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搀扶了起来,看见来人,他蓦地推开那人的手,“纵使柳泉被罢官免职,也不要与你同流合污!”
他用力生猛,霍凤在那股强大的力道下一个踉跄就往后摔去,欧阳时易眼疾手快牢牢将她扶住,“帝师,小心!”他抬头看向柳泉,“柳尚书,我们是一榜进士,同朝为官一十九载,也不忍见你沦为他人的棋子。我也曾提醒过你,你为何就是不听劝。”
柳泉站直的身子,昂然正色,道,“生而在世,大丈夫自然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是沦为棋子我也在所不惜!祸乱朝纲,君不君臣不臣,这种行径我不屑与之为伍!”
霍凤静静的看着柳泉慷慨激昂,须发苍苍,纵然刚刚被君王舍弃依然保持铮铮铁骨不同流合污,这样的人,虽然有时候会嗤笑他们的不知变通,可她心里绝对是敬佩的。
“柳尚书。”她静静开口,“一个朝堂之上需要有您这样为民请命的好官,同样需要我和夏侯逸这样的人,这个道理如果你想不通,霍凤劝你还是远离朝堂罢了。真正的好官,是可以保住自己又能为他人谋福利的官员,若是一谓的牺牲,那就是蠢官了。纵然如此,霍凤还是敬佩你!”
说罢,她朝他弯身作揖,姿态潇洒,却是明明白白的真诚。
“日后若有任何需要,若那时霍凤仍然身在其位,霍凤自然竭力全力助你完成心愿。”
柳泉一震,不置信的瞪着她。眼前的女子眼神清澈,身骨清朗,神色更是如朗风霁月开阔分明,丝毫不见狡诈虚伪之色。不由喃喃道,“你、你真是霍凤?”霍凤略怔,随即笑了,“如假包换。”
“不对、不可能……”柳泉面容不知怎的忽的变的灰败,口中呢喃踉跄着走了出去,身子仿佛失了支撑,颓然的再也找不到依附的根骨。
她不由愕然,“他怎么了?”
欧阳时易神情有些错综复杂,旋即恢复平静,答非所问,“柳尚书怕是乏了吧,如今得以全身而退,其实是我们最羡慕的事情。”在这大染缸里待的久了,谁知道下一刻,你会不会死于非命。见霍凤看着他,他笑了笑,“霍帝师,柳尚书手里那个春风阁的老鸨是个重要关键,我先走一步了,晚些时候我会去霍府拜访。”
霍凤点头称是,欧阳时易朝她拜了拜,匆匆离去。
偌大的御书房早就走的干干净净,独留下霍凤一人,秋风穿门而过,居然让人觉得有些冷。正午的阳光透着镂空的窗檐洒进来,停在窗檐上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忽的,扑的一声又全部飞走,又是一室的清冷。
刚刚,只言片语间,便是一场勾心斗角。
日后所要应对的,就是这样的人生罢。
她忽的笑了。
快步走出御书房,顺着来时路慢慢往前走,正是太阳正足的时候,除了偶尔往来的宫女并没有其他人。
忽的有什么东西撞了她下头。
她抬头一看,忽的一怔,随即狂喜。没想到在这里可以见到这种东西!
层层绿叶之间垂着一个个饱满硕大的石榴,或鲜红或粉红,表皮之上因为风霜划过一道道细小的龟裂纹路。虽然龟裂,却依旧护着里面的宝石晶莹剔透,不若别的水果,风霜稍袭便脆弱的不堪一击。
还记得以往这个时节,她每每都要买上一个放在水里慢慢的剥,然后看着里面通红圆满的子慢慢的沉入白瓷果盘里,说不出的满足好看。
已经是收获的时节,却因为无人采摘而都沉甸甸的挂着,压着枝头都弯了下来。
心中一个冲动,伸手便已经摘了两个下来。
偌大重实的石榴躺在手心,沉甸甸的,心里满是重拾过往的喜悦,嘴角上扬,凤眸里全是异亮的神彩!
胡乱将其中一个放进袖袋里,袖袋立刻鼓鼓塞塞可笑的凸了出来。另一个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一握就要用力掰开!
倏地,旁边横伸出一只手击中那颗石榴,猝不及防之下,石榴高高飞起,飞入旁边的湖里发出噗通一声重响,水花飞溅。
霍凤脸上笑容陡然僵住,凤眸圆瞠,瞪着那颗石榴在湖泊里时起时浮。她下意识奔过去攀着石栏伸手去勾,却怎么也勾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颗鲜红愈瞟愈远,然后沉入湖泊之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她的石榴!
她的过去!
她的竺默!
凤眸喷火,她转过脸,劈头盖脸的骂过去,“你做什么!”
来人朝着她温和而笑,温雅如玉,“霍帝师,那红果虽然好看却是吃不得的,有毒。”
凤眸微微放大,她诧异的再重复了一遍,“有毒?怎么可能!”
冷和也不说话,从树上摘了一颗石榴下来,掂了掂重量伸手一挥,石榴脱手而出,狠狠砸到斜对面的立柱之上,鲜红的汁液登时从绽裂的厚皮冒了出来。石榴坠入水中,鲜红的汁液也顺着白色立柱往下滴落。
湖中水泡浮动,紧接着,居然浮出一条红色的锦鲮来,锦鲮上下翻腾,挣扎了好一会,肚皮朝上再也不动了!
一条接着一条,白白的肚皮朝上,聚集在立柱下方,说不出的恐怖恶心!
霍凤瞪着那圈惨白,不住的往后退,胸中翻腾不定忍不住趴伏在草地上干呕。无意中碰到袖袋里囊着的石榴,她心中一惊,忙不迭扔了出去。
石榴顺着长廊滚啊滚,扑通一声滚落进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