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闪电划破压抑低沉的乌云直达山顶,照亮黝黑阴森的树林,轰鸣的雷声接踵而至震动着湿漉漉的大地。
狂奔中的女子惊恐地抬起头,苍白的脸被闪电照的如同鬼魅,她轻喘着,湿漉漉的漆黑长发贴在脸上钻进张开的苍白唇片里,干瘦的手指紧紧扶着树干,血水顺着她的手掌蜿蜒而下滴落在被泥水浸透得布鞋鞋面上,狂风骤雨中纤弱的身躯瑟瑟颤抖,她睁大紧迫恐惧的双眸,盯着对面黑黝黝的悬崖。
居然已经被逼到绝路了吗?
苦涩的凄笑伴随着寒冷的白雾升起,她双臂支撑着地面,透过白雾又看到城市最中心照亮阴森森天空的大屏幕上亲密相拥的两个人,“秦氏集团董事长秦慕笙今日正式对外宣布将在半月后完婚,对方是俞军长长女俞芳华。今日,二人亲密出席新闻发布会,笑称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是修成正果。”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季舒安对着从她眼前潺潺流出的血水冷笑着,那么,她算什么,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又是什么?
轰!
雷声乍响,整个树林都跟着颤动不止,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摇摇欲坠的起身回头,脚下一滑,碎石从她脚跟滚落到山崖下,悄无声息,连回声都没有。
她绝望的冷笑注视着眼前黑黝黝的枪口,“你们,到底是谁?”
到了此时此刻,她想知道答案,不过是因为心底仍然念着那个绝情的人,她捏紧了手中的化验单,仿佛那是她最后的遗书。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多余的。”
蒙面人残忍的举起枪。
多余的么?她微笑着闭上眼睛倒向悬崖,感觉自己突破空气的阻力坠落下去,心口在燃烧,燃烧殆尽,便离这个世界,离那个人。
“慕笙,你喜欢我吗?”
“你觉得呢?”
他挑眉,收紧拥抱着她的长臂,翻一页落地窗的阳光里干燥温暖的书页……
一夜暴雨洗刷过后,天空骤然放晴,灿烂明媚的阳光肆意穿过泥泞的街道照进杂乱的自建住房里里。
舒安瞪大眼睛盯着从窗帘破洞里透出的一束光芒,然后听到拖鞋摩擦地面擦擦的声响和从盥洗室传来的脸盆碰撞声音,刺,炒鸡蛋的油腻味道穿过漏风的门弥漫了整个房子。她凝眉,打个激灵,起身,从小床边的沙发上捡起廉价的灰蓝色运动服穿在身上,从床下拖出塑料脸盆和香皂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冲进公用盥洗室,动作一气合成。
在她进入盥洗室瞬间,里面安静下来,她快速刷牙洗脸,走开时就听到有人忍不住说。
“阿泽昨晚又没有回来撒?”
“肯定是喝醉睡死在外面了呗?要是我呀,天天面对着这么一张脸,半夜也不敢回家!”
笑声各异。
舒安仿若没有听到,擦干净脸走到污渍斑斑的镜子前,用抹布擦出一块略显明亮的地方,骨节突出的双手从耳边攀到脑后交叉,迅速用胳膊上露出橡皮筋的黑色头绳绑住头发,镜子里就露出一张完整的瘦削女人发黄的脸孔,这张脸上最突出的地方就是从眼角一直延伸到鼻子的两道纵横交错可怕伤疤,将漆黑的大眼睛透出的些许纯净彻底遮去,她对着镜子蹙了下眉尖,干涩的唇角扬起道不太满意的弧度,纠结几秒钟后,双手再次攀起,把乌黑的头发在手里绕了几圈散下来,仔仔细细的捡干净绑在手臂上橡皮绳上的几根长发,拿起包出门。
泥泞不堪的马路两边漂浮着油污的污水顺着两边的低洼流进水坑里,舒安熟练的绕过,在二十分钟后赶到早已站满了装扮各异等待公车的上班族的车站,舒安在阳光里抹了把汗,花两块钱买了两只包子站在路边就着风尘啃,第一只包子吃到一半公交车到了,她干瘦的身体消失在挤车的人群里。
A市繁华的都市在早晨八点钟开始上演,公车到站,舒安勒紧挎包被挤下车,低头避开眼前一双双各式鞋子冲向市中心最奢华的办公大楼的后门,吸着夏日闷热的早晨第一股带着凉意的湿冷空气冲进地下室。
她其实早就料到保洁间门口必然站着主管墨绿色如同绿巨人洛克般庞大的身影,然后就听到她叉着腰尖锐的嗓音。
“呦!这不是小舒吗?睡好了,想起要上班了?”
