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夭夭淡笑不语,目视遥远的方向,那里有当下最繁盛的战火硝烟。而那段烟火中就有她心念已久的男子,再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带她永远离开。
“秋锦,日后我若离开不再回来,这清庭山你们要好生打理。会有其他药神来取代一切,可是,这棵树还麻烦你们细心帮我照料。”嘴角轻扯出一点弧度,明明笑着,眼中又极是伤情:“这棵树是我的命,两万前年我因它一直活着。日后若不再有我,我希望它亦能完好地活着。”
一语道尽,三个宫娥再度伏身跪下。都是颇有些修为的人,虽然不能完全参透她话中意韵,可是主旨大体都能猜到。现在九重天所有封存的记忆被打开,魔界天尊与主上及移花公主的那段恋情也公然天下。现下魔界正与神族开战,而那骁勇善战的魔君,又怎会放心爱的女子在这九重天上不管不顾。
秋锦隐隐觉得,主上这一语交代完,便就没打算离开后再回来。
清泪流淌得更加汹涌肆意,哽咽之后努力控平声调,恭敬领命:“请主上放心,日后无论谁入住清庭山,奴婢就算拼了这一条命,也会替主上好生护养这棵相思树。”
两名宫娥跟着齐齐应是。
风夭夭几步上前,将人扶起,有心再度打量几人面目。实则清庭山也不过这么三四个侍茶,她这个人不喜拘束,平日也就没个等级之分。都是一起玩,一起折腾,这些人的样子早已记得清清楚楚,这一刻却仍想再看上一回。此一别,不知多久才能相见。人与人之间,太多再见的寓意都是再也不见。
“日后你们要自行保重,之前清庭山也无甚规矩,闲散惯了在九重天上还是吃不开。所以,日后若换了主,要小心行事。”
三人意欲再跪一回,被风夭夭硬性拉住。个个哭得泣不成声,将这一山的清风都摭盖完全,清庭山几万年来悠闲和绚,便从来没像今日这样伤情过。
风夭夭离开,要再去向老祖请一次安。老祖在医术领域本事滔天无人能及,却得了她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弟子。如今又病入膏肓,寄放灵魂的珠子都给别人吞了下去,就算有人有心想救她,也只有死路一条。多年恩情再不能报,还将他这一番心血无形糟蹋,真是罪过罪过。
老祖看了她良久,悠悠问她:“夭夭,若还有个新来生,你会想干什么?”
风夭夭眨着灵动的眸子,像曾经每一次回答他的问题时一样,只是这一次再不像曾经那样干脆。只道:“想干什么还没有想好,最不想的倒思及清楚了,便是不能再当你的徒弟。”
老祖捏动着胡须挑眉问:“为何?”
“恐怕再没有谁的弟子能像我这样丢师门的脸了,自打我有记忆时开始,仿似就一直迷忽不清。”
老祖神色一下悠远,仿佛沿着她的话也一并思及起过往来。最后呵呵一笑:“是啊,你这丫头确实一直迷忽,而我却格外疼宠你。你如今就要离开,委实对不住老朽。”
风夭夭盯着远处的山头不敢回身,眼眶早已经湿润,不行,她今天哭的次数着实太多了,很容易眼睛红肿,太影响形象。胡乱擦拭一下,还是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一句话哽在喉咙处想说出来,却突然哽咽得吐不出半个字。
只听身后老人继而缓缓道:“你迷忽不假,却是我几个弟子中仙骨最为绝佳的一个,如若肯稍为用点心思,就会强上他人百倍不止。只是你命格叵测,很难逃过‘情’字纠葛。不过,我常常便是在想,成仙了又如何呢,每年都会有修仙之人飞升至九重天而获仙籍。可是之后怎样?长生不老,日日看相同的日升日落,便是一生。却不是每年都有人可以遇到一个至死不渝的心仪之人。说到头,你这丫头也不算太丢师门的脸。只是临了却扔下我这老头子,先我一步,便很不是个东西了!”
风夭夭“扑哧”笑起来,面部表情一带动,哭哭笑笑就很难分辨。她觉得自己之所以这样诡异全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师傅。
于是,她的志向不得再变一变:“那好吧,如果还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弟子吧。下次我会兢兢业业一些,不再让你失望了成吧?”
老祖摆了摆手,一切不过一句玩笑。世事变迁,后世到底如何,谁又说得准呢。
“夭夭,我这个老者你便不用再挂牵。你们这一次离去,实则还不是走正常的轮回轨道这样简单,毕竟你们体内不是一般的凡骨,也不是纯正的灵魂。所以,后世你与他能否一处还尚说不准。你们相聚之路总是叵测,两万五千年如果我没将你的灵魂放到若生珠里,你也不会与他在奈何桥相聚,只怕要魂飞魄散。你的命定之人其实是南宫荛,所嫁之人也是他,而你却一眼爱上少正商。后来你们所谓的相聚,只是在拼命挣脱宿命的枷锁。如今你的灵魂在南宫荛的体内,你想以新生体与少正商一起,不单是你要有足够强的承受力,还要保证那南宫荛肯放你生路,一生可以与你那残存的一点灵魂相守过活,不将你唤回。”
风夭夭惊怔,脸色微微惨白:“老祖知道魔界天尊为两个人吗?”
药神老祖已经盘腿坐下,几根指头曲起俨然是在掐算什么。得空答她:“自然知道,当日魔界夫人的腹中怀了双生儿就是由我诊断出的,我打魔界经过,正遇魔界夫人。夫人哭着求我保密,我为一颗母爱之心打动,不仅为她保密,在她请求之下还为她想了这么个保全两人的法子。只是,我如何也没料到这两个婴孩竟会与我的弟子有所纠葛。早知如此,我便只让一人出生就是。”手掌已经坦平,闭目打坐。半晌,又叹:“一切都是命啊,如何篡改得了。叹只叹这天意弄人,情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