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掠过许雪影那美丽的身影,不再多想什么,一步踏出了这座客厅的门槛。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他双眼一凝,身子也猛地震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诡异而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这庭院的另一端,那个微笑的慈和的老妇人,正站在打开的门口,抬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猛地僵硬了下来。
一截冰冷的剑锋,带着几分血迹,贯穿过她的腹部直接从她的后背刺穿了出来。
整间屋宅在那一瞬间,似乎突然陷入了一片冰冷无比的死寂,然后转眼间,那一截带血的剑刃就像是一只毒蛇般,轻轻摇晃了一下后,“嗖”的一声,穿过那年老的身躯,收了回去。
“呃……啊”,从陈老夫人口中传出了一声呼叫,听起来已经有些绵软无力,她的双眼一直看着门外,眼神中满是惊讶诧异之色,似乎没有直到此刻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柄雪亮的毒牙般的剑刃转眼便从她身体上抽离出去,这个老妇人身子颤抖着在原地踉跄了几步,便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了下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石一跃而出,向门口大步冲去,而门外似有一阵风声吹过,当他冲到大门边,一把抱住那已经半个身子染红的陈老夫人时,门口外的石阶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在外头的街道上远远地能看到一道人影几个起伏,随即迅速地没入街头人流中,就此消失不见。
沈石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刚想发力出去追踪,却听到躺在地下的陈老夫人口中忽然吐出几声满含痛苦的呻吟,就连那声音似乎也在微微颤抖。沈石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生生将本要冲出的身子顿了下来,随后迅速地在陈老夫人身边跪下,一手将她放平,一手伸往腰间如意袋,准备掏出些止血疗伤的丹药。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看到陈老夫人的腹部伤口处,随即突然他的双手一僵,只见那不停涌出鲜血的伤口处,此刻那里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变作了黑色。
那剑上竟然还有剧毒!
沈石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再一次落在这个温和慈善的老妇人脸上,突然间他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自己仿佛突然看不清这个女人了。
是什么人,会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并且看起来慈善温和的平凡老妇下毒手?
而且下手也就算了,这样一个凡人一剑穿腹便足以致命,为何那剑上还附着如此剧毒,似乎生怕她死不了?又或是……沈石看了一眼陈老夫人脸上扭曲而痛苦的神色,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又或是,怕她死的太痛快了?
那凶手一击远遁,显然对今日之事早有谋划,行事果决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甚至连踏进这屋宅半步的意思都没有。到底是什么人,与这个老妇人有如此大的仇恨,莫非是陈中的另一些仇敌?
行走天下的散修,特别是如果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的,有一些仇家似乎也不令人意外,而刚才那个凶手似乎也没想到,这屋宅中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在。
“呦呦、呦呦……”一阵低沉的叫唤声,将沈石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是之前一直安静地跟着他进来随后趴在庭院中晒太阳的狐狸,它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安,用牙齿叼住沈石衣襟一角,轻轻扯动了几下。
沈石摸了摸它的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随后转眼向陈老夫人看去。他往日时常行走天下磨砺探险,对伤势疗治要比普通修士更多明白几分,只看了片刻后,沈石便知道这位看起来和善的老妇人已经无力回天了,或者确切地说,他自己是无法救治她了。
对凡夫俗子来说,腹部被刺了一个对穿已是足以致命的伤势,更何况伤口上还有剧烈无比的烈毒,看起来已经在腐蚀内脏。陈老夫人已经奄奄一息,眼神涣散,口中却兀自还在痛苦不已地哼哼着,面上肌肉扭曲到甚至开始有些狰狞的地步,看起来甚至有些生不如死的模样。
沈石轻轻叫了她两声,却没有半点回应。
乌黑的血液流淌在这庭院里的地上,很快的似乎连地面上的青草都有些枯萎的迹象。
沈石犹豫了片刻后,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神志不清只是在痛苦呻吟的陈老夫人,然后伸出手去,放在她的脖颈上。
在那一刻,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指尖处传来的微凉的感觉,让他有种莫名的迟疑,不过在等待了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蓦地五指用力,只听在他手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啪嗒”声,清脆却低沉,像是响在了心头上。
