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
几经计议,他决定暗中行刺碰碰运气,不到二更便前来闹事,竟被他们三人摸近了秋雷的卧室。假使秋雷不是想秘密处死昭华主婢,撤走了警卫,他们想接近,恐伯没有那么容易。
离魂掌与恨地无环、鬼眼瘦猿大胆深入,由鬼眼瘦猿开路,因为他天生夜眼,可以在黑暗中明查秋毫。不到二更,他们便潜入安乐酒店的后园。鬼眼瘦猿击杀了外围的警哨,他自己也被警哨一肘击中肋骨,伤得不轻。
离魂掌好不容易接近了窗下,看到了秋雷。他知道秋雷了得,室中有三个人,他不无顾忌,便在外从容布置,要引秋雷出来用暗器突袭。因为秋雷的脸始终向着窗口,房中灯光明 亮,暗器在灯光下必定反射光亮,他不敢贸然下手。
真不巧,秋雷杀侍女时,人便到了窗边,脸向着窗,窗外景物暴露在眼下。月华如水,满地银光,离魂掌做贼心虚,不得已只好现身,想利用黑烟发射暗器,烟起人伏地,幸而躲过了秋雷的屠蛟匕,稍慢些儿老命难保,令他心胆俱寒。
等到三枝夺命三棱镖落空,他除了逃命已别无他计。危急中他还不忘用离魂掌行雷霆一击,希望用可化铁溶金的霸道掌力图侥幸。可是,他的离魂掌不是金针掌的放手,整条膀子脱力,掌心如被火烙,麻木不仁,掌心的肌肉被震得裂了几条缝,鲜血迸流。幸而他修为精纯,不然掌骨将被震碎。
三个人两个负伤,只有恨地无环还可以一挤了。
前面洛河岸在望,后面追兵亦至。
追得最快的人恨天无把苗勇,是以神力威震江湖的高手。背上的八十二斤虎尾鞭并未撤下,奔掠如飞,逐渐迫近了恨地无环的身后。
恨地无环断后,掩护两个已失去战斗力的人逃命。他也是个以神力扬名的名宿,与恨天无把正好棋逢敌手。
假使不阻住追来的人,或者不能在一击之后撤走;那么,不但两个受伤的人无法脱身,他恨地无环也将葬身于此,是拼命的时候了。
他在全速奔驰中,脚底下留了心,在掠上河岸的刹那间,申手钩住柳树的树干,借力绕树急转。一声大吼,大力金刚掌发如奔雷。猛旋而回猛地一掌劈出:
恨天无把也一声怒啸,左掌急架,右掌也出。身躯猛撞而进。
“噗!”双掌凶猛地相接,两人各向侧飘,脚下大乱。
“咦!”恨天无把讶然叫,踉跄站稳,伸手拔鞭。
恨地无环也吃了一惊,感到象是击在一面坚韧的钢墙上,掌心火辣辣地,大力金刚掌居然失效,不仅未将对方的掌击碎,而且反震力出奇地凶猛哩!他知道遇上高手了,再不走使得留下啦。他象一阵狂风,卷上了河岸。
第二个追来的是秋雷,他为了避黑烟慢了些儿,反而比恨天无把慢,但仍然赶到了,且超越了鬼影幽魂。
“主人小心!那家伙怀有大力金刚掌绝学。”恨天无把怪叫。
秋雷被叫声所影响,脚下一慢,恨地无环已逃上了河岸顶端。
他扭头叫:“四海孤魂来了么?准备在水中擒人。”
江东八豪的四海孤魂水良知,水上能耐超尘拔俗。但江东八豪只有四人追来,其中没有四海孤魂。
他追上了河岸,下面的三人已逃下河滩,接着水声震耳,人影消失在滚滚江流中不见。
四更左右,近周公庙的一栋木屋中一灯如豆,包扎了手掌的离魂掌,神色肃穆地扫了四周的人一眼,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四周坐着鬼眼瘦猿戎政、铁手姜环、恨地无环,和咬牙切齿的李玉衡,还有两个铁手姜环的好友。
恨地无环摇摇头,泄气地说:“那畜生的一个爪牙,也能从容接下我的大力金刚掌,我们的实力相去太远,今后恐怕没有下手的机会……”
“是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来了。”离魂掌沉重地接口。
“那么,我们难道便罢了不成?”鬼眼瘦猿恨声道。
离魂掌沉吟许久,方沉重地说:“当然我们不会轻易放手.但近期中必须忍耐。愚意认为,这事必须分三方面进行,假使我们仍然走在一块儿,可能要落入那家伙的监视下,甚至大祸就不远。”
“老大哥的意思……”恨地无环问。
“我认为有及早通知青云客的必要,那女娃娃是青云客的妹妹,将今晚的事通知青云客,不怕他不全力替妹妹报仇。再就是玉衡的事……”
“师父……”玉衡惨然地叫,以手蒙脸,双肩不住颤抖。
离魂掌黯然摇头,哀伤地说:“孩子,不是为师说丧气话,事实昭然若揭,为师确是无能为力。即使你将离魂掌与大力金刚掌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也无法与那畜生抗衡。你下什年苦功,他当然也不会闲着,他比你大不了几岁,要等他老朽势不可能。”
“老大哥,所说的三方面进行的事,能说来听听么?”恨地无环岔开话题问。
“其一,张老弟可至青泉山庄通知青云客,务必激起他的怒火,然后追踪毒王,向他讨些最毒的奇毒使用。”离魂掌沉重地说,眉宇间流露着英雄末路的神情。
“找毒王?”
