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的这些话,让男人那双黯淡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床上的连衣裙,走回衣柜前挂好,嘭一下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数量巨大的女装,猛地合上柜门。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猛烈,就像他故意这样用力的开门摔门,才能把自己那些混沌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一样。
他回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小家伙,夸赞着:“儿子,你比我聪明的太多了。
对,她一定是睡着了,才会一直不联系我,我是怎么了,居然会怀疑她?!
这些衣服,放在柜子里不过是死物,只有她回来,穿在她的身上,才真正属于她。
走吧,我带你一起去找妈妈,无论她在哪里,在什么地方,都要把她找回来。
我不在乎,她睡着的是身体还是心,她属于我,二十多年前,就属于我了。”
他的这番话,就像是对那个走丢了的女人的宣言。
小家伙和他之间的感情,以及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丢失了的女人的深情,让我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
即使明知是梦,明知是其他人的事情,但我还是很受感动。
更是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那个小男孩,肉乎乎的小脸蛋。
可我刚伸出手,即将触碰到他们的时候……
被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又在这里睡觉?我听说你连中午饭都没吃。”带着黑框眼睛的短发女孩儿,一脸不满的,站在我面前。
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皮夹克,短发别在耳后,露出花了淡妆的脸。
干练又充满了活力。
不过,她那一脸烦躁的表情,倒跟她原本算得上乖巧的五官,完全不相配。
“这里很舒服,我困,就睡着了。”我白她一眼,没好气的回答。
对于都不和我好好说话的人,我为什么要把热脸贴过去?
水修都没有责备过我,她又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他找你有事,跟我走。”她仍旧摆着一副,很不善意的表情。
我呐,吃软不吃硬。
“好~”我答应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的揉了揉脸颊,一点点的拿起毯子,优哉游哉的折着。
我就是要拖时间,等到一会儿去找水修的时候,就可以说是她很晚才找到我。
她不尽职,并不是我的错!
让我不舒服的人,我才不要让她舒服。
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催我,反而用一种充满探究的目光,认真的打量着我。
一直看到我浑身都不舒服,不得不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看什么,我在看你。”她说完,径直蹲在了我的面前。
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看进我的心里,猜透我此刻在想什么一样。
我被她看的慎得慌,低下了头,加快了折毯子的速度。
“秦丢丢,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假装呢?”
她说这话的同时,居然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了起来:“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认得我吗?”
“我认得你。”我厌恶的皱起眉头,用力拍开她的手,很夸张的擦了擦自己的下巴,才在她略得意的态度里,说:“你是冉墨,水修的助理之一。”
其实我心里很慌乱。
从我醒来到现在,冉墨每次看到我,态度都是这样有点怪异的冷漠。
难道说我们之前有过节?
但我真不觉得,我是那种会和自己老公的助手,有过节的人。
我正觉得心虚,却听到她干笑了几声。
“秦丢丢,你说的很对。”
她慢悠悠的站起来,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光影摇晃着落在她脸上,更显得她脸上的笑容怪异了。
“对,我是冉墨,一个崭新的,和过去无关的我。
秦丢丢,我有时候真希望我是你,可以把过去,都忘得干干净净。
毕竟那些,我根本就不想要记得。”
呃!
她这是中二病犯了么?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是想干嘛?!
我是失忆不是傻,看也知道,之前她和我的关系不算熟悉。
哪怕是现在,也明显的,不属于和睦相处的范畴。
何况我不认为生病失忆,算是值得羡慕的好事。
所以她说这种话,其实很突兀,我也就没有接话。
等我磨磨唧唧弄好,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她走回住院部的时候,毯子都凉了。
水修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翻看着一本暗黄色的,用线装订起来的古书。
那本书我曾经偷偷瞄过几眼,上面是用毛笔竖着写出来的一堆繁体字,我认识的不多。
更多的是一张张符咒,这个我倒是能记住几个,不过也只是认识图案,从哪里起笔,从哪里收尾,一个都不知道。
“又去睡觉了啊。”水修合上书,笑着看着我,对我招了招手。
他穿着西装!
