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没有办法去直视眼前我所看到的东西,不难想象在这些伤还没有愈合的时候,会是个怎么样的场景,一定是整个前胸后背都体无完肤。
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司徒安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明显比我好上许多,至少他还能保持镇定的模样,而我,已经慌了手脚。
蝶翼剑如同一条薄薄的丝带一样缠在他的手臂上,薄薄的剑身如灵蛇一般盘绕而下,落在他手里。
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捂着自己胸口那一道最深最长的伤口,一晃一晃的朝我们走来。
我想,这时候,他一定很疼很疼。
可他的脸上除了有些病态的苍白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没有强忍着的痛苦,没有身受重伤还面临强敌的怯弱,有的只是如冰山一样冰冷的脸和如洞穿一切尖锐的眼神。
“我不会站着等人来结果我的生命,你要报仇,大可过来试试。”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的清楚,似有无数的彩蝶绕着剑身翩然而舞,那一头滴水的黑发粘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越加的渗人。
司徒安紧紧握着剑的手发出一阵阵轻响,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来握剑,古青色的剑身一半沉在海水里,能清晰的看到细微的颤抖。
海水漫过司徒安的半截身子,他面色阴晴难定,带着仇恨的双眼却牢牢的盯着蹒跚走来的墨九。
我知道,现在的墨九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还能站着,全靠一股执念在支撑着自己,看他的步子以及眼神,似乎能够清楚的听到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在敌人面前示弱。
面对墨九一步一步的逼来,原本还有些神情不定的司徒安像是被墨九的举动刺激到了,那半截剑身沉在海水里的青冥被他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
我知道司徒安要做什么了,不停的给墨九打眼神,甩脸子,而他却完全看也不看我一眼,依然拖着蝶翼剑一步一步的朝司徒安走过来。
身子已进入了海水里,冰凉的海水漫上满是伤痕的胸口,那一双牢牢看着司徒安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让和心惧,整张脸上,如万古难化的坚冰。
墨九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有千万把利剑没有死角的指着自己,如果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估计我就算有再强大的力量,也很难使得出来。
“既然你不敢来试试,那我就要动手了!”
细不可查的声音飘进耳朵里,登时令我一个机灵,他缓缓举起手中的蝶翼,绕着蝶翼剑身的无数彩蝶忽然间就诡异的消失不见,正要对这司徒安一剑劈下来的时候,司徒安也终于是出手了!
心里骂了一声,抱着姬澈朝他俩跑过去,然而就在我准备抬脚的时候,忽然从天空之上飞下一道艳红的红绸。
红绸像是有生命一样,一下子就将墨九身子缠住,而后墨九整个人被红绸拉着飞出了海面,直朝远方的沧海之城中飞去。
沧海之城里响起一震愤怒到极致的声音,“司徒安,叶凝,我茗娣绝与你们你们不共戴天,今日之仇,誓与你们不死不休!”
愤怒的声音在整个沧海之城中一遍遍的回响着,经久不绝,我唱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司徒安,发现他的额头上一片豆大的水珠,不知是粘上的海水,还是因为墨九可怕的眼神而渗出来的冷汗。
我倒是希望是前者,我想,他强大的内心应该不至于扛不住墨九的小小眼神。
然而却看到他抬起拿着剑的手,不停的擦着自己的额角,长吸短出的说道:“这拼起命来的白凤凰,怎么比这匹狼还可怕?”
我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我们爬到岸上,司徒安在一边给自己身上的衣裳拧水,拿着一袋被海水泡得发涨了的瓜子直叫可惜。
我将怀里的姬澈放在干燥的沙滩上,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一片布条给他擦擦身子,危机暂时的远离了我们,一切又恢复了难得的平静。
可是这平静也不是绝对的,从沧海之城里是不是就会传来一声声嘶吼和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和刀剑相撞发出的沉闷声响几乎没怎么消停过。
只是这声音有些遥远,若不仔细去听几乎难以听到,隔着一排稀疏的房屋树木,城里城外,宛如两个世界。
零零星星的打斗声直到卯时才逐渐的变得沉寂,那一定是一场搏命的生死屠杀,而那些,好像已经与我无关了。
天边已有丝丝迷蒙的光亮起来,却极不通透,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我抱着双膝坐在沙滩上,守着姬澈,他的呼吸比之前被我打昏的时候变得虚弱了不少,司徒安看过之后,得出结论:作死作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司徒安是一个很风雅也很看得开的人,即便是灭了自己一族的凶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救走了,也没有显现出一丁点的恼意,可见他的心态是放得有多端正。
我想,我不是不可能做到他这种程度了,湿哒哒的裙子贴在肌肤上,寒凉得很,不由得就更紧的抱住了自己,心里不停的祈祷着,天快些亮,活宝快些回来,这一切,都快点过去吧。
奔马扬起的蹄声渐行渐近,我和司徒安同时站了起来,一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从我们头顶直落而下,落地之时掀起层层沙土。
“快走,上船!”
