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盯紧他的一双眼,心中“咯噔”一下,直呼不妙。他与她虽然同系一个师门,可是说到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这差别平日不可见,只到致命一击的时候她才知晓,他若真的出招,她根本无力反抗!
女子瞠目大睁,世界忽然很安静,只有清风缭绕耳际的声响,这样的静寂令她心里绝望。心口疼极了,有什么东西将她一颗心劈开了,垂首间鲜血泉涌一般自胸前淌出,似涓涓流水汇集成一条艳色河流。楚少一身黑色锦袍被晚风带起,姿态何其闲适,手中的剑已经刺过她的心,这一刻虚象化去。再没有剑,只有她心头破开的洞。有东西流出了,想堵也再堵不住。致命的惶恐有生之年第一次将她重重包围,没有想哭过,泪水还是悄然滑落。她来不及怨恨,来不及感知疼痛,这生命就要流逝……可是,她的心愿当要如何?
极力想要转过身,再无力靠近,只要能向高台上看最后一眼……心中虽有万般遗憾,此生却不至于情何以堪。
可是,花费最后一口气力想蓦然回首,终不过四十五度角便轰然倒下。心中最后一点希冀彻底崩塌,像月夜天际的点点浮云,碎了,散了,不过一片烟云之色。此生无缘,即便一眼,也是种无望的奢侈……
苏婉眼角一滴清泪,被夜风吹干。
是她低估楚少的剑,低估了他的修为本事。此生,如何与他抗衡?
沈蝶亲眼目睹眼前一切,着实没想到一个人的剑竟可以快得让人扼腕,只虚光一乍的时间,那剑便刺透了苏婉的胸膛。血液呈喷射状涌出,剑却不见了,像被滚烫的液体融化了一般。而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就连转身的时间都不曾有,便倒进被一方热血染红的尘埃里。她看到她一双眼,里面囊满死一般的绝望和沉寂,源源将自己封存。即便倒下了,仍旧大睁着眼眸,一丝血液从眼眶里流出,目视着她的方向,凄厉的鬼怪一样,不禁吓得沈蝶面色惨白惨白。
楚少缓了一下神,并不多瞧苏婉一眼。虽说兄妹不假,如果这一刻死的不是她,终有一日倒下的就是他。
体息浪费诸多,容不得再耽搁时间。静身坐回软榻上,山风依旧吹拂不休,夜色宛如静寂无音。空气中却多了一丝腥咸之气。苏婉身体中的血液涂染了清风,这是个做恶多端,噬杀成性的冷血人,就连鲜血都透出一股子邪恶之气。频频令人作呕。
沈蝶虽然醒了,刚刚精神上受到了重大的冲击,这一刻半张着唇齿无力喘息,却不敢多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引起楚少的注意,下一个命归黄泉路的人就是她。
法力正式启动,楚少闭目敛神,思绪已然进入另一个国度幻境。身体渐渐发热,一股股的热气转化成强烈的力道源源输进体内,之前的损耗似在一点点补足。
他在心中赞扬感叹,少正商果然是个大有修为的魔,即便轮回转世这么多年,又死去多时,干枯的躯体却有这么多鲜活不褪的能量法力。可见,天赋修为是多么的得天独厚。
倏然,身上各处要穴猛地震动,针扎一样的疼意于一点扩散开去,直觉身体里这股热源有了变迁,再不像之前一样‘乖顺服贴’。吸进体内产生一种极强烈的反冲力,像要将他的内力反噬。莫非是少正商的躯体有了异变?以至于时至此刻无法驾驭?
即使发现异样,奈何内力牵制不能当即中断。只能生生地感觉冲突越发强烈,似转眼就能将他的筋骨脉络挑断。
耳畔传来哄闹的打斗声,一群魔教弟子受到突来的阻击,对手出现得毫无预兆,险些将先前稳健的阵脚打乱。
对手是一群身着劲装的黑衣人,武功个个高绝,一刹间从四面八方涌现,像浪潮一样冲魔教中人奔腾而来。看招数定是些受过精训的高级暗卫,否则不会使出如此变幻莫测的招数及杀伤力。
苏婉之前预想也不假,楚少做法时是最无防备的时候,需要人手好生相护。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他的本事,虽然受内力及筋骨的牵制,但是楚少想要脱身,仍旧不过眨眼一瞬的事。没有这点本事,又如何统领凡界魔教,想要一统天下!
指尖一用力,当即喷薄出一股雾气。牵涉解除,狭长的眸子倏然睁开,高台上的景致猛然撞进瞳孔中。心下一怔,委实没想到会有当下的事情发生。
“少正商……”惊怔之余,低念出男子名讳。
那死去多时的少正商何时已经起身,一身白衣迎风翩翩,眉宇间静冷疏离,却又捻着那么股似是而非的优雅笑意,月光下淡冷得不染纤尘之色。
指腹懒洋洋地抬起,抚过眉梢,语气淡然无温:“我醒来了,可是令三皇子失望至极?”轻声一笑,昔日风雅再现,淡淡道:“三皇子果然睿智之人,亦是有勇有谋,一场阴谋可以历时数年之久,真是难为了你。可是……唯有一点不足,便是用人不利,千不该万不该挑一下会对我动情的女子入住将军府。现下看来,凡间魔教的本事还委实不到家。”
楚少眯眸泠泠望着此人,这般风颂之姿当是不陌生。姜国第一将军的善战温润已显不足,不能完全诠释此刻男子给人的感觉,这样俯瞰一切的淡冷神色,却有些魔界天尊才会有的样子。
“你如何会醒来?莫非你早已知道苏婉的来历?”
少正商薄唇微抿,露出点讥笑的神色:“我一定会醒来,从我倒下去之前我便料定自己会醒来,否则我又怎会任自己随意倒下。”这一语被他吐露得轻挑,讽刺却在加重:“当年苏婉一出场,我就感知到她的来历。魔教分统魔界之下,那点浊气以我的法力如何感知不到?既然你们有心觊觎我的法力,故意接近,我便将计就计,正好我亦对你们魔教有所需。莫不如就借着苏婉这根绳索攀上魔教,时机成熟了便出手各取所需。”于是,顺理成章的两国开战,他急迫,盛景国亦是。无非就想致他于死地,逐渐擀旋到当下这一步。“就因为料到这一天,而我有心让你将我杀死,于我的目地可谓省了不少气力。所以,就顺了人意,在世人面前对苏婉疼爱有佳,让世人觉出一往情深,有朝一日我会因她而死,也为甘心受她算计找个圆满理由。只是,你那五妹心绪狠毒,肌肤都会渗出魔教特有的恶意,将军府内屡次作乱,伪装贤淑委实难为了她。我心里有人,必然无心其他女子,她可服了让心口疼痛的药来搏我怜惜,我也可给她服下一种药让她行不了床弟之欢。花展表向在为她看病,实则便是日复一日巩固她体内的毒素。你那五妹心思了得,想来积怨颇深,做事极端阴狠,这也是我找到心系之人不曾表露分毫的原因。而她一心窥探,还是烧了我的书房,意欲翻找我心中女子的下落。我这样说,三殿下可否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