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真的很丢脸啊。
明明,她是主子来着啊。
“霍帝师,霍帝师?”
她低头看向床榻上的欧阳时易,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乌发之上已经掺杂了些许灰白的色泽。欧阳时易温厚轻笑,“让霍帝师见到我这个样子,还要劳烦冷御医,真是愧煞老夫了。嘶……”额头之上又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冷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欧阳尚书,这刀伤很深,伤口必须要彻底清理干净,否则会留下后患的。”
“老夫知晓。冷御医继续吧。”
霍凤为了避嫌,从头至尾都盯着欧阳时易的脸。
话说,四十多岁的人的身材,就算保养的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她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看着看着,很荒谬的,他开始试图从他面上找出任何苦痛的痕迹。除了冷汗一滴滴的滑落,除了岁月在他的眉宇间划过一道道纵横的沟壑,仿佛填不满了似的。这副强自支撑却还要安慰旁人的孤勇,真是像极了父亲。
如果,不是她和冷和撞见,恐怕那一刀砍的就不是欧阳时易的肩头了,或者,如果迟了一步,看到的,就是欧阳时易的尸体。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希望,再看到死亡了,她更不希望,死的是他。
污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总算开始清澈了,冷和开始替欧阳时易包裹伤口,一层层的纱布裹上去,很快便结束了。
“我出去看一下药熬的怎么样了,你们慢聊。”冷和收拾好东西,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很聪明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
“嗳?”霍凤诧异回看欧阳时易,不甚理解。
欧阳时易单手撑坐起身披上外袍,眉眼之中俱是慈善和温和,“若是我有女儿,也希望能够将她交给这样的人,聪明却不会不知分寸,体贴却不会显的懦弱。”
确实如此,只是,咳,咳,咳,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东西?
霍凤不明所以的呆看了欧阳时易一会,有些莫名其妙,道,“霍凰有个这样的夫婿,嗯,我也很放心。”
欧阳时易笑了笑,很聪明的不再继续那个话题,神色略正,环视四周确保无人窥探时,才低道,“霍帝师,我怀疑伤我的人是夏侯相爷的人马。”
“夏侯逸?”霍凤懒散心神顿收,坐直了身子,“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个。”欧阳时易从衣袖里取出一枚珍珠,霍凤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枚珍珠是刚刚发现欧阳时易时紧握在其手心的东西。珍珠算不上浑圆,色泽粉红润泽,便是霍凤这个不识货的人看过去也知道价格绝对不菲。霍凤伸手接过,触手之下居然通体冰凉。
欧阳时易看出霍凤脸上的疑惑,淡然一讪,“不瞒帝师,这枚珍珠乃是东海郡进贡的贡珠,不过三颗而已,一颗在陛下那里,一颗在夏侯相爷那里,还有一颗……”声音略顿,“在帝师府上。”
“咦?”霍凤闻言一怔抬头,正对上欧阳时易不及掩饰的神色,他的神色里有恐慌还有隐隐的戒备。她心中不由一慌,直觉脱口而出,“不是我做的!”她不希望失去这个可以谈笑可以平稳聊天喝茶的忘年之交。
欧阳时易抚上床榻上的手动了下,眸里闪过诧异,忙道,“帝师误会了,欧阳绝不会这样认为,况且,去年帝师已经将那枚珍珠掷进北海之中,又怎会……出现在手里。”
霍凤心下这才稍安,一口气小小的吁了出来,明显松了口气。欧阳时易将她微小动作收入眼底,唇角悄然勾起若有还无的笑容。紧接着他继续说道,“这枚珍珠是我在春风阁老鸨柳娘的梳妆盒里找到的,可等我刚刚找到就被不明黑衣人袭击,所幸帝师你们来的及时,恐怕这枚珍珠绝不会还在我的手上。”
霍凤沉吟,“所以,你怀疑这枚珍珠是夏侯逸的。而那些那些人向你动手是为了抢回你手里的珍珠?”
“是的。”
霍凤仔细查看手中珍珠,心中一时思忖难定。
如果这枚珍珠真的是夏侯逸的话,便是极有可能是柳娘收了夏侯逸的珍珠而故意在柳尚书面前做了伪证,这样一来,便可以借着柳尚书的手将她扳倒。与夏侯逸一心想斗倒她的言行来看,这种可能性存在的可能性极大。可是,如果夏侯逸这么做,会不会显的太过急迫了?
从情理上来说,却是可以说的通,可是,夏侯逸会有那么笨吗?
正在思索间,忽的,屋门被人轻叩三声。
“进来。”
冷和端着一碗药汤推门走了进来,药汤尚泛着热气,他朝他们歉然一笑,“欧阳尚书必须服药了,刀口之上淬了毒,虽然不是什么剧毒,可毒素总是停留在身体里总是不好。”
“有毒?”霍凤蹙眉。
冷和温文而笑,“是的,幸好不是剧毒。只要连服三日便可以恢复如初了,只是肩胛骨上的伤口需要卧床修养十日左右。”
欧阳时易服完药汤之后,咳了几声,面色有些发白,“十日?不可以,陛下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如果因为我而连累霍帝师的冤情不能昭雪,那老朽岂不是对不住霍老帝师。老朽虽然不配,但一直将霍帝师视为世侄女的。”说及此,欧阳时易脸上有些赧然,“老朽多嘴了,还请帝师大人莫要怪罪才是。”
“不会!”霍凤心中一暖,脱口而出。
冷和淡淡扫了霍凤一眼,唇角似笑非笑。
“总而言之,药汤老夫肯定会按时吃的,可没有时间卧床修养。”欧阳时易挣扎着站起身,刚一起身肩胛一痛坐跌到床上,白色纱布之上很快便隐隐现了红色血渍。冷和赶紧扣住他的肩膀,俐落替他更换纱布,叹了口气,“欧阳尚书,千万不可以勉强,否则你极有可能残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