“是的,找毒王讨药,交与玉衡。其二,是玉衡先与姜老弟潜返许州,徐图与李姑娘通信息,只有从李姑娘身上设法,方能找机会用奇毒制那畜生的死命。”
“不!”铁手姜环断然地拒绝。
“那也是不得已的事。”离魂掌低下头说,语气无比沉痛。
铁手姜环双目射出阵阵寒芒,咬牙道:“我要毁容易姓,混身黑道。那畜生目下广罗羽翼,我相信会有投入七柳湾的机会。我和戎兄换一换,由戎兄伴玉衡潜返许州。我意已决,就此为定,愿豪兄地下有灵,佑我能毒杀那畜生慰灵于九泉。”
离魂掌点点头,说:“也好。其三,我和褚、费两位者弟。”他指指姜环的两个朋友,继续往下说:“沿途跟踪那畜生,待机下手,那畜生不会提防我们的。不管事成与否,咱们在许州会合。也许咱们今生已无缘相见,但咱们义无反顾,为朋友两肋插刀,抛头颅洒热血理所当然。天色不早,咱们喝两杯便准备分手启程。”
同一期间,安乐酒店中秋雷也在大会爪牙。离魂掌遗留下来的三枚三棱镜和泄了气的皮人,全摆在桌上。
爪牙们全是江湖中的高手名宿,怎会对这些玩意陌生?离魂掌的身份一查便知。
同时,江湖上会大力金刚掌的人不算多,恨地无环也成了追索的对象。
既然认出离魂掌是三峡客船上李玉衡身畔的人,秋雷便知道是死鬼鹰爪李豪留下的麻烦 了,他不但要搜杀逃得性命的李玉衡母子斩草除根,更动了除去李姑娘李美贞永绝后患的念头。
天色大明,立即侦骑四出。
同时,安乐酒店气象万千,准备午间迎接许庄的许少庄主许钦。消息早经有计划的安排,沸沸扬扬不胫而走,而且经过渲染,令不知内情的天下群豪,油然生出七柳湾已和许庄联盟,甚至已结了亲家的念头。
秋雷这次到洛阳的目的是完满达到了,而且收获比预期的希望更大更丰。
鬼眼瘦猿带着李玉衡在五更初离开了洛阳,绕道走邓州,两人踏着晓风残月,凄凄惶惶的上道。
李玉衡自从与离魂掌等人分手之后,一直没说话,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澜,绝望的感觉震撼着他。离魂掌的话,令他灰心己极。即使他愿意忍辱负重苦练廿年再报仇并末为晚,但廿年后是否能胜得了秋雷?大成疑问。
至少他已看出形势己不可能,不但找不到比四大凶人更高明的师父学艺,而且也无法纠集能和七柳湾的高手一拼的大批人手。
诚如离魂掌所说,即使能将离魂掌和大力金刚掌练至化境,也无法和秋雷一评,眼看报仇之事完全绝了望,他怎能不灰心丧志万念俱灰?
在灰心绝望的打击下,他油然兴起疯狂的念头,他要和秋雷生死一决。将生命作孤注一掷。活着是一大痛苦,与其忍辱偷生,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这是至偃师的大官道,两人离城不足五里,五更已尽,东天已现鱼肚白,曙光从地平线升起,各处村落中鸡鸣犬吠之声此起彼落。
“我得走!”他对自己说。
前面半里地,道左出现一座村庄,灯光从村外的林影中泄出,犬吠声零落,勤俭的村民已经在准备活计了。
要想摆脱鬼眼瘦猿是不容易的,但他已下定决心。看官道恰好从村旁经过,最近的村屋就在官道旁,不由心中暗喜,利用村庄脱身,不怕鬼眼瘦猿追赶啦!
