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
繁华一如往日,喧嚣热闹是这座巨大的城池给前来这里人们的第一个印象,不过正如明月之外还有繁星,沧海虽广仍有岛礁,在这座热闹非常人口众多的城池中,也有一些不那么喧闹相对安宁平静的地方。
某处屋宅,小小庭院,一棵歪脖子槐树斜倚墙角,几枝绿叶伸出白墙,在微风中微微抖动。芳草茵茵的小院里,忽然从屋中跑出来一只小黑猪,先是在院子里溜达小跑了一圈,然后这里嗅嗅那里闻闻,慢慢地走到了那棵歪脖子槐树边上。
它先是凑前闻了两下,又在树干上蹭了蹭,随即不知为何,突然又对这棵槐树上头看起来产生了兴趣,走到树根下摩挲磨蹭,甚至两只前脚抬起,看去似乎居然是有一些想要爬树的意思。
只是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猪会上树的,所以小黑猪爬了半天,费了老大的劲头折腾,愣是没离开地面半点,搞得它看起来有些不开心了,对着这棵槐树哼哼叫了几声。
这时一阵轻柔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出现在小黑猪的身后,那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微笑着走过来双手轻轻抱起小黑猪,然后抬起放到了歪脖子槐树横跨出去的那段树干上。
小黑猪抱着树干顿时高兴了起来,嘴里哼哼哼哼咧嘴笑着,那女子微微一笑,摸了摸小黑猪的脑袋,然后安静地抬头望去。
风中那几分绿叶迎风而动,她凝视半晌,眼中渐渐有几分温柔,低声道:
“又是一天了,小黑。”
沈石进了城,按照孙友给自己的指点来到城北,走到了那条十分僻静的街道上,过往的行人都没几个,这里显得十分冷清,沿街的那些宅院大门,多数都是紧闭的,也不知在门后是住着些什么人。不过沈石对此并不关心,他只是在心中暗暗计算着门户,最后在街道中段某一处看去十分平凡普通的小屋宅外停下了脚步。
门扉紧闭,白墙高耸,一侧墙头露出一段绿叶树枝,为这个还有些凉意的天气增添了几分亮眼的温和。屋子内外,都是一片寂静,也不知这屋中主人,究竟是已经外出不在了呢,还是天冷慵懒,依旧眷念被窝而不愿起床。
沈石的心情忽然没来由地有些紧张,那短短一日夜间的温存,至今想来仍旧像是一场有些过于炽热的梦境一般,如此的突然而猛烈,甚至于让他在这一刻,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与话语,来重新见到那个女子。
他安静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在门扉上轻轻拍了几下。
“啪啪啪……”
屋内没有任何回音,一片宁静。
沈石等了一会,又轻轻敲打了几下门扉。
“啪啪啪……”
墙角的那棵槐树,枝干轻轻抖动了两下,而那门扉背后,似乎终于也隐约传来几声细微的动静,沈石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门户依然不动,但有一个女子声音在门口低声问道:
“是谁?”
沈石顿了一下,道:“是我,沈石。”
门扉后头忽地一静,像是某人突然僵住,随即却是猛地传来一声轻呼,带着惊喜欢欣之意。
“吱呀”一声,门扉被猛地拉开,凌春泥的身影现了出来,脸上欢喜之色中还带着一丝激动,一下子站了出来。
门扉内外,门槛前后,两个人的目光在那一刻接触到一起,忽然间却又同时沉默了下来,彼此凝望着,像是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气氛仿佛突然间有些尴尬,明明只离开了数日时间,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复杂而怪异的情绪仿佛横在他们两人之间,沈石在过来的路上本想过许多言辞,但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何,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两人的脚下发出一阵喧闹,低头一看,却是小黑跑了过来,挨到沈石的脚边狠狠磨蹭了好几下,张开嘴巴哼哼个不停。
沈石与凌春妮同时笑出声来,随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是对望一眼,而这一次,那一抹笑意同时出现在他们嘴角边,凌春妮让开身子,轻轻微笑着说道:“先进来再说罢。”
沈石点了点头,迈进了门槛,随手关上门户,摸了摸小黑脑袋后让它自己玩去,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院子,然后忽然觉得手心一凉,却是一只有些寒凉但柔弱无骨般的手掌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沈石看了凌春泥一眼,只见她微微低头,他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动了一下,低声道:“外面寒凉,进屋说话吧。”
凌春泥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进了屋子,房间并不大,家具有一些,说不上是奢华,不过都是普通家什罢了。只是这一眼看去,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屋子里每个角落看去都很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沈石看了看周围之后,回身面对凌春泥,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凌春泥也望着他,可是他嘴巴蠕动了几下,好像又有些词穷,最后只是有些吃力一般说出了几个字:“你……这几日还好吗?”