及时在主管面前撒住脚,舒安轻喘着躬身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
“对,对不起,主,主管,可是,我今天,没迟到……”
“哈!”主管冷笑一声,“是不是公司上班时间也要随你啊?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公司总裁还是总裁秘书!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家里有个病秧子女儿的份儿上可怜你才好心帮你找这份工作,否则就凭你,也配进这里工作!”
“是……是……”迎着唾沫星子,舒安卑微的低头不停应承,乌黑的发丝湿漉漉的黏在巴掌大的小脸儿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这样,主管的话就如同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丁点反应,主管翻翻白眼宣布,“下个月再这样,你就直接给老娘滚回家伺候你那酒鬼老公去!”
“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了。”舒安迭声道歉。
“对不起个屁,还不赶紧干活!”扫卫生的工具丢过来,舒安慌乱的从地上捡起,就听到主管在她头顶抱怨,“都******是废物,这时候请什么假?”接着斜睨了季舒安一眼,眼里露出一丝精光,“今天都请假了,你去十九层打扫!”
“十九层?”她茫然直起半个身子,那不是总裁办公区吗?虽然总裁一年也见不到一次,但因为有洁癖,所以他的办公室必须保证一尘不染,所以平常都是三四个人打扫……
主管自然知道她一个人做不完,而且今天还是总裁回来的日子,到时候没打扫完,可就不能怪她了。
“费什么话!不想干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她嗫喏得回答着,并不知道主管打着这些主意,咬了咬伤痕累累的干涩唇片,终于只是转身,走进内勤人员电梯。
电梯门在舒安面前关上,影影幻幻映出道瘦小的身躯,她身上那套保洁服简直像是架在骷髅上,两只握着保洁工具的手干枯的令人恐惧。她始终低垂着下颌,直到电梯叮得响过打开,她从电梯里出来。
足有五百平的办公区在早晨七点钟空旷无人,舒安瘦小的身影简直要被埋在奢华的布置里。她来不及兴叹什么,埋头开始专注干活。九点钟前,她要把这里打扫干净退出去,保证秘书室的正常工作。
来嘉业公司三个月,她从来没见过总裁先生,据说如果赶巧,直到年底他可能会来一次三四天视察公司,而这间办公室就在那几天使用。即使如此,办公室仍然配备了两个秘书和齐全的设备,舒安站在低调奢华的休息间门口,有些呆滞的想着,大概有钱人的世界是她再也无法理解的。
扫完总裁办公室以及休息室,舒安已经累得浑身酸痛直不起腰,关上两人高的门出来,一回头就撞上个人,那人哎呦的叫着退后两步,看到舒安的瞬间就拧起眉头语气不善的教训“怎么还在这儿?”
什么?舒安迟钝的微微抬起眼皮,从她细密的睫毛里瞥到张俊朗清晰的脸,她从来没见过这男人,但从他胸牌上看到是项目部主管穆翌晨。
穆翌晨双手环胸扫了眼舒安语气不善的问,“知道现在几点钟了吗?”
她点点头,声如蚊呐的道歉,“对不起。”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双手不安的绞在身前。
穆翌晨呼之既出的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奇怪的烦躁。他本来就烦!该死的秦慕笙,明明说十一点才到,十分钟前却突然打电话告诉他已经在来的路上,搞得现在整个公司鸡飞狗跳的准备迎接他这位大总裁。
“行了,还有十分钟,把外面看得见的地方收拾出来,秘书室就不要管了!”
他大手一挥,如今也只有这样。好在这小个子女人还晓得先打扫总裁办公室。
“是。”
她躬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匆匆开始打扫。她的动作很快,但做的一丝不苟,穆翌晨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扬了扬眉端,这女人,不错。但在他即将踏入电梯的刹那却突然发现那长长的垂在肩上的乌黑马尾似乎有些眼熟?来不及多想,手机欢快的显示着,他伟大的总裁大人可能已经到达楼下。
SHIT!
穆翌晨暗骂着冲下电梯,果然,门外已经齐刷刷的停了三辆车,在员工慌慌张张集合成的迎接队伍中穆翌晨穿过通道,就看到中间那辆黑色宾利车门打开,从车上徐徐走出位高大男人。
几乎在男人的脚落地的瞬间,原本有些噪杂的员工群迅速安静下来,下一秒钟就彻底寂静,强大的气场伴随着男人冷酷的气息将原本闷热的空气彻底凝冻。男人双手插兜在车边站定,墨镜后凌厉的目光似乎将公司内外每个人都扫了一次,浓重的眉宇微微凝结,薄唇轻抿,像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便令偷偷望着他的那些目光迅速胆战心惊的收回,只能俯首看着他的皮鞋在助理和保镖的簇拥下进入公司大门。
“秦总,早。”
穆翌晨轻快的扬起笑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秦慕笙强大的气场,刻意咬重那个‘早’字,提醒秦慕笙,您来的真是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