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感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那时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没有父亲,只有他,她不知道若是他也没了,她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就那样一条街、一条街的找,终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在一条废弃的小巷堆满的木箱后面找到他,他瘫坐在地上,潮湿的衣服上沾满了黑色的血,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紧紧合着,她吓得连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跪在他身边拼命的叫着他的名字摇他,也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大还是力气太大,居然让他闷哼了声,睁开眼睛醒来。
他蹙着眉,看着她,“你,你,怎么在这儿?”
就算这样,还是凶巴巴的口气,眼里却含着热气,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看周围,直到确认天光亮了,才轻轻松开她,可刚要说话,一口血涌出来。她吓得拼命摇他,怕他又晕倒了,他蹙着眉,提高声音喝她,“你要把我弄死吗?”
她怔着,忙松开手。冷静了片刻,手忙脚乱的翻出手机打电话,最终,是打通了穆翌晨的号码。
等穆翌晨的时候,她坐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浑身都是冷的,她害怕的颤抖,脱下自己的睡衣外套裹着他。秦慕笙蹙着眉宇抬头看她只穿着雪白吊带背心,闭上眼睛,气喘吁吁的问,“你是要气死我吗?把衣服给我,穿上!”
“可你冷啊!”
她俯身过去,摸摸他滚烫的额头,可怜兮兮的说,“你还发烧。”
“那也比,你被人,看光了好!”他喘息着,扯下衣服。扯动了伤口,闷声撞在墙上。
她担心他的伤口,立刻听话的穿上衣裳,凑过去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的抱住他,把自己温热的脖颈贴在他冰凉的颈子上。
“慕笙哥,我听话,你别生气,弄到伤口会很疼,翌晨很快就来了。”
“翌晨?”那空当,他居然还有功夫吃醋!低沉沉的重复了一次。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跟其他人那么亲近,那时候对她来说是种喜悦,虽然后来有段时间她觉得他分明像是对待宠物的态度。但当时,她还是乖巧的说,“不是不是,是穆翌晨,穆翌晨好不好?”
“嗯……”他满足的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低声告诉她,“把你的脚,放在我腿里,你还,还光着,脚……”
他终是没撑住晕倒了。
很快穆翌晨赶过来,把他送到医院。穆翌晨说昨晚秦慕笙和秦玖去办事后就一直没消息,他好不容易半夜找到半死不活的秦玖,才知道他们分开的消息,就出来找秦慕笙。应该是前半夜所在的地方没有手机信号,她才打不通。
秦慕笙被送到医院后,她一直等到他脱离生命危险,才觉得脚上疼的厉害,身上也冷,一高兴,就晕倒了。
等醒来后,秦慕笙已经转到别的病房。他们不许她去看他,她担心的偷偷溜出去,才知道那会儿,是俞芳华在他的病房里。她不敢过去,回到病房里,发着呆,望着天花板,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那会儿穆翌晨忙着善后,秦玖还在病房,没人在乎她。她就那么躺在医院里,饿了没人管,药也没人换,若非后来秦慕笙得空来看她,可能死的就是她。
听秦玖说,那会儿秦慕笙发了极大的怒气,把院长直接开除了不算,还差点给了人家一枪,看守她的全部被他处理了一次,如此尚算,他还把去忙着善后的穆翌晨揍了两拳,反正,能让他发脾气的地方全部都撒气了。
她当时并不知道,知道,也已经是一年多以后,她流产独自在医院里,秦玖为了让她打起精神才说的。只是,那时她不信。
如今,她信,她还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他,哪怕跑遍整个城市。
天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脚痛得厉害,却不敢停下。生怕哪个地方错过了没有找到,她想给楚云端打个电话求救,却发现自己没带手机,看了看周围,想返回去拿,又怕耽误找他。心里越来越害怕,上一次是幸运,这一次呢,会不会也那么幸运?她害怕的,几乎要哭出来。
她突然很后悔,她是不是不该认他,是不是不该发火?也许那个司机有什么来头呢,也许,也许因为她那样,被司机发现要害他?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冲动的做了蠢事,越是害怕他遇到危险。
眼眶一红,泪凝结出来,她茫然的看着眼前车来车往雨幕中灯红酒绿的世界,却偏偏不知道该从那里能寻到他,觉得好像天地间,冷冷的,只剩下自己了。她突然就是几年前那个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安小姐,喜欢淋雨?”
