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置恍神的空,忽然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这水真是冰,尤其在秋季的夜晚,不禁冻得她瑟瑟发抖。风夭夭怒了,咬牙切齿的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尖嘴猴腮的侍从挑了挑眉,理所当然:“洗澡啊,换新衣服之前不需要洗澡么二夫人?呵呵,还真是个傻子呢。”
此言一出,两人一并花枝招展的笑起来。风夭夭定定的看了须臾,眉眼中的一点凌厉松懈下来,她们说得不错,风笑是个傻子。傻子又怎会较真呢,傻子只能是天真无邪的。
这气恼退得极快,让两个侍从看得由为倦怠。似乎觉得没有挑战性,将手中一件华丽的衫子丢到床上之后,转身出去了。
风夭夭自己洗了澡,只是那手白天的时候被碾破了皮,这会儿一沾冷水更是钻心的疼。勉强换上一身淡蓝色的曳地长裙,本想对着镜子梳一个端庄的发髻,想想还是作罢。披头散发的就出来了。
两个侍从此刻不知去了哪里,院中静悄悄的。院门打开着,透出门缝隐约看清外面光景。这还是风夭夭第一次走紫风院的正门,墙围爬惯了,竟然有些不习惯。
之前苏婉交代下人将她带去花厅,据说有客人要来府中拜访。可是她不知道将军府的花厅在哪里,便决定先自行游逛一番。
绕过一道长廊时隐隐听到前方传来说话声响。
“快去将那个傻子带过来吧,夫人肯定还有话交代她。”
“是啊,否则给将军府丢了脸,她吃不了兜着走。”话峰一转,又不禁好奇:“你说咱们夫人真是好性子,明明就十分讨厌她,却从不表现出来。也真是难为夫人了。”
“咱们夫人多识大体啊……”
直到两人走过,女子笑意盈盈的从树丛后面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继续朝前走去。没想到这条长廊的尽头便是府中的后花园,风夭夭对这里可谓熟悉,少正商的好酒都在这里埋着。她颌首数算了一下,如果真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的话,这个地窖就能让她给搬空。还好凡人的寿命没有多长,最多也不过几十年。
鼻尖陡然纳进一缕薄香,还不待反应,整个人便实实撞到一堵肉墙上。身子重心尽失,眼前物体俨然成了唯一的一点支撑。腰间被他藤条似的手臂缠住,轻轻将她扣进怀里。
清淡的男性噪音飘出来:“你没事吧?”
风夭夭猛然抬头,瞳中刹时撞进一团极绚丽璀璨的颜色,挂满碎星子的夜空,又白又大的月亮,被夜风吹得颤动的树梢,还有……一个男子的俊朗端严。后者同这些自然景致比衬起来,那些便自当逊色许多。
男子盯着她的容貌蹙眉做沉思模样,笑了一下:“你是这个府中的谁?我怎么不曾见过你?”
风笑不是姜国人,又凤冠霞帔的嫁进来,没见过她的容貌很正常。但是眼前人她却认得,姜国世子顾锦枫。不过此刻她是一个傻子,就不能表现得太过伶俐通达了。
拂起面上纹络欢颜展笑,经投射下来的淡蓝色的月光一照,简直万物褪色凋零,这美注定至死方休。
略微颌了首,只道:“我不告诉你。”能说出这句话的必然是个傻子,月白风清的时候同当朝世子猜谜底的,即便不傻也精不到哪儿去。
顾锦枫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容十分爽朗,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阔达清脆。抚在她腰际上的手没有松开,笑声止息,执了若有所思的光色看她:“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风夭夭作奋力的思考状,最后为了证明她真的很傻,便掰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答案:“你当我傻么,以为不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的相公。”这话被她说得极为理所当然。
顾锦枫嘴角一勾,含笑问她:“你确定没有认错人,我是你的相公?”
风夭夭一把年纪,当真不记得几时和人调情过。而且还是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同自己相公的朋友调情。
被他半揽在怀里的身姿抖了抖,答他:“会有人认错相公么?你觉得我不够聪明不想要我了对不对?所以,你就让那些丫头来欺负我,踩我的手指,还用冰冷的水为我洗澡对不对?你是嫌弃我不够听话么?”
风笑有一张倾世容颜,虽然不及她几万年的清庭药神修练得不捻人间烟火,但神韵还是颇为相似。
这一番话道出的时候,面上任人怜惜的表情就如涓涓春水,流过颜面的一瞬,也一并冲淌进顾锦枫的心里。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生了心疼的错觉,当即执起她的手看,一双白析盈润的手掌月光下透明了起来,手背上几块模糊不清的烂皮,真是大煞风景。
本来这伤是要给少正商和其他客人看的,现在看来,这个姜国世子倒是个极为心软的人。
但见他小心意意的攥在掌心,放在唇沿吹了吹,轻轻问她:“这是这府中的丫头给你踩的?她们还用冷水为你洗澡?”
风夭夭瞳色一哀怨,就已经掉下泪来。对着他不停的点头卖乖:“我以后听话还不行么,不再绝食了,她们让我吃残羹剩饭我就吃……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顾锦枫狭长眸子一凛,拉起她的手腕便走。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脚上步伐却迈得飞快。
风夭夭长睫淡淡垂下,脸颊上投下一双模糊暗影。
两个侍从丢了痴傻的二夫人,整个府邸都快找疯了。夫人本来有话交代,现在却将人给弄丢了,这要是在府中闯下什么祸患,她们又怎担待得起。半个园子转下来了,也不见半个风笑的影子。尖嘴猴腮的侍从急得都快哭出来,另一个紧声提点她收敛情绪,以免任人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