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星辰之火,我立即就是一呆。
我不可能忘记这火是有多了的可怕,那让御剑山庄付之一炬的,可就是这个东西。
脑海之中有回想起那一片废墟荒海,所有的一切都被烧成了废墟,而那片废墟即便是经过了整整八十年的时间,也依然没有任何的生机。
而如今,这股火,竟然降临了登桓山?
楚玥在听到星辰之火的时候,脸上顿时煞白起来,身子都有些颤抖,但是她在面临事情的时候,明显比我更为冷静,手中的长鞭被她用力一扬,缠在青冥的剑柄上,一抽,青冥就化作一道青虹,落入了她的手中。
“既然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了,那我也要让你死在我前头!”
楚玥暴怒着,身子一个飞身跃起,手中的青冥发出刺眼的青光,整个剑身都震颤了起来,对着羽华的胸口全力一剑刺下去!
青冥的剑尖还没碰到羽华的身子,就被一股磅礴的龙魂之力震开,发出刺眼光芒的青冥在被那股力量击中,顿时就脱了手,飞弹了出去,长长的剑身齐根没入了满是裂痕的石壁之内,就剩一截剑柄还在外面。
楚玥的身子也被震飞了出去,摔在石壁上,震掉一大片碎石屑,一口鲜血全喷了出来。
我赶紧过去将她扶起来,她捂着胸口,不停的呕血,完全止不住,胸口似乎被震裂了,一大片血红之色浸染了她身前的裙衫。
即便是震退楚玥的力量已经强到了这样的程度,但还是没有将活宝和司徒安震开,足见他们将羽华抱得有多紧。
但是这股力量是从他们身体穿透过来的,经这么一下,司徒安的一条腿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半截腿还没落地,就被那股力量震成了血雾,活宝因为抱着羽华的双腿,受的伤没有司徒安重,但身上的破烂衣衫,连带着一身皮肉,都被弄得模糊了。
司徒安断了一条腿,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停的悲号起来,“别在这里磨磨唧唧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我十八里相送啊?快滚啊……”
羽华剧烈的挣扎着,活宝整个人已经完全压在了羽华的身上,“小安安,你可要顶住了!”
我一双模糊的眼睛看着几乎不能动弹的楚玥,又看了看倒在一旁完全昏迷不醒的姬澈,我想,我要做出选择了。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我生性软弱,为什么要我做这样的决定?我承认我要接受一些残忍和血淋淋,可为什么一切都要这么突然?
将幻青扇插进腰带里,我将动弹不得的楚玥拉起来,拖着他过去将姬澈也拉起来。
楚玥比姬澈好,她没姬澈那么重,身子也勉强能用上力气,我用最快的速度将青冥从石壁里拔出来,收入剑鞘里,让楚玥拿着,然后一只手夹着一个。
我站在活宝他们进来的那个石门入口,门口立着的两尊石兽已经碎了,我立在那里,心里的那一股决绝逼着我抬起脚步,逼着我不要回头去看,逼着我冷血和见死不救。
“再见了,姑奶奶,你走好……”
身后传来活宝淡淡的笑声……
呵呵,他还是这样有趣,要死了也改不了……
那一脚,迈得尤其艰难,我将楚玥和姬澈带出了这里,留下的东西,是司徒安和活宝的生命,还有我抛弃的仁慈和人性。
一根银针钉在了我身后的石墙上,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带着逼人心肺的龙吟和无尽的颤抖,那根银针之中带着的恐怖劲力轰然炸开,身后石道一路坍塌过来,一块块巨大的条石从头顶掉下来。
我的脚步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泪已花白了眼睛。
我逃出了这里,站在姬澈屋外的田埂上,看着那红木楼在我眼前迅速的坍塌,挂在屋檐四角下的竹筒风铃,飞起的瓦片和压断的木柱,随着那一声巨响,顷刻归于沉寂。
夜,已经很黑了,四周却没有一丝丝的凉意和迫人的黑暗,空气里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滚烫。
姬澈房屋以东约有四五里之外,燃起了一片燎天的大火。
那火,是金色的,山外的村子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燃烧着的良田和那一片松木林,烈火正在迅猛的逼过来,将如墨的夜空都染成了金黄色。
这火明显是从海里烧过来的,整个山都烧了起来。
我领略过星辰之火的强悍,没有人能够在无尽的星辰之火的逃掉被烈火焚身的命运,而且这火一旦烧起来,没有扑灭的可能,只能让它自行熄灭。
我在那片废墟之外站了很久,我只觉得,那不是真的,活宝的命那么硬,怎么可能会死?司徒安那么风趣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死?
是噩梦吗?
