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落塔。是落塔。
落塔好像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其实也是他的感觉,临别之际,他有意无意的向曾经和漂亮姐姐吃饭的那张桌子看了一眼。
四目交错。漂亮姐姐也正看着他。
落塔一下子移开眼神,因为她目光里温情,看多了就让人沉溺,他真的不敢多看。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又怎么会这样的奇怪的感觉,又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落塔,胃口还是这么好。”如花打破了黛鸢和落塔之间忽然出现的缄默。
“如花,你也知道,我就这一个爱好嘛,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肚子。”落塔嘴上和如花说话,眼睛也看着如花,可余光去悄悄扫向黛鸢,那里有一种怯怯的感觉。
这怯怯的感觉不敢堂而皇之的看她,像从前那样。落塔也感觉到,当自己接下少年的面具时,露出真正的容貌,自己看漂亮姐姐的眼神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还闹不明白。
总之,就是有点不一样。
“你要离开这么?”如花刚才听到他要打包螃蟹和酒。
“嗯,我要去那个方向。”落塔指了指前方茫茫无际的大海。
黛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那里不也是自己要去的方向吗。
黛鸢很想说,你和我们的船一起去吧。可面对落塔,她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就像在温泉前,自己本来有机会挽留他邀请他的。
可自己却,听天由命了。
这次,黛鸢话到嘴边,也难以启口。也许是自己依然没有把握,他会留下来,或者和自己同去。
“我们也去那个方向,不如一起。”如花邀请落塔,如果能让公子开心,自己做什么都不惜,包括有人分享她的爱。
如花给黛鸢的,不是占有,不是几平米的私欲,而是大爱。
听到如花的邀请,落塔看了看黛鸢,他想,只要她微笑或是点头,他就跟他们一起。
可黛鸢的表情却格外的冷酷。
她不是故意冷酷,她只是不想在落塔面前那么直白表露自己的心思,可这却让落塔以为,她并不欢迎自己加入他们的队伍。
“谢了,我定了船票,马上就开了,祝你们一路平安。”落塔又看向黛鸢,可恐怕是最后一眼了。
此刻黛鸢心里有小小的怒火,竟然不买如花的帐,最后的看一眼,落塔自然没看到期望的神情,自己的眼神中也顿时蒙上失望的色彩。
“你一个人小心为好,说不定还有黑武士。”如花做最后的尝试,再一次试图挽回二人不愉快的现状。
“没关系,应该无大碍。你们也要小心,体格都弱弱的。”
落塔这话说给如花,也说给黛鸢。一旁的黛鸢心领神会,假装看着海洋深处。
“公子,您的螃蟹和老酒好嘞,您拿好,慢走,再来!”
落塔提气打包好的事物,向一搜客船走去。
直到他转身,黛鸢这才赶紧收回眼光,看着落塔的背影,一点点变小,看他的脚步,一点点模糊。她想到那清俊的影子,清俊的脸……
落塔一直没回头。尽管这时的黛鸢好希望能再看一眼他的样子。因为这一别,恐怕真的是一生了。事情没有按照黛鸢所愿的方向发展。
落塔上了船,船扬起了帆,缓缓向海深处驶去……
船走了。落塔真的走了。他再也没回头。船已经越行越远,几乎驶出视线,消失在茫茫海上。
可黛鸢依旧看着海面,看着水天相接的地方。
黛鸢错愕,是不是自己不该故作骄傲,故作冷淡,放走了他……
不久,月华回来了。船已经找到,船家也安排妥当。
如花和黛鸢谁也没有提起刚才落塔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月华可是个大醋坛子,如花早就领略过了。
备了足够的干粮、水、食物,还有在这买下的稀奇古怪的玩意,统统装上船。
黛鸢三人也出发了,船越走越远,仿佛去追寻落塔的踪迹。
只是怎么能追得上,只能想想聊以慰藉罢了。
船行驶了两天一夜,黛鸢在船上和如花、月华嬉戏闲扯,时间倒也过的不慢,只是心里就有那么一丝不愉快,怎么也撵不走。
本来海上风平浪静,第二天夜里的时候突然狂风袭来,帆船虽然不小,却也颠簸不止。黛鸢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她和月华、如花三人只能被这风浪戏弄,在船舱里东倒西歪。
虽然月华能偶尔吃吃公主的豆腐,可这晕船的感觉早让自己没了吃豆腐的心情,只想快点到达陆地。不一会,他已经开始泛呕了,堂堂武将竟然会晕船,以后怎么海战?
