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而又说,“刚刚谢谢你救我,那一枪,那一枪。”她顿了顿,终于还是无力得说出来,“你杀人了!”
她知道,秦慕笙厌恶亲自动手杀人。
“总比你杀人好。”
他转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看了会儿神情未定的她,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拉进自己的掌心里裹着。舒安的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撞进他的眼睛里。她的眸光颤着,仍然为刚刚他说的那句话而震惊。
曾经他说,教给她如何开枪,是为了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可是其实,她从来不必,因为有秦慕笙保护她。就像今天这样,生死劫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开枪杀过一个人,那个杀人的行为,秦慕笙替她做了!
舒安突然有了种她欠了秦慕笙很多的坏感觉,她蹙着眉端,心里很不舒服。
车子平缓的开进市中心,然后在一间餐厅门口停下。
秦玖从前面递了块湿润的手帕给秦慕笙,他仔细的擦拭着手指。舒安闻到上面有相对浓烈的酒精味道。他仔细擦拭了会儿自己的右手,才拉起舒安的手,用刚刚握着她的那只左手打开车门。
这是第一次,舒安发现他居然不用杀了人的手碰自己。而且是她知道从前的许多年,他都是这样做的。
餐厅里灯光明亮,与刚刚舒安所在的那个世界完全不同。秦玖和服务生说了些什么,服务生很抱歉的摇摇头,秦玖只好满脸颓然的汇报,“先生,我们来的晚了些,包厢已经全部被订出去了。”
“随意坐吧。”
秦慕笙吩咐了秦玖,服务生就前来带着他们找了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坐下。那张桌子的位置其实不错,左右都有珠帘围着,头顶是明亮的一盏水晶灯。
秦慕笙没有问她吃什么,吃过没有,快速的点了几道菜。
他们坐下来不久,秦慕笙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眼屏幕,瞥了眼舒安,接起。
“是,她在我身边。”
舒安明白了,是楚云端,他定然是知道她被他带走了。
“不行。”秦慕笙毫不客气的拒绝,在楚云端又说了什么之后,他仍然是冷着脸道,“她是你的妻子你却没有保护好她。所以我以为你不太适合做她的丈夫。”
什么!舒安蹙了眉尖,急迫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秦慕笙皱着眉看过去,一个眼风,震得舒安愣在了当地。她喏喏的动了两下嘴唇,委屈的盯着秦慕笙。
“有什么事等她吃晚饭再说。”秦慕笙似乎不太耐烦的打断了楚云端的话,接着道,“忘了告诉你,她受惊以后会特别饿。”
压掉电话,菜已经上来。是西式的晚餐,秦慕笙加了道菲力牛排,大概是觉得她会需要补充点能量。
舒安皱着脸儿迫不及待的吃着东西,心里却乱糟糟的。
她从来不知道,秦慕笙居然知道她受惊以后会饥饿的奇怪癖好。所以,他总是在她被欺负以后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带她吃饭,并不是为了用高级餐厅来‘补偿’她,而是因为,他知道她确确实实需要吃饭!
为什么到了她快要结婚的时候,却偏偏发现她面前有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和她概念里从来不同的秦慕笙?这样的感觉,比刚刚那个感觉还要坏,还要让人心慌。
是了,她就不该靠近秦慕笙,她应该在方才就拒绝和他吃这顿饭。可是,在一个男人救了你之后却拒绝他吃一顿简单的晚餐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吃饭的时候胡思乱想会导致消化不良。”
她的盘子被优雅而清悦的敲了两下。
舒安含着勺子从汤碗里抬起头,注意到秦慕笙略带不满的蹙着简直堪称俊美无俦的眉宇,正以他独特的深沉目光注视着她。
舒安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十八岁拉回到现在的二十八岁,十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般在她眼前掠过,她感慨着时光竟然好像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杀猪刀的痕迹反而将他雕琢的更加沉稳干练的令人仰视的时候,渐渐回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脸儿不自觉的红了红。就像十八岁,面对着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和关怀,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因此羞涩。
随着她的脸红,秦慕笙的眉宇舒展开来,挑了挑,深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和讶然的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你跟我说过这种话吗?”