如果是,快点醒吧……
我蹲下身子,抱着自己,哭得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很久之后,那燎天的大火已经烧到了距离我不足一里的地方,这个时候,阿狼跑了过来,站在我的身边对着我不停的狂吼。
幽鬼也赶了过来,看到昏迷的姬澈和重伤的楚玥,他显得很平静。
“司徒和燕子呢?”他问我。
我没有理他,只是哭。
他化成黑雾,在那片废墟之中来来回回的飘了好几次,似乎在找他们,但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眼泪,是不可能让你活下去的。”他将姬澈从地上抱起来,“跟着主人这么久,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要做的是什么,羽华带来的军队在大火还没烧起来之前,已经杀了上来,叶姑娘……”
他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一双鬼眼直直的看着我,“别让任何一个在乎你的人白死。”
他将青冥拿了出来,递到我面前,“主人的剑,跟了他一辈子,拿着它,做一件比哭更有意义的事。”
我看着这把剑,古青色的剑十分的古朴,透着一种厚重和极度沉稳的古老气息,从我认识姬澈的那一天起,这把剑就一直陪着他,他拿着这把剑,带着我走过了千万里的路,一路过来的劫难,都是这把剑,带着我们闯过来的。
抹了抹脸上的泪渍,深深的吸了口气,手有些颤抖的攀上那古朴的剑鞘,那一瞬间的触感出乎寻常的冰冷,缩了一下,却又被我一下子握住。
我有我的路要走。
我带着姬澈,从沧海之城里闯了过来,这一回,我也一样能够带着他闯过去。
“司徒,活宝。”
我看向那一片废墟,这一次,眼泪很争气的没有流下来,“你们不会白死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恐惧,没有害怕,甚至于没有一点点的怯弱。
如果他们的死都不能让我变得坚强起来的话,我将对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感到羞愧。
我将楚玥从地上拉起来,她比姬澈好很多,只要我稍微的拉着,她就可以站稳,胸口被震出的裂口被她自己封住穴道用以止血,脸上的那股苍白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一样,令人心颤。
“还行吗?”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可以,我们先去救退到龙城的村民,不知道白泽去哪里了。”
“在龙城外。”幽鬼说道,“很多村民死在了路上,墨九和茗娣也来了,现在龙城那里全靠白泽顶着,白泽是远古巨兽,对付茗娣和墨九不算困难。”
我接过话道,“那我们赶快过去。”
我看了看望着废墟的阿狼,叫了一声,“阿狼,快,走了……”
它却看着那片废墟,动也不动。
“阿狼!”
我又叫了一声,它还是一动不动,我有些恼,它这样子刺激到了我对于司徒安和活宝死亡的悲痛,就想过去敲它的脑袋,但是手还没伸过去,阿狼忽然一个跃身从地上跳起,一声生猛的狼嚎赫然传出!
废墟之中,数块条石和几根巨木忽然掀了起来,一只血红的手从那片废墟里,伸了出来,抓住一块条石,一个血红色的东西,从那掀起来的窟窿里,探了出来!
“还想走?”
如恶魔一样的声音在呼呼的风中传了过来,阿狼巨大的身子落在那窟窿前,张开大口就朝那只血手咬过去,却被一股龙吟之声震飞了出去,摔在我面前。
“羽华……”
从那窟窿之中爬出来一人,浑身血染,一头黑发凌乱的飘散着,在身后的万丈火幕之下,犹如魔神一般。
他的身上全是伤痕,应该是石室坍塌之后被砸伤的,他虽有龙魂之力,但他终归不是不死人,身上的伤也不可能可以自行修复。
“带主人走。”
幽鬼将昏迷的姬澈扔在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阿狼背上,身子一旋,化成一股黑雾朝羽华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被我拉着的楚玥也撇开了我的扶持,身子颤颤巍巍的立起来,“叶凝,我一直都很嫉妒你,但是现在,我求你一件事,如果有可能,记得,把阿澈带出去。”
我愕然的看着她。
她却艰难的一笑,“我活不长了,走不出这里的。”无力的摇着头,脸上依然是那种痛苦的微笑,“真后悔十几年前他自己撞上来的那一剑,我没有顺带手的划破他的心脏……”
说完,反身就要走,我立即拉住她的手,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不停的摇头央求着,“不,不要,求,求你……”
“都是要死的,何必呢……”她的眼睛看着趴在阿狼背上的姬澈,露出一副很痴心的笑容出来,然后又转头来看着我,“我也很爱他,不比你少,叶凝,替我好好的照顾他。”
她撇开我的手,转身的那一瞬间,有泪滑过她的脸颊,手中的长鞭犹如灵蛇一般盘旋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进那片废墟里。
阿狼身子一跳,把背上的姬澈抖下来,一个跳跃落在楚玥的身前,用它巨大的阿狼顶着楚玥重伤的身子,不让她前进,嘴里发出的悲号听得令人心都紧了起来。
“别挡我的路,我又不喜欢你!”
楚玥吼着,长长的黑发在风中舞的十分好看,如三千翻飞的落叶,在那片火幕之下,她的身形,好美,那股干练和潇洒,是管彤的淑静比之不了的。
我逼着自己不要哭出来,楚玥知道,她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她不是要护着我,而是要护着姬澈。
她的确很爱姬澈,好爱好爱,爱到不惜自己的性命,将自己重若生命的那个人交给一个自己如此嫉妒的人手里。
我叫住阿狼,可是,它不听我的……
幽鬼化成的黑雾将那片废墟完全包裹了起来,大火急速的逼近,楚玥已经没有力气和阿狼多做纠缠,直接一跃而且冲进了幽鬼所化的那股黑雾之中。
黑雾里一阵阵的低吼,那是羽华的怒吼声,不时有强大的剑气从黑雾之中砍出来,在映着大火的绿地之上留下一道道奇长的剑痕。
阿狼还不甘心,对这那片黑雾不停的大吼。
我已经承受不了那么多东西了……
既然要做个抛弃朋友的人,既然要做个冷血的人,那么这一切,都由我慢慢承受吧。
拿着青冥,背起姬澈,前面的路,很黑,我想,我一个人走的话,一定很可怕,可是,我必须走,必须走下去,我和姬澈的命,都是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我决不能丢下。
我不顾一切的往前狂奔,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那些帮助过我的村民们,我也不打算去救了,这一把火,必然会将所有的一切都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