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4)
八豪中有七人四散走了,只有老大魔影幽魂沙千里不走,骑马紧随在有后半乘之地,问道:“庄主,大事如何?”
“得手了。”秋雷得意地答。
魔影幽魂久久没做声,良久方问:“庄主此举,属下百思莫解。”
“你认为此计不妙?”秋雷笑问。
“属下认为,许钦既允相助,何必在这时将他掳走?岂不引起许家不满么?万一……”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该知道,许家三代均以豪侠自命,对是非看得甚明,重视江湖道义,恩怨分明,自视极问。
这次许钦为了报救女之恩,只答允阻止金神,其他不问。可以说,他并末存心助我,而且心含鄙视之念;你不见他不但不领咱们的筵席,甚至多坐片刻也不愿为么?老实说,我已试出金神的真才实学,他无奈我何,我用不着倚仗许钦之力。
你想想看,我把他弄到七柳湾,灌他一杯迷魂药,让他坐镇七柳湾,吓走那些前来强出头的白道江湖小丑,不是乐得清闲么?
龙门乔家因许钦之故,也将被我所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你等会儿到许庄走一越,告诉他们说,许少庄主义比云天,千金一诺,已专程赴七柳湾去了。哈哈!我想,银凤必定不放心也许不予置信,要赶至七柳湾送上门来的。”
他不敢将天门峡石窟的内情说出,其实他弄走许钦的隐衷不足为外人道。与九华羽士计算银风,青云客也是参予者之一,另一个是绿凤。他认为目下绿凤死了,但九华羽士和青云客仍然健壮,难以逆料这两个家伙在走投无路之余,是否会不顾一切后果将内情向许家说出?那他秋雷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许钦在知道内情之后,传出侠义柬大会白道群雄与他为难,不用多想也可知道后果可怕了。昨日在龙门山区,许钦面对金神毫无所惧,显然末将金神放在眼下,可知许钦的艺业自不等闲,他心中不无顾忌。
所以决定布下天罗地网用毒烟擒走许钦,更准备用迷魂药迷失许钦的本性,不但减去了一大强敌,更可避免白道群雄找麻烦,一举数得。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入暮时分,许庄派来了十余名高手,由许钦的妻子柳秋涛和笑弥勒柳文华兄妹率领,前来询问经过。秋雷推得一干二净,他说许少庄主只交代说先赴七柳湾等候,其余一概不知。
次日,飞龙秋雷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洛阳东行。但一出东关,便四散而隐。
月梢,大洪山青泉山庄化为瓦砾场,死伤极惨,因为青云客和独角天魔恰好那天不在家,他两人至终南找终南狂客尚未返回。
出事那晚.青泉八丑闻风在破晓时分率领上次赴洛阳的大队人马返庄。而独角天魔和青云客不在返庄的人马之中的事,外人不知其事。
这是秋雷最失策的一事,事先他侦知独角天魔派人到终南,却没料到独角天魔师徒因终南有变,随后亲自前往。
而八丑一群人返庄时,沿途昼伏夜行,不露形迹。他还以为独角天魔师徒仍在其中,当夜大举夜袭,上了大当。
八月初,接着是君山烟波楼大火,不仅君山秀士的宅院付之一炬,连湘山和湘山村也被波及,夜袭君山的人分乘十二艘大船侵入,人数不下五百之众,每个人皆以巾蒙面,身份难辨。
君山秀士的三艘怪舟,已被人于事发前在码头旁凿沉。他总算了得,与潜龙队的总领何腾蚊杀出重围,窜入湖中逃得性命。
与独角天魔在德星亭约斗的日子愈来愈近,但在七月梢和八月上旬这二十来天中,飞龙秋雷以快速绝伦的行动奔东逐北,象一阵狂飘,从河南横扫至湖广,扫清了那些不驯伏的黑白群雄,迫令那些观望风色的人供其驱使,江湖大震,飞龙令所到处,群雄慑伏。
大批快马向四面八方奔驰,带着绣有飞龙的飞龙令向各地江湖朋友示威,要求合作共尊飞龙令,抗命者大祸立至。
许州南北骤车店在易于时改为中州骡车店,接着不久之后,在隔邻又建了一座四梅镖局。
以前,四海镖局只走河南、南京、山西、湖广,镖旗上只绣了“四海”二字。从七月梢起,镖旗改了,改为三角形的绣飞龙旗,四海镖局四个字变小了,小得只配绣在近杆的内边上。所有的押镖车船,全都绘有飞龙图案,镖旗所至,路人侧目。