我心里咯噔一声,马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小跑到他身边,往他腿上一坐,拱进他怀里,嘿嘿笑着说:“我太困了,就睡着了,老公,你等久了吧?
对不起嘛,可是你看,现在都要四点钟了,下午的测试,就不做了吧?”
“你啊,”他轻轻的揉着我的脑袋,捏了捏我的脸颊,才说:“为了逃避测试,跑出去睡觉。
丢丢,你真像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不知道……”我失望的叹了口气,从他腿上下来。
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可以不做测试。果然穿着西装的水修,最严苛不过。
“去哪儿?”他伸手拉住往病房外走的我,诧异的问。
“去做测试啊。”我低头看着他拉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才发现,我们两个的手上,都没有戴戒指。
可是我的手指上,却有很明显的,长期戴戒指才会留下的,浅浅的一圈痕迹。
我怔住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或许我们曾经有过争执,但是,现在他肯为了帮我治病,盖这么大的医院给我……
过去的就过去吧。
“丢丢,医生说,你可能不是生病,而是有超能力,所以……”
“所以我不用做测试了?!”我激动的打断他的话。
他笑了笑,才说:“要做实验,来测试你的能力。
不过,等实验成功,而你能够掌握自己力量的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丢丢,听话,这次的测试我会陪着你一起做,只要你能成功通过这次的测试,就能掌握自己的能力。
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我有超能力。
如果他说的是水龙,这个能力他应该也是会的,不然我刚醒来的时候,他身上玻璃似的防护层,又是哪儿来的?
而且那次做测试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他意念里的世界。那个充满花香的草原,明明比我的一片惨白高级的多了。
他是怕吓到我,才故意说我有超能力吗?
我脑子里都跟高速公路疾驰的列车一样,狂奔了无数个来回的各种乱想。
结果到最后,居然还是笑着憋出了一个字:“好。”
这个测试,并没有任何的机器。
他给了我一件中长款的旗袍和一副面具,让我换上,跟他出门去。
旗袍合身的可怕。
说是合身,还不如说这件旗袍就像是我的第二层皮肤,贴在我的身上,无论是蹲起、跳跃还是小跑,都一点儿不紧绷,简直像是随着我的动作,自己变大缩小一样。
再大的动作,旗袍都依旧合身。
这件精美的深蓝色旗袍上,从衣襟开始一直到裙摆,都绣着水纹。那些水纹的花样,从深到浅,用力不知道多少种颜色。
而且看的久了,会发现,那些水纹好像在自己上下起伏波动,就好像是真的浪花一样。
“真漂亮,戴上吧,我可不想别人看到,我老婆这么漂亮的样子。”水修笑着,把面具戴在我的脸上。
白色的陶瓷面具,同样的蓝色水纹,戴在脸上,就好像吸住了我的皮肤,服帖的熨在脸上了一样。
“走吧,我带你出去做实验。老婆……”
水修拉住我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又笑着说:“这个实验成功,以后你就不用再受疼了。
我不会让你只身涉险,你不要怕,老婆,我一直在你身边。”
车开的很稳,从医院出去,周围的景色,就一直很是荒芜。
我们从一片片已经收割的麦田开过去,路过几个被抽干的水潭,再开过一个哥特式的教堂,越开,周围的景色越是怪异。
空旷的原野上,天空很低很低,一团团翻滚的乌云,几乎就压在地平线上。
风呼啸着从车前吹过,刮起枯枝落叶,撞在车窗上发出奇怪的声响。
而云层里,露出了一个尖尖的,避雷针一样的东西。
这附近除了这个避雷针一样的东西,好像也没建筑物了,车一往直前的,开了过去。
“龙爷,到了。”
司机把车停在了一栋破败的建筑前,恭敬的走到水修那边,替他开了车门。
水修取出一个纯白色的面具,戴在了脸上,走到我这边,替我打开车门,伸出了手,说:“丢丢,勇敢一点,我会一直陪着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