带着面纱的黑甲男子挥了挥手中的长枪,从身后抱起一个人丢向司徒安,“还有一个在玉燕那里,我的人挡不住羽华太久。”
司徒安接住黑甲男子丢过来的那个人,是楚玥,杏目紧闭,像是昏迷了过去。
黑甲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在了一起,沧海之城的打斗声已开始朝这里逼近,身下战马扬起前蹄,手中黝黑的长枪发出夺目的光彩,随着一声马嘶,又奔向了沧海之城。
司徒安抱着昏迷的楚玥,回头看了一眼,连连叫苦,“居然还没搞定,羽华的人马到底来了多少!?”
说完,也不管我是什么反应了,赶紧让我抱起姬澈,准备登船。
我举目看了一眼停在我们数十里之外的红楼宝船,问道,“要怎么登船?”
他笑了一声,“让你见识见识,魂定之术施展到极致是什么样的。”
说着,将楚玥放在地上,从腰间取出幻青扇,目光看了看红楼宝船停靠的位置,忽然一声闷喝,猛地一扇子扇出去。
安静下去的海水登时咆哮了起来,掀起数丈高的海浪,狂风大起,一股强大到恐怖的劲风带起一股水柱,笔直的朝红楼宝船飞去。
如一座悬挂在天地之间的虹桥,一头连接在我们前方不远的岸边上,一头竟直直的延伸到红楼宝船上,定格一切的诡异波动再次出现。
咆哮的海浪定格在了空中,长达数十里的水桥也定在了空中,天地之间的一切像是变成了一副静止的水墨画。
我膛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司徒安已经抱起楚玥,踏上了水桥,回头朝我吼道,“别傻站着了,快走!”
我赶紧将姬澈抱起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上水桥,就在我踏上水桥之后,凡是我走过的地方,之后的水桥就一截一截的坍塌,掉在海里。
我就像是一把剪子,凡是我走过的地方,前面是静止如画,后面是风气云涌,海浪腾腾,身前身后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我追上跑在我前头的司徒安,问他,“你这魂定之术是不是没练到家,后面的水桥怎么全塌了啊??”
司徒安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已经露出了吃力之色,“你以为维持这么长距离的魂定之境很容易啊,我都快吃不消了,不过别担心,只管朝前头跑,前面蹋不了的!”
已经没有力气在和司徒安斗嘴了,鼓足了吃奶的力气只管朝前头拼命的跑,身后像是被什么凶猛的猛兽追着,好像我只要慢下来一点,就要从这水桥上掉入深海。
不过,说实话,这种跑在云端上的感觉十分的美妙,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我还真想慢慢吞吞的在这桥上欣赏欣赏这难得的美景,想一想就觉得那是一件很美妙很愉悦的美事。
我的速度已经是达到了极限,几十里长的水桥,不消一盏茶的时间我和司徒安就已经到了水桥的尽头。
水桥就搭在红楼宝船的船头上,两人相继跳上甲板,来时的那条水桥已经完全的坍塌了,遥远的沧海之城,而今只能见着一个十分不清晰的轮廓。
甲板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人,安静得出奇,这艘红楼宝船,像是一座宫殿一般巨大,富丽堂皇,极为奢华,船中立着五张巨大的风帆,不过帆布现在都被收了起来。
甲板上海风很大,还有些湿润的头发都被海风吹得扬了起来,我抱着姬澈在原地转了几圈,始终没有发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