而在各地一年来所建的行业店面,也纷纷在店面秘密绘上秋雷用来做标记的简笔飞龙图案。
七柳湾大兴土木是去年的事,到七月底方陆续竣工,大庄门宏丽壮观,朱漆大匾额到了六个金字:七柳湾飞龙庄。
庄主不在家,任何人皆不许入庄。
七八两月,是七柳湾的全盛时代。飞龙秋雷的名号,江湖朋友闻之变色。
河南的少林弟子销声匿迹,暗地里准备防变。
期广的武当外表沉静,暗中调集各地名宿至武当聚会。
七柳湾飞龙庄的人,远不至于愚蠢得向这两派急动脑筋,对两派的门人子弟,还存有一两分客气。少林的神拳陈校是如何被杀的?没听说有人目击其事。武当的霹雷火玄真下落不明,无人知道他的命运。
总之,两派的门人子弟众多,管不胜管,假使死一个人也要劳动两派的元老耆宿出面管事,那么,两派的山门岂非永无宁日?因此,在飞龙未公然向两派叫阵之前,两派的元老耆宿没有理由出头自讨没趣。而飞龙在未有把握一举摧毁两派山门之前,也谨慎地避免表面化的冲突。双方皆有所顾忌,近期间还不至于公开来干,只在暗中多加紧准备,暗流激荡。
七柳湾飞龙庄的各种江湖行业,在各地象雨后春笋般蓬勃而兴,财源滚滚,羽翼已成。
那些不屈服的人,处境愈来愈困难险恶。各地爪牙皆接到一份黑名单,设有不论昼夜经常待命的驿传快马传递消息,仿照当时的驿站建成的传哨所,几乎遍布每一角落。
传讯的人,只须持有飞龙令,报出各站所的暗号,便可动用该地的快骑,消息往返传递十分灵活,一昼夜飞传千里不算奇事。
黑名单的人物中,处境最险恶的九华羽士、毒王、李玉衡、离魂学、恨地无环和铁手姜环、龙形剑、赤煞二凶、青云客师徒等等,其中赫然有秋岚和虚云上人,还有琬君姑娘。
这些人中,除了指定活擒琬君之外,秋岚的消息务必传至七柳湾,由庄主亲自下手。当然,假使能活擒自然求之不得。黑名单上的名字,不写秋岚却是姓山的人。
八月中旬,距中秋还有三天,秋雷率领着大群爪牙,浩浩荡荡回庄。
他正式自称飞龙庄主了,只花了年余时光,他大踏步向成名的大道迈进,成名之速,空前绝后。
侦骑遍江湖,要擒杀李玉衡斩草除根;但李玉衡却掩去本来面目,跟随着一批贩柿子和黄明胶的湖广行贩,到达了许州。
欧阳慧姑娘已换了男装,变成一个黑小伙子,随着扮成走方郎中的毒王,仆仆风尘从湖广向上行。同行的有恨地无环张澜,他扮成一个满脸虬髯,左颊有一条青绿色胎记的哑巴,替毒王挑着药篮。
九华羽士这个老狐狸神出鬼投,他先赴青泉山庄,去晚了,只看到一座瓦砾场。接着再走一趟夷陵赶回洛阳,他要在许乔两家打主意。
他对秋雷派人搜杀他的事知之甚详,把秋雷恨入骨随,他发誓要将秋雷送入坟墓,任何 代价在所不借。秋雷目下羽翼刚丰,如果再晚三两年,极有可能登上江湖盟主的宝座,那么,他的处境岂不更为险恶?
他打听出独角天魔已和终南狂客离开了终南,想在洛阳将他们找到。
许庄许家相当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笑弥勒与乃姐在秋雷处问不出所以然,所以便立刻派人前往许州劝阻许钦,由笑弥勒带了老太爷的手书前往七柳庄,痛责许钦轻举妄动,令其克期返回。
可是,飞龙庄主尚未返庄,庄中拒绝接见,笑弥勒只好带书返回洛阳。在抵步的同时,许钦的手书同时到达。书信措词简单,禀明老太爷,须持与金神一决之后,方可回家,并嘱爱女可前来相助云云。
老太爷中州一剑接书之后,疑云大起,知子莫若父,他不信许钦活了一大把年纪,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在与乔家一众友好商讨之后,老太爷说出一番惊人的大道理,最后决定集聚两家的亲朋和早年的友好,组成空前浩大的百名高手阵容,前往七柳湾看个究竟。老太爷虽已封剑归隐,但为了儿子的安全,他仍然出面,但仅不带兵刃而已。
他们还未成行,人数还未到齐。预定在近期启程先赴登封.会合那儿的少林二十名长老。但消息已经传至七柳湾,风风雨雨,谣言满天飞。
笑弥勒是唯一心中难受的人,他无法替秋雷掩瞒罪行,感到无法向秋岚交代,他准备到许州之后方将上次秋岚救乔家姐弟的事说出。