只消闪入一处屋角,脱身当无困难,何况鬼眼瘦猿根本不知他要逃走呢!是时候了,假使天色大明,便不能脱身了。
鬼眼瘦猿在前面走,心中紊乱已极,末料到玉衡会存心返回洛阳拼命。过了村口,他感到身后已听不到玉衡的脚步声,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小家伙果然不见啦:
起初,他以为玉衡或许在路侧方便哩!便脱口叫:“玉衡!玉衡贤侄,你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只引来一阵骤急的犬吠。
“糟!这小家伙搞鬼。”他吃惊地叫。
他总不能到村中击逐屋搜人,心中一动,便扭头扑奔村西出口处,焦急地把守着等侯。他已猜出小家伙的心思,令他毛骨悚然,无论如何,他得阻止玉衡前往安乐酒店冒险。
可是,玉衡已从村后走了,直等到东方发白,一无所获。他心中大乱,倒抽一口冷气,急急向洛阳赶,希望赶在玉衡的前面,及时阻止玉衡的愚蠢举动。
远远地,东关在望。朝霞满天,天色大明。进城的贩夫,走卒络绎于途,四乡菜贩牲口一群群往城里赶。
城门大开,三匹健马轻驰出城。领先的是一匹枣红健马,马上的骑士是个年约半百的矮个儿鞍旁兵器插袋插了一枝鸭舌枪,泰然赶路。
鬼眼瘦猿急于赶路,但仍然留意道上往来的可疑人物,首先便发觉矮个儿的身份,赶忙闪在道旁伸手招呼。
矮个儿也看清了对方,脸色一变,不等鬼眼瘦猿出声招呼,火速伸手指横竖在口前,示意不可发话,然后松了疆,翻下鞍桥折至路旁小解,让后面的两骑先走。
鬼眼瘦猿知道有事,不再招呼,低头自顾自走路,直待两骑去远,方回头向矮个儿走去。
矮个儿回到马旁,朝着鬼眼瘦猿,讶然叫;“戎老哥,你还不远走高飞?昨晚你是不是与离魂掌关尚到过安乐酒店?”
鬼眼瘦猿脸色大变,抽口凉气问:“叶兄弟,你怎么知道?”
叶兄弟向路两头瞥了一眼,牵马向道旁矮林一钻,说:“路上不便,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入林中,叶兄弟沉重地说:“你好大胆子,还敢入城?五更天,安乐酒店的飞龙已将消息传入城中,要找你们格杀勿论哪?”
“谁知道兄弟到过安乐酒店的?”
“老哥你以为飞龙是草包?你错了,目下他羽翼已成,手下罗致了不少黑白道亡命,关老兄留在安乐酒店的夜行物件,岂瞒得了那群走狗狐犬?他已命大群爪牙四出追搜你们,并传信各地江湖黑白道人士,任何人不许收容你们。而且得全力擒你们解送七柳湾,违者必受到惨烈可怕的报复。刚才那两个家伙是彰德双英何氏兄弟,他们身上怀有七柳湾的飞龙信旗,受命东行知会沿途的江湖朋友;如让他们发现你我的身份,危矣:”
鬼眼瘦猿吓出一身冷汗,大惊道:“糟了!糟了!”
“怎么了?糟什么?”
“李贤侄恐怕要到安乐酒店寻仇,岂不糟了?”
“李贤侄?是鹰爪李豪的少公子么?”
“正是。”
“那……那真糟,他岂不是飞蛾扑火么?”
鬼眼瘦猿跌脚道:“完了!我得赶先一步……”
“慢着!你这样去是不济事,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远走高飞……”
“什么话?叶兄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叶兄弟摇摇头,苦笑道:“戎老哥,恕小弟直言,小弟知道老哥是义薄云天的豪杰,但岂能不顾大局?目下安乐酒店高手如云,而且你们行藏已露,他们正加紧授寻你们,戒备森严,你去了又能怎样?友仇不可不报,轻身涉险乃是匹夫所为,万一饶上性命,不但友仇难报,自身亦难保。请教,老哥何以见鹰爪李豪于地下?
不是小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飞龙雄才大略,艺盖天下群雄,广罗羽翼,声势如日中天,目下如想报仇雪恨,实非其时。别说他身旁高手林立近身不得,即使能近身又能怎 样?他身具绝学勇悍绝伦,剑下无敌,连金神和独角天魔也无奈他何,老哥又何必不自量力?
听说独角天魔已派人前往终南找终南狂客,限期答复纵徒极行的用意;说是假使不立即制止飞龙的胆大妄为,将要先一步摧毁终南狂客隐修的狂庐。这说明了独角天魔心中有虚,对下月十五德星亭的生死决斗怀有惧念,明眼人已可看出今日的时势,咱们……”
“叶老弟,你似乎对飞龙的事知之甚详哩!”鬼眼瘦猿插口,打断对方的话,神气相当的不快。
叶老弟淡淡一笑,说:“兄弟已在十天前投效七柳湾的飞龙令下。”
鬼眼瘦猿急退两步,伸手拔剑,左手也急拔腰带上的飞刀。
叶老弟却举手轻摇,苦笑道:“老哥千万别误会,咱们总算是朋友一场,所以愿坦诚相告,小弟并无恶意。叶某不才,不愿葬身飞龙的剑下。上了贼船,唯一可做的事便是跟着贼走,休怪小弟苟且偷生,小弟家有妻儿,不得不出此下策,小弟的话,字字出自肺腑,言尽于此,告辞。祝老哥顺利。”说完,行礼举步,牵着坐骑向外走去。
矮林视度不良,人行走其中,必须拨开枝叶方能行走。鬼眼瘦猿呆立在当地,目送叶老弟离开。
叶老弟泰然向外走,并末回头戒备。刚走了四五步,左侧银芒一闪,一枚零风镖穿枝而出,一闪即至,贯入叶老弟的胁背下。
“啊……”他狂叫着,踉跄前冲,丢了坐骑的缰绳,艰难地转身,狰扎着去抓鞍旁的鸭舌枪呢。
可是晚了,两个青影暴起,钢刀一闪,伸出的右手被齐肘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