一股白色雾气,山峰孤立于群山之外,树木草花在此皆不能存活,这里是一座死山,光秃秃的,只有升腾而起的白白雾色,似将黝黑孤山笼上一层薄薄轻纱。

二更刚过,喧嚣了一整天的剑炉终于是消停了下来,君十三娘捧着刚刚从厨房里炖好的羹汤为龙炎送去,这是她才学会的,跟着老嬷嬷学了整整三天才学会,就迫不及待的熬了一碗想端给龙炎尝尝,却在剑锋居外忽听一声惊响,紧接着就是龙炎愤怒不甘的声音传出来:“没想到我到底还是输给了你,我真没想到,你能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真不愧是我叔叔!”

她停下脚步,目光朝龙炎的房间望过去,发现龙炎房中竟然有三个人影,即便是隔着窗户纸,她也不难辨认出另外的两个人是谁,龙锌茹和龙啸天。

“铸剑的矿石运来的时候,我检查过,的确是我们所需要的矿石,但是,只是表面上那一层是真的,他们将真矿石碾碎,以秘术调和,覆盖在假的矿石之上,虽然假矿石提炼出来的铁器也是极好,但却称不上极品,一旦进入注灵程序,剑身会因为经受不住力量而碎裂……”龙啸天叹声说道:“这做的可真是天衣无缝。”

“他是要庄主在家宴之时拿不出剑,这样他就有借口以庄主资历不足为由逼得庄主让位。”龙锌茹也叹息道。

“最近这段时间,钰祯和那龙浔在庄主行事愈加的无所顾忌,庄中大权实则多半已在他们二人手中,这事估摸着在老早之前就已经谋划了,为的只是庄主继位之后的第一个家宴。”

“他们早已料到在今年家宴之中庄主拿不出剑,所以如今才会行事毫无顾忌,如今距离家宴时间已经很仓促,如果在重寻矿石铸剑的话,时间上也来不及了。”龙锌茹说道。

房中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很久都没有一个声音响起。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如果在家宴之中我拿不出剑,到时候我想叔叔不会给我一点点的颜面,而以他做事的性子,就算得到了庄主之位,暗地里也绝对不会让我过得安生的。”

“他会斩草除根!”

龙啸天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却像是把刀子刺进十三娘的心里。

“也许,我们并未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

龙炎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找上门来,在他的认知里,要么不给敌人出手的机会,要么就要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赢了敌人。

这两点,无论是那一条都是很难做到的,敌人太强,就不会没有出手的机会,更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他不会做剑走偏锋的事,然而这一回,他把一切都押上了,赢了固然是好,输了,就万劫不复。

他让龙啸天放出风去,说自己在十天之内有把握完成此剑。

这是一步请君入瓮的棋,若龙浔知道龙炎已经完成了此剑,那么他一定会提前行动,杀人夺剑,登上庄主之位,而龙炎只需扛过这一劫,那么他就可以以龙浔篡权夺位之名名正言顺的手刃了他。

这着实是一步险棋。

龙浔在庄里的势力已经足够的强大,完全可以做到完完整整的摧毁龙炎,他之所以有把握而迟迟不出手,是因为他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名正言顺让龙炎退位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是龙炎继位之后的第一个家宴。

房顶之上忽然传来几声风响,一个黑影呼呼的几个闪影就已消失在了暮色之中,虽然那人动作极其轻微,但还是被十三娘发现了。

手中端着的羹汤被一股清风托起,落在龙炎房外,没有发出任何的轻响,而她本人已经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山峰险峻,十三娘跟着那道黑影一路疾驰,腾挪飞跃皆是快如闪电,黑影的速度固然是极快,但还是快不过十三娘。

通往剑炉的吊桥之上,黑影终于是停了下来,十三娘立于铁链之上,面前十丈距离就是那黑影,背对着她。

“好俊的身法,依你的本事怎么可能没办法从这里上来?”

黑色人影缓缓的转过身,看清黑影面貌,十三娘脸色惊变,这人竟然是钰磬!

短暂的震惊之后,十三娘平静了下来,声音冰冷得朝钰磬问道:“刚刚龙炎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又如何?”钰磬笑了一声,目光定定的看着十三娘:“你要灭口不成?”

一双小手已在袖中握紧了拳头,但又缓缓松开,声音低低的问她:“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钰磬拢了拢袖子,讪笑道:“龙浔怎么说也是我夫君,有人要对我夫君不利,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噗嗤一声笑开,“我可不想做寡妇。”

十三娘脸色一沉,额间朱砂痣闪过一丝红光,“你若是胆敢说出一个字,我就会让你掉下去。”

话音刚落,一根根手臂粗细的藤蔓凭空出现,沿着十三娘脚下铁链缠在钰磬脚下的木板之上,嘎吱嘎吱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你应该知道这下面是什么?你非龙家本族人,你的血可关不掉四神杀阵!”

十三娘落下吊桥横木,看着面前的钰磬,“没想到吧?你曾经想让我葬身在这里,而现在,我也可以让你葬身在这里。”

她声音如寒冰一样阴冷,那些原本只是缠在钰磬脚下的藤蔓忽的一下沿着钰磬的双脚将她牢牢的缠住,“你若将今晚所听到的完全忘记,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我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从没有来过这里,我也没有见过你,如何?”

脚下横木已裂开几寸,钰磬手脚皆被藤蔓绑住,动不得半分,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想威胁我?”