传出去让人笑话。尤其在如花面前,自己一向以威武著称,想不到这次真是栽了,一辈子最丑的丑态,就在公主殿下和如花面前,尽爆无疑!
如花到没有笑话月华的意思,他尽可能的想些方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比如说说陆地上的事,黛鸢也轻拍他的背,减少他的难受感。
没想到自己由这个团队中保护别人的人,成了被照顾的对象……月华总结了一下:武将悲哀莫过于上船!
种种做法还是没有让月华得到改善。
船家笑道:“小伙子真是旱鸭子,习惯就好了。”
习惯……我在也不想上船了,走水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失误……
海上的天气就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白天还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晚上却狂风大作,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深暗的海上几乎没有灯火,狂风袭来,更是没有星光。
只有熟练的船家凭借经验和直觉在海上行驶。
风越刮越急,浪越打越高,船舱内已经进水了。
月华的呕吐物漂浮在水上……
“月华,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走水路,害的你……”
“公主,公主殿下,不关你事,是我,我自己,身体,太,太不争气……”话没说完,又是哗啦一声,胃里没分泌的事物早就吐光了,现在吐出来的是苦苦的胃液了。
黛鸢看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体质,体质问题……
都说狂风怕日落,这海上的狂风,却是越刮越狂。他们的船已经摇摇欲坠,帆也几乎掉下来了,几次加固才暂时稳住。
这个夜里的风刮的格外邪门。几位船家再也不敢继续走了,只怕前面有龙卷风,到时候一个惊涛骇浪劈过来,大家还不都得喂鱼。
此时,船也无法掉头。
船家告诉三人,如果风不停,这船也支撑不过几个小时了,最好弃船。船舱里有两条小船,给你们留下一个,事物和水我们都不要,我们乘坐另一个争取回去。
你们想前进,还是也想回去,自己决定吧。
这分明是乘人之危,半路撂挑子。
几位船家也算在这海上摸爬滚打混大的,像今夜这样邪门的风浪大家都没见过,谁能不害怕。
形势由不得人,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还能顾及他人。还没等三人给出反映的时候,船家已经放出小船,轻舟而去了。
大船在风里随风飘摇着,船舱已经倒灌了不少水。
月华的体力几乎透支到了极点。如花和黛鸢的水上经验都不丰富,一时间,真是束手无策。
茫茫大海,上不见神,下不见鬼,呼天不灵,呼地不应……
黛鸢看着如花,臂里躺着月华,难道这就是我们三人的宿命?如花也把头靠在黛鸢的肩上,仿佛等待命运女神的最后裁决。
“傻瓜,你们快放开我,乘船返回,还有一线生机。”月华推开黛鸢。
让黛鸢抛弃月华,那是不可能的,她宁愿和他共赴黄泉。
黛鸢紧紧抓出月华和如花的手,生死不离,生死不弃!
这时,船上的帆落了,船随着海流在海面飘荡,也不知道方向。船舱里的水越来越深,看来只好弃车保帅了。
黛鸢放下月华,和如花拿出小船,把水和食物装上小船,又把月华扶到小船上,大船上的工具箱还有能用到的也都顺手带走。
一切准备好了。这才和如花跳上小船解开绳索。
小船在海里随风辗转,不一会大船已经渐渐沉落了,随后消失在海上,这情景看的黛鸢心里发慌,说不定下一个这样消失的就是我们了。
没有指北针,没有月亮,只有狂风,在苍茫的大海里,没有什么能辨别方向。
黛鸢和月华努力掌控船的方向,如果风向没变,她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目的地是顺风的。现在也只有顺风行驶了,这艘小船想逆风也不行,瞬间就会葬身鱼腹。
他们能做的就是不让船因为风的过度的倾斜而颠覆!这也是唯一能做的了,保持它的平衡,做到这个对于二人来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天旋地暗,忽然间,一阵飓风袭来,只觉得船速越来越快,几乎飞起来了。
此时控制方向已无济于事。
“是,是龙卷风。”如花已经颤抖了,他第一次看到海上龙卷风,龙卷风下已经形成巨大的旋窝,他们乘坐的船犹如一枚叶子,轻易就被卷了进去。
命运女神真得来的了。
黛鸢知道此时做任何抵抗都是螳臂当车。
她一手搂着月华,一手搂着如花。三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的命运早已连载了一起。她想和他们用这最后的时间说说最后的话。
她吻过月华的额头,又吻过如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