舒安被他看得尴尬的不能自已,慌忙别开脸。
等到理智恢复她就觉得自己可笑。若什么都能定格在十八岁,大概她会永远糊里糊涂的自以为可以凭借着一腔热情打动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说过。”
秦慕笙一字一顿的说着,低头优雅的继续吃着自己盘中的餐点。
舒安笑了笑说,“我已经忘记了。”
他吃饭的动作顿了顿,稍稍将眉目垂下来,继续一如既往的吃着那顿饭。
直到他们吃完饭,谁都没有再说话。
秦慕笙亲自把舒安送到梧桐公园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告诉秦玖,“停车。”
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车子又已经被他的属下开回小木屋,舒安望着黑漆漆的公园,听到秦慕笙居然让秦玖停车,好像要把她甩在半路的意思,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无助的恐惧。可是说起来,似乎让旧情人把自己送回现任丈夫的家里确实不合适。她心里挣扎的时候,秦慕笙却已经打开车门走下去。
“等等!”
舒安喊着立刻下车,几步追上秦慕笙的脚步,跟在他身后讪讪得道,“能拜托你,送送我吗?只要送到门口就行!”她在后面又加了个意味不明的保证,听起来简直像秦慕笙若是进去她就会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秦慕笙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她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公园树林,面无表情的道,“季舒安,如果我说你现在是在欺负人,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舒安抿了抿唇片,被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让旧情人送她回去和现任丈夫同住的家里,果然有欺负人的嫌疑。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秦慕笙和‘欺负’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但事实如此,她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轻声说,“对不起。”
扭头看看黑漆漆的公园,她闭着眼睛强行阻隔了曾经和楚云端在这里遇险的事情和今夜的恐怖遭遇,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走进公园。
空旷的公园里,她的高跟鞋在砖石地面上敲击出带着回音的节奏。
秋夜寒凉,她微微拢了拢肩,借着幽暗的灯光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前行着。灯光渐渐近了,一道修长的黑影缓缓靠近了她的影子,那黑影拉的长长的,她能听到皮鞋落在砖石上不甚清脆却有力的声音,舒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她加快脚步,那个影子也加快脚步,她慢下脚步,那个影子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靠近她,她猛地回头,一件黑色的风衣在她眼前晃过,熟悉的气息带着温暖霎时包围了她。
抬起头,望着那张刚刚才仔细观察过的脸,她茫然不解。
“走吧。”
秦慕笙却只说了两个字。
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她和楚云端的小木屋门口。她站住脱下他的风衣外套,习惯性的折叠起来还给他,说,“谢谢!”
秦慕笙看了眼那件风衣,准确的说是看了看她托着风衣白皙的小手,蓦然想起她在他身边的那些年,手指从来没有这般细腻过。一股强烈的愧疚和酸涩包围了他,他趁着这感觉还没有将他吞噬,快速从她手中拿起衣裳转身离开。
“后天,你会去参加婚礼吗?”
她柔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秦慕笙的心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的手指紧了紧,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掐着她的肩膀问问她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敢一次次的用她的无辜和纯真来中伤他!
可是他到底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沉沉的自嘲着笑了两声。
“季舒安,你会希望你的前任雇主带着你给他生的女儿出现在你风光无限的婚礼上吗?”
她低垂了眉眼,心中有着小小的歉疚。她要重新结婚的事情,囡囡大概还不知道吧?
“我没时间参加你的婚礼,囡囡,更不会去。”
秦慕笙没有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甩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了。
他离开的背影决绝而萧索,那踩在落叶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她心里演化成了碎片,她觉得她似乎看到秦慕笙的心碎了。但,她的心却再也盛不下这些碎片。
回到车上后,秦慕笙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眼上面的号码,略显不耐烦的接起来,“她已经到家了。”
“谢谢。”电话那端传来乱哄哄的声音中夹着的楚云端声音,他顿了顿,沙哑而低沉的嗓音传来,“秦慕笙,如果我把舒安还给你,你能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辱她,尊重她、爱护她,娶她,对她好一辈子吗?”
秦慕笙拿着电话,眸光紧敛,手指在电话上咯吱的捏出声响。
他敲击下秦玖的肩,接到他的眼神,秦玖立即心领神会,将一部手机定位仪交给秦慕笙。
“秦慕笙。”
电话那端传来楚云端的催促。
该死!秦慕笙将手机定位仪有些发狠的扔到地上,强压着怒火对着电话沉声问,“告诉我你在哪儿。”
“照顾好舒安。”
通话断掉,秦慕笙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啪!薄薄的手机断成两半,他一把掷在地上,随着手机碎片在车里飞溅,他的愤怒已经达到极致。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