陈老夫人全身一震,手脚颤抖,双眼在片刻间直了起来,过了一会,她的脑袋突然向旁边一歪,就此再无声息。
“呦……”
低沉似呜咽的哀鸣声,从身边传了过来。沈石慢慢站起身,转头看去,只见这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他和一只狐狸在彼此对视着,而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去,那只狐狸似乎突然有些畏惧之意,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沈石之间的距离。一双明亮的狐眼,则是死死地盯着沈石,仿佛一刻都不敢放松。
沈石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对那只狐狸说些什么,或许是安慰它几句,可是到了最后,不知为何,他却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庭院里静谧一片,安静无比,在那淡淡的血腥气中,似乎连风儿都不愿吹到这里来。
沈石缓步走到了这间屋宅的大门口,外头的街道上附近空无一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刚刚有个温和慈善的老妇人突然死去。沈石站在门口沉默地站了片刻,然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这里,而是转身关上了房门。
伴随着那吱呀的声音,门扉关上后,这庭院中的血腥仿佛便与外面的世界割裂开一样,沈石回到那老妇人身边,俯身将这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抱了起来,放回了之前那处客厅中。
随后他在原地看了那具尸身片刻,只见那老妇人身上血迹斑斑、污血横流,面容痛苦扭曲,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他轻轻摇了摇头,便有转身出去,向这间屋宅的后进院子走去。
后面的自然便是主人起居的所在,沈石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老妇人的卧室,而这里前后果然也正如之前陈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吓人伺候她。
过道、窗台,桌椅床铺,一切看起来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或许那位老人真的是一个勤快而又爱干净的人罢。沈石默默地去床铺上抱了一床被褥,随后走回客厅,打开被褥盖住了那个老人的尸体。
然后,他便走到这客厅深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
寂静无声的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屋外的光明亮起又昏暗,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远远鼓动着,就连客厅地上的影子似乎也在不停地变幻中,或长或短,照的沈石的脸上阴晴不定。
狐狸一开始似乎还有些警惕小心,对于这件摆放了一句尸体的房子感觉不太舒服,不过到了后来,它好像也勉强习惯了下来,慢慢的居然趴在离沈石不远的地方睡着了。
屋外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
沈石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夜深人静,四下里一片漆黑的时候,这客厅里犹如鬼魅般渐渐有些阴森时分,突然从那屋外远处,在那大门口的方向上,传来了“吱呀”一声。
有人推开了大门,走了进来。
夜风习习,从这座寂静的庭院里吹过,角落里的树木瑟瑟发抖,发出有些凄凉与孤寂的声音。一个人影在门口站了一会,向这座屋宅深处看了一眼,只见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想来这屋子的主人也许应该进入了梦乡了罢。
黑影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随手关上了房门,然后往院子里走去,虽然这周围一片阴暗,但是他却走得十分自信,似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稔。
转眼间他便走到了那间客厅外头,在门外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子,看起来是想走向屋子后头,毕竟这么迟了,多数人也应该安睡,没人会呆在这客厅里。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身后的庭院里吹来了一阵阴风,将那客厅里虚掩的门扉吹动了几下,发出了低沉而嘶哑的声音。
院子里,树枝倒映在地上的阴影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而寂静的客厅中,随着那门扉的缓缓打开,几许昏暗的影子也如水波般若隐若现,犹如鬼魅。
那个人影忽然站住了脚步,像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便只看到在客厅里那片阴影垂落的地上,似乎隐约露出了被褥的一角。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冰冻了下来,那个人影站在原地仿佛呆住了,过了一会后,他才慢慢走了过来,带着几分犹豫与戒备,踏进了这座黑暗的客厅。
两点微绿的光芒,突然在这客厅深处亮起,如同两团幽火,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猛然燃烧起来,顿时吓了那人影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不过片刻之后,那两团幽火便闪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黑影从那边窜了出来,却是一只狐狸从门边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