身后传来低沉而迟疑的声音,她难以置信的回头过去,一眼看到秦慕笙撑着伞站在她身后,漆黑的眼里,带着熟悉的温柔深沉,她怔怔的望着他看了会儿,突然不受控制的扑向他扑进他怀里叫他,“慕笙,慕笙!”叫着,就大声哭出来。
他被她扑的太猛,一个没站稳,手里的伞歪了歪,眼里掠过一丝心疼,将伞收好,瞬间,又恢复了冷漠淡然。
“安小姐,慕某可否以为你这是……投怀送抱?”
她的哭声一顿,突然明白过来,他从刚刚到现在,都是叫她,安小姐?
不置信的推开他,她仰起头,脸上还带着泪望着他。他的脸,一片陌生和不解,低头看着她,看了会儿,他唇角泛出讥诮的笑意,“安小姐,这样投怀送抱,又这样含情脉脉,让慕某很为难啊!”
她再一怔,一股陌生的冷意袭来,让她忍不住离开他。
不该是那样的,当年她找到他,他看着她,是带着薄薄的担忧的怒意,是带着满足的喜悦,是带着温暖的幸福,可是此刻,他漠然垂眸看她,眼里都是冷淡的嘲笑。
她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头发湿哒哒的粘在脸上,衣服到处都是泥点子,冻得脸色苍白发青,简直狼狈不堪。而他就看着这样的她,都没有丝毫关怀。他不是秦慕笙,秦慕笙,哪怕再冷,却永远装不出对她漠然!
“你……”她别开脸,顿了顿,找了句话问,“你刚刚去哪儿?”
问完,她低头看他的手,没有蛋糕。
“你不是去提蛋糕吗?蛋糕店的人说你早走了。”
“哦!”他带笑的哦了声,无所谓的样子说,“忘了告诉安小姐,我这是要给我女朋友过生日,蛋糕店离餐厅很近,就顺便去了,司机辛苦一路,想着既然安小姐没事,又愿意亲自看着车,就让他吃过饭再走。”
简简单单,平板无波的解释,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的模样。
舒安望着他,望着那张和秦慕笙一样的脸,寒意从心底泛起来。即便在他最不在乎她的时候,都不会这样!寒意,变成了怒意,他这样,分明就是在戏弄她!
她对着眼前那个淡漠的慕萧,喘了几口粗气。
“慕先生,你去和女朋友幽会,起码应该告诉我吧?你这样做,很没有风度知道吗?”
舒安瞪大眼睛,从来没想过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无理的男人。分明说只是去取个蛋糕,一转眼居然就跟别的女人,等等,是跟一个女人去约会。就算是最普通的陌生人,出于最正常的礼貌,至少应该打个电话告诉她可以独自先走吧?
本以为经过她的提醒,他至少应该觉得愧疚。
他显然怔了怔,继而,困惑的问,“安小姐刚刚说风什么?”
她呆住。
“风度是吧?”慕萧像是忽而想起似的,恍然大悟。却又困惑,问,“那东西,值多少钱?”
“你说,尊什么?”
“那东西,值多少钱?”
舒安竟觉得自己眼前分明的一晃,她堪堪的后退两步,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唇角依旧带着那凉薄的笑容,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却好像忽闪忽闪的,闪着狭促而戏谑的光芒。她打量着他那身黑色的西服和雪白的衬衫,领口处,蜜色的结实的肌肉,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他到底是谁,是她不认识的慕萧,还是她认识的秦慕笙?若是慕萧,他为什么说和他一样的话?若是秦慕笙,他又为什么对她那样冷淡,甚至于抛下她心安理得的去给别的女人过生日?
她咬了咬唇片,全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好像她的思维就定格在这里,根本无法移动。
“安小姐,时间不早,我还是送您回去。”
慕萧礼貌的上前一步,撑着伞站在她身边。她像个木偶般本能的跟着他上车,本能的坐在刚刚的位置,本能的收起手机,本能的,把头扭向他。
她没想到正撞上他的目光,那一刻,她觉得他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不甚明确的心疼。她不知道,这究竟是真是假,是眼镜的反光还是车外的灯光。很快,他的眼神便恍惚了,转过头,像是无所谓她在不在身边。
一路上,慕萧都没有再说话,像是戏弄够了她。
直等到她下车,她觉得自己该对他说点什么,想了想,她在车上扭身告诉他,“慕先生,虽然你我都是商人,但我以为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衡量的。比如,风度。我想若是您连基本的男士风度都没有,赚再多钱,也只是招蜂引蝶,引来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女人。”
舒安本预备着说完话,就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背影让他去沉思去愧疚。
可她没想到他居然转过脸,用那样讥诮的笑容望着她,“额……”他像是迟疑了片刻,真诚的询问,“不知道,给人做情妇这个,算不算上得了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