近来,金神似乎在江湖消失了,没有人能发现他这个曾经横行天下近一甲子岁月的老江湖。由于君山烟波楼的毁灭,老凶魔算是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他转入地下秘密活动,将所有的爪牙召至洞庭和三峡活动,搜集孙女金四娘所经过的每一段水陆路程。他不愧称老江湖,不仅将金四娘和秋雷乘坐的客船找到,更在岳阳找到水陆两个为首的好汉,水怪桑九原和闪电手莫成,摸清了金四娘和秋雷早先在岳阳的一举一动。不止此也,躲在岳阳附近养伤的青龙煞,居然被他找出来了。
老凶魔大怒之下,率领大批爪牙和所有的人证上航,根据线索在新滩口发现了沉船,于八月中旬启程北上许州。
且表表秋岚。弟弟秋雷那一剑,伤透了他的心,令他痛苦得万念俱灰。在随白夫人祖孙躲到龙门东山白香山墓附近暂住,当夜便在气急交侵下一病缠绵。
练武人要说百病不侵是不可靠的,只不过比常人不同,不易被病魔所因而已。他躺下了,病得不轻,浑身如火,高烧中呓语连连,呼号挣扎,可把琬君姑娘累惨了。白夫人不会岐黄之术,普通练武人必须知道的跌打损伤药方派不上用场,又不敢公然至龙门镇请郎中,眼睁睁的看着秋岚往下拖。
一拖使拖至八月出头,总算在琬君的妥善照料下,病势方开始鸣金息鼓退去,姑娘已消减不少。这期间,龙门乔家的事,始终未传到他们耳中,他们似乎与世隔绝了。
草屋中,只有祖孙俩和一名仆妇,其他的人己打发回东海普陀,没有人外出打听消息,他们也不敢外出,怕引来金神更糟了。
这天一早,秋岚开始行功练气了。病,拖不垮他龙虎似的体格,拖垮他的是心病。病的后半期他逐渐消醒,琬君姑娘不仅用万丈柔情感动他,也委婉地疏导他。她说得好:人,总会有沉迷盲目的时候,但先天潜藏杯内心深处的天性和手足亲情,是不会永远泯灭的。
她认为秋雷的疯狂,乃是一时的现象,他怎可因此而灰心?灰心又待如何?艰道毁了自己便罢了不成?他怎可不尽其在我,规劝乃弟回头?
心病乃需心药医,在姑娘温婉诚恳的解说下,他承新激起生的意志,病魔便只好乖乖地退走了。
二十余天的相处,他已对人生油然兴起另一种足以令他改变的爱情,往昔苦行憎似的漠视人世感觉,逐渐离开了他。琬君用温婉、关切、娇柔的女性特有兵刃,楔入他坚强、嶙峋的、苦行的纯男性天地中;他也确是需要这种温情。二十余天来,白夫人祖孙俩所给予他的关怀和温暖,比虚云上人十余年来所给予的还多,还充实。
正如虚云上人所说,他与佛无缘,不是佛门中人。他感到他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象琬君一样的女人做终身的伴侣。
一个自小跟随佛门六子长大的人,定力虽培养得超人地深厚,但也容易着魔。苦修不易,出家人斩情灭性,如非受到惨痛的打击,很难克制意马心猿修至四大皆空之境。
他虽也幼遭不幸,但当时的惨象并末目睹;加以虚云上人已知他不是空门中人,不禁止他喝酒便是明证。十余年艰苦卓绝的生涯,一旦处身在白夫人祖孙的慈爱化育环境中,他恢复了与生俱来的人性。
爱情在他心中发芽、长大、开花。
琬君姑娘一颦一笑,在他心中都变成了震撼的泉源。
同样地,琬君的心扉,早已为他悄然而开,爱情在他们之间发出了共鸣,与他们同在。
练了半个时辰的寂灭术和璞玉归真奇学,他到了屋外亩大的院子。东方刚现鱼肚白,黎明前的阵黑已逝,晨风微凛,寒露沾衣。他仰天吸入一口气,试意正心拉开马步练崩云三式。大病初愈,他感到手脚有点生硬。
连演五次,他感到幽香入鼻,姑娘一袭白衣,俏生生地出现在身旁,纤手中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参汤,盈盈浅笑,柔声道:“岚哥,该歇息了,别忘了你是我的病人啊!未得允许,你怎么跑出来走动了?”
秋岚收了势,道:“憋了二十来天,髀肉发生,筋骨都生锈了,再不活动活动便朽啦!晨露伤人,琬妹,进去吧。”
他接过碗,感激地说:“谢谢你,你比我还早哩!这些天来,琬妹,苦了你了。”
“唷!岚哥,别急了,这些天我伺候你,是有代价的。”她笑,笑得很爽朗。
“代价?什么代价?”他惑然问,一面挽着她往里走。
“你好意思不将无定剑法教给我?可不能告诉奶奶啊。”
他笑,一口喝掉参汤,说:“你作怪,不会磨着奶奶教么?”
“不!奶奶说,你高明,已获剑法神髓……”
“别听奶奶抬我。”他谦虚地答。
“真的,奶奶说你击败了金神,心中末存伤人之念,不然金神准有好看。而奶奶却几乎伤在者凶魔的剑下。不管,你不教我,我给你没完。”她向他撤娇,透着万分的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