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凯蒂接电话的时候叫老板云端?”
“她还说,他在洗澡。”
舒安认真的像是个告状的孩子。
Poem头一次做了个男孩子的动作,他挠了挠自己的鼻头,藏在手心里的薄唇微微上扬,眉毛也跳起来,等到他放下挠鼻子的手,舒安才看清他是在坏笑。
“凯蒂不到明天就得被辞退。”他眯起眼睛做了个满意的表情说,“我早就觉得这姑娘居心叵测心怀鬼胎。”
“说不定人家怀的是人胎呢?”舒安侧着头问。
心里编织出一个男主喝醉了不小心和女主上床继而女主怀孕,男主因为爱着别人而坚决不和女主结婚,善良的女主因此变坏,破坏了男主和他心爱女子的感情的故事。只不过,因为这个故事里得有她的出现,她越想,越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安,你脑子出问题了!”poem蹙着眉愤怒的说。
“你觉得楚云端会看得上凯蒂?还是他可能酒后乱性?还是你希望他这样?”
舒安摇头,她希望的是,楚云端找个比她好的女孩子,好好结婚,好好生活,在她还没有欠他太多的时候。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几乎是舒安的独角戏,要等到最后莫书才会出现。
那是在亲眼看到狐君战死时候,她独自在九重天里等待他归来的戏份。几乎全场都是舒安的独白,而所有做的动作不过是从一片雪白的梅花林走到雪白的梅花林。她白衣胜雪,出场时,poem亲自为她化了最为精致的妆容,以至于惊艳当场。
他们说,他死了。
她走入梅花林中,眸中带笑,细白的指尖抚摸过一片一片雪白的花瓣。
可我从来不信。
她走到他们曾经共同月下饮酒的地方,斜侧着身子,将雪白的衣袖在石桌上铺陈开来,入骨的冰凉缓缓渗入她的肌理,恰如他身上冷梅的香味,冷中带着入骨的炽热深情,燃烧着她的眼眶。
我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回来,他说过,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即便天上地下,九道轮回,即便你我羽化成仙,魂魄也要飘在一处,生一朵并蒂的雪莲,****在天山顶上相依相偎,遥望尘世。这样生动的誓言,像是他仍在她耳边温温得说着,她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否决?
从前我不晓得,总以为九尾狐这样的族类因是上天而生,无父无母,故而也无生死。你说九尾狐与旁的族类不同便是能生三世,死三世,九道轮回,全由自己掌控。我记得你为我死了两次,那么这一次,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一滴泪,从她挑起如凤尾的眼角缓缓滑落。她的眼睛闭了闭,安详的,温柔的陷入梦境里。
他从梅园的那端缓缓而来,亦是白衣胜雪的妖娆美丽,端详着她安稳的容颜,笑意温柔,修长的手指触摸她温热的脸庞,将她眼角的泪痕抚开。
“小夕,我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一直延续着,延续在九重天的梅林里,梅花散开,洋溢出一片温暖的日光。
导演喊了卡。
莫书伸向舒安的手指却好像被什么打了似的一滞,堪堪缩回来。
舒安睁开眼睛,眼里的泪痕还未散去。她起身勉强对莫书笑笑,说,“不错。”
却起身头也不回的冲回自己的化妆间里,泪如决堤的水般涌出,她抽噎着脱着身上的戏服,总想把这一身孝服似的东西给扯下来。她提醒自己那只是演戏,可是脑子里还是不断回响着剧本里最终给她的配音,我记得你为我死了两次,那么这一次,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慕笙,你会不会回来?
化妆间的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继而又惊天动地的关上,poem几步跑到舒安面前,看看扶起她的脸。
她侧开脸,不想poem看到自己流泪了。那张真正哭了溢满泪水的苍白小脸儿,竟然让poem心里涌起股难受,他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想了想,亲手替她擦脸颊的泪水。舒安又躲了躲,默默摇头。
“没关系poem,我大概是太入戏了。”
Poem沉默。她不需要入戏,那段话,现在想来她是触景深情,原来那一滴泪是真的,甚至以后许许多多的泪,还在当时隐忍着。
舒安站起身,身子有些晃,poem扶住她的胳膊,猛然间发现她瘦了,蹙了蹙眉。
“poem,下次给我挑部喜剧。”
她背着身对他说,声音里有隐忍的笑意。
“我不想变成哭星。”她又笑,简直笑的抽抽。推开poem扶着她胳膊的手钻进更衣室里换下乱七八糟的戏服。
门又被敲了两下,poem去开门,莫书还穿着戏服站在门口,眼里担忧。
“师姐怎么了?”