凌春泥目光盈盈如水,温柔地看着他,道:“挺好的。”
沈石觉得嘴巴里有些发干,或许是过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在那一晚上自己曾经和她那般亲近,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不知为何却仍是有几分紧张,想了一下,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对凌春泥解释一番:
“前些日子,我因事耽搁了,真是对不住。那事情是……”
话说到一半,凌春泥忽然打断了他,微笑着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没事的。”
沈石“唔”了一声,忽然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这种有些窘迫的感觉过往日历他鲜少遇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又觉得自己在这时候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脑子想来想去一时间有些糊涂了,居然又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呃……那你最近还好吗?”
凌春泥怔了一下,然后看了沈石一眼,忽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如春风吹拂花儿绽放,温柔无限,眉眼之间尽是柔媚之色,微笑道:“我说了啊,我挺好的,就是……”
“啊,就是什么?”沈石连忙问道。
凌春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脸颊忽有一丝晕红,可是却并没有丝毫退缩转头的意思,她拉着他的手掌,温和而平静地道:“这些日子,我在这里一直挺好的,就是不知为何,心里一直想你。”
“很想、很想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从没有过这样想一个人的,可是我就是很想你,好想能快些见到你,好想能和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但说到后面脸颊的晕红深了几分,声音也微微有些细微的颤抖,像是也有几分紧张不平静,可是她仍然还是站在那儿,一字一字地看着沈石说完了这些话。
沈石忽然间觉得脑海中空白了片刻,那些言词语句,听入耳鼓就这样来回鼓荡着回响着,他的心跳慢慢加快,忽然间一股激动从心里泛起。
他看向她,她还勇敢而略带一丝紧张地站在那儿,不愿后退,脸颊晕红,凝视着他。
他张开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忽然间却又觉得所有的言词自己都觉得如此苍白无力,所以到了最后,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一步猛然跨上,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深深的,拥抱入怀。
在这个寂静安宁的午后。
甜蜜的芳香浮散的身旁,
她仰起头,如醉酒般羞涩的红晕,如琥珀般温柔的肌肤。
坚实的拥抱沉稳的胸膛,还有那熟悉的气息,似美酒,似醇酿,未饮人先醉。
原来想你念你爱你抱你,竟如那醉酒一场。
那就酣醉畅饮梦一场,
梦里梦外,只在你的身旁。
她低低一声呻吟,搂住了他的脖颈,心中胸膛,似有灼热的火焰猛然烧起,映红了她的脸颊,倒映在他的眼中。
千言万语,都化作无声,他低下头,亲吻在她的嘴唇。
温柔无限,终是驱散了所有寒冷,让这间小小屋宇,犹如人世间小小桃园,只为他们二人。
庭院里,小黑猪在歪脖子槐树下玩了一会,像是忽然觉得有些无聊,看了看那屋子边还开着的门以及门里屋中的两个身影,便站起来向那边小跑过去。
看看跑到门口,小黑正准备跳过门槛跑进去找沈石与凌春妮玩耍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两扇门板竟是突然间猛地关了过来,“啪”的一声,这大门就在小黑的面前一下子关上了,还“当”的一声撞到了小黑的额头,顿时把它顶的翻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眼珠一阵乱转。
门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呼,却是凌春泥听起来像是吓了一跳,低声道:“啊,是不是你撞到小黑的头啦?”
片刻之后,听到沈石道:“不管它,那笨猪皮糙肉厚的再撞个百十来下也没事!”
凌春泥噗嗤笑了一声,随即不知为何,又吃吃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外头便听不到什么声响了。
而在门口处,小黑猪过了一会回过神来,看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顿时跳了起来,用猪蹄在门上猛力敲了几下,结果门内毫无反应,小黑嘴里哼哼两声,看起来有些恼火,猪头一甩,哼哼唧唧的一副不屑表情,慢慢走回到那棵槐树之下,看了看头顶院子上方的天空,然后打了个哈欠,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天很高,很蓝,是一个睡觉的好天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