她声音依旧冷冷的,“算是吧,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应了我的说辞,要么就掉下去。”

她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钰磬心里十分清楚,现在的十三娘,说得出来的,就必然是做得到。

缠在横木上的藤蔓力道逐渐的增加着,一寸一寸的断裂着,这过程虽然很缓慢,但是对于钰磬来说绝对是心理上的折磨。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钰磬仍然在挣扎之中,她从没有向任何人服过软,即便是生死之际,好强和生存之间撕搏,也没见着生存占了多大的上风。

“考虑好了没有?”十三娘开口问道,脸上却是带着丝丝笑容,脚下横木断裂已在眼前。

“我从没再任何人面前低过头,你是第一个。”她看了看脚下横木,眼中已是绝望神色,开口道:“放开我罢!”

藤蔓缓缓退去,消失在暮色之中,飞雪连连,落在钰磬飞扬起的发丝上,晃在眼前,身前的十三娘在此朝她走近两步,“你已经骗了我一次,这一回你若是再骗我,我会做到让你后悔。”

她并没有完全的信任钰磬,她这人,一向好强,龙炎爱上了自己,对钰磬而言是无法接受的,她这样的性子,即便是龙炎不喜欢自己,也决然不会接受龙炎喜欢上别人,她之所以放过她,是因为她从没想过要对钰磬下杀手,虽然性格已经变得坚强起来,但本质上她并不喜杀人。

是这样了,她心地善良,性格虽已坚强却心软,这是她最为致命的。

回到剑锋居外,发现放在门前台阶之上的羹汤已不见了踪迹,房门大开着,还不等她迈进屋子,龙炎的身形已经立在门口,“汤不错,人去哪儿了?”

门外钟幢燃着的红烛,光影有些惨淡,她朝他走过去,说道:“见你们在议事,就没打扰。”说完又赶忙补充道:“我可没有听墙角!”

她如今撒起谎来已能做到面不改色,但是在龙炎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从来没有在龙炎面前说过谎话,更没有骗过他,这是第一次,她也答应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对于龙浔的事龙炎一直都瞒着她,她心里十分清楚,是怕自己为他担心。

而龙炎不管心里装了多少东西,在十三娘的面前也一直都是潇洒沉稳爱笑的模样,他对十三娘瞒得这样好,以为十三娘不可能发觉。

可是怎么可能瞒得住她呢?若是以前的十三娘一定是可以的,但是时间不可能退回从前。

“当真?”他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十三娘。

她咬着牙,很认真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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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三更,屋中红烛已燃至尽头,屋外伸手已不见五指,最近,龙炎整夜难以入眠,十三娘一直都陪着他,陪他说话,陪他谈笑,等他入了眠,她才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住处,其实到了夜里,她会变得比任何人都没有精神。

“很久以前,在坤洲的须弥山下,有一个庄子,庄中人都以君为姓,称君家庄,有一天,庄里来了一个人,领着一个年幼的小孩……”

她对她说起自己以前见到过的故事,以哄龙炎入眠,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如今说起以前的那些事,心里有点点哀愁。

“庄里有个女孩,喜欢上了那个年幼的男孩儿,这个男孩儿是外族人,不受本族人的待见,他事事都低人一等,父亲每回打猎回来,都会带回比任何人都多的猎物,这些都是他拿命搏回来的,他把这些猎物分给君族本族人,以求他们别把自己和小男孩儿赶出去,而自己带回家的却连吃饱肚子都很难,那个女孩儿就把自己的食物省下来,给那个男孩儿。”

“慢慢的,他们长大了,男孩儿的父亲也在一次狩猎之中被猛虎所食,尸骨都不见,只留下一根骨矛给他。”

“后来呢?”龙炎问道。

“后来有一天,大雪封山,族中食物都以告罄,男孩儿带了一群壮年进山觅食,却被群狼围攻,同行的壮年一个个的死去,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倒在雪地里,浑身都是血,女孩儿见他深夜未归,就去找他,从厚重的积雪里把他刨出来,救了他,他活了下来,回到族里,他却成了罪人。”

“哦?”龙炎饶有兴趣的说道:“这是为何?”

“因为他是外人,而死去的,都是君族本族人。”十三娘说道:“他们要男孩儿偿命,没有人愿意为男孩儿说话,只有那个女孩儿保护他,她在族中也没有多高的地位,好在族中有一个地位颇高的男人看上了她,以男孩儿的性命为要挟要女孩儿嫁给他。”

“那女的同意了?”

“嗯!”十三娘点头,“女孩儿没有别的办法,用自己一生一世换了男孩儿平安。”

“这就结束了?”

十三娘摇头,“婚礼的那一天,男孩去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

龙炎继续问道:“那他们逃出去了没有?”

十三娘笑着摇头,“没有,所有人都死了。”

龙炎一惊,“那男的杀了所有人?”

“不!”十三娘说道:“是雪崩,所有的人都死在那场雪崩之下,厚厚的积雪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掩埋掉,所有……没有人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曾经存在过,一切都在那场雪崩之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停了下来,给龙炎斟了一杯暖茶,“我不求你能为我改变什么,龙炎!”她搂住龙炎的脖子,“花开只有一季,要好好的珍惜它盛开的时候。花荣叶枯都是因果,能得到的东西固然是好,得不到的放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凡事不用逞强到拿命去拼,你说过,我才是你最重要的!”

龙炎身体一顿,半响,悠悠道:“你确定你没有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