“太入戏。”poem淡淡回答,接着说,“她在里面换衣服。”
莫书的表情里有些失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舒安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那些话,不要想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她默默告诫着自己,抬起头,对不安的poem露出安心的笑容。
他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却是无语。
有些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无论生者如何思念他,他都只能如同电影中那样出现在一个人的梦里。然而电影和现实的区别就在于,电影可以不断重复着逝去人出现的场景,让观众和电影中的生者短暂的快乐。而现实,却做不到,甚至连梦里的影子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清晰的,而是个影子,一个她渴望他变成的样子,或者一个曾经生活记忆的片段。即便如弗洛伊德所说这些片段可能在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形象,也只是片段,而不能真正重新伴随活人一生。
活着的人,只能往前看,不断的往前看。活着,就有活着的义务。
戏杀青以后,果然汝梦蝶当天发飙的新闻随着现场一些其他拍摄场景被爆出来,并且迅速占据各大论坛头版头条,继而,有人爆出汝梦蝶曾经无理掌掴安,却被安的著名经纪人poem反掴过去,并且居然还配上了生动的照片。继而,又有人爆出,安和汝梦蝶在剧组里就十分不合的事情,将电影中演员关系的讨论抄的火热。
舒安在休假的某天早晨醒来,就看到poem正坐在楼下蹙着眉惆怅的翻电脑刷微博。
她走路没什么声音,穿的又是软底的拖鞋,所以也没有刻意放慢脚步,好奇的凑到电脑前。虽然这期间,她确确实实在心里谴责过自己是不是侵犯别人隐私之类的,但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
然而看过之后,舒安就觉得,有时候真是恶有恶报。
她正看到几句话。
“装什么清纯装什么圣母,以为自己是言情小说女主啊!”
“虚伪,做作,有些女星没人格没人气就想通过这种方式博得同情,简直不要脸。”
“在国外混不下去了才回国来混,靠着爬老板的床才爬上来的女人最恶心了。”
舒安的目光移上去,不是微博,而是这部戏的论坛。报道的正是汝梦蝶打舒安的事件。舒安扶额叹息,好奇果然害死猫。
她的叹息声惊动了poem,他猛地合上电脑抬头看她。
“我都看到了。”
舒安平静的说,绕过沙发,在poem旁边坐下,把电脑抽过来打开,俯身慢悠悠翻着网页。
后面还有些更难听的,如同滔滔江水涌上来,而且迅速涌的疯狂,一篇帖子最前面的几百座楼都被沾满了。舒安侧过脸,看向黑着脸的poem,轻笑,“你说,汝梦蝶的经纪公司是不是有点儿慌不择路?”
Poem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她。
舒安实在是明星里的另类,她从出道到半中间退隐再到复出,她都是波澜不惊却又波涛汹涌的走着自己的路。有楚云端给她铺路,有塞缪尔支持喜欢,有他替她遮风挡雨,她安平的像是从来没有进入娱乐圈。她在圈内的朋友不多,她甚至从来不会刷微博,从来不晓得她的论坛有多少粉丝,她要整汝梦蝶,也是单纯的执拗的没有考虑的去做。这样孩子气的舒安,突然被人无理谩骂,甚至骂的这么难听,难道不会受不了吗?难道不会像发疯吗?居然还有兴致,有理智考虑那些?
“嗯?”
舒安歪着头,笑问。
“你觉得,这是汝梦蝶经纪公司找人做的?”poem问。
“难道不是?”舒安诧异。
Poem沉默,然后点头,回答,“是。”
“嗯,所以我们是坐以待毙,还是怎么办呢?”舒安又问。
Poem蹙眉,“暂时我还没想出万全之策。”
她把头仰起,后脑勺放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想了想,缓缓道,“poem,我希望的结果是,汝梦蝶再也不能出现在娱乐圈里,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能。我要她,彻彻底底,一无所有。”她的小脸儿一片冷凝,缓缓睁开眼睛,冰冷无温的目光望着poem,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我要她,恨不能自杀了断。”
那抹笑,是冷笑,阴森森来自地狱的冷笑。
很像秦慕笙,很像、很绝。
Poem打了个寒颤,他想不到舒安也可以恨一个人,而且居然可以恨得这样彻底,这样不留半分余地。
不到下午,汝梦蝶通过父亲手中权力打压经纪公司派人在网上盖楼的讯息又开始在各大论坛间流传,继而,当天看到她掌掴安的网友爆出,当时已经安排是假打,但汝梦蝶故意真打,而且还因此罢演,导致拍摄停滞。继而,有那日被汝梦蝶当面骂过的网友将她骂人的声音上传,立刻引来众多网友的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