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显然有些没想到,蓝色的眼睛有些深沉的严肃,他抿着唇对舒安点点头说,“谢谢你的忠告,安。”
舒安明白,外国人不大喜欢别人参与到自己的感情,更何况塞缪尔是个男人。所以话说到这里,舒安便没有再多说,和他们再次一一告别,然后进入海关安检。Sam冲着她的背影喊,“安,我可以等你!”
她没有回头,没有回答,装作不曾听到的离开。她懂得秦慕笙教给她的道理,如果没有准备给对方希望,就不要回应他的渴望。
飞机从巴黎机场起飞的时候是个冬天,天气依然阴沉着,天边有一线阳光从乌云中努力的探出头。舒安望着窗外终于没有下雪的巴黎,觉得自己胸口仿佛也如这天气般憋闷着,但她是憋着一股气,一个信念,不吐不快。
她说,“poem,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明天晚上我在梧桐苑请他吃饭。”
Poem深深看她一眼,淡淡问,“安,你让我邀请秦慕笙呢?还是邀请慕萧?”
她想了想说,“慕萧吧,慕先生。”
说完那最后的一个字,她的唇角扬起。慕先生是吗?你要做慕萧,我就陪着你做。
Poem笑,舒安就是这样有勇气,被打击一次两次甚至无数次,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回头。否则秦慕笙身边那么多女人,怎么偏偏就是季舒安这个笨笨傻傻还有点儿倔的女人得了他老人家的芳心?
时间安排的出奇紧,舒安是头天早晨回国,楚云端来接机后就把她送回公寓。他离开前舒安告诉他,“云端,晚上我要请慕萧吃饭。”
楚云端拿着外套的动作一顿,苦笑,继而抬起头看着她,她满脸消散不去的疲惫,一张小脸儿经过两个月的紧急拍摄已经瘦的只有巴掌大,眼底还有着长期劳累和疲惫的淤青,可即便这样,他也能从她那双大眼睛里看到期待的精气神儿,他点点头,下颌碰着硬邦邦的衣领说,“好,你去吧。”
然后拿起外套走到门口,仍然忍不住提醒她,“舒安,注意身体,别喝酒。”
她乖巧的嗯了一声,那句谢谢终于没来得及说出口,楚云端已经关门离开了。
她至少还记得要尊重他,而他,因为那一声尊重,死了的心也会死灰复燃,甚至有燎原之势。
他早就知道,从她在机场里见到慕萧开始就预料到,然后从塞缪尔那里听说她突然加紧拍摄以后就确切明白,她是急着想要见到慕萧,她是确定了他肯定是秦慕笙,她是要做好一切准备回到他身边,哪怕像当年那样闹得天翻地覆的去追求他。
女人们常常告诫另外一些女人,千万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而不是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千万别去追男人,追来的男人不可靠。可偏偏她们就是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仍然追逐着自己的爱人,对爱她们的人却视而不见。
这是个很可笑的逻辑,但舒安显然从来没有在乎过。从她儿时追秦慕笙这件事来看,可以说她的勇气正是来源于无知,否则以众所周知的情况判断,季舒安有一千一万个追不上秦慕笙反而被他拍死在众多追求者沙滩上的可能,可她偏偏就去追了,还追的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算是她的一大本事。
楚云端常常会想,若是当初遇到舒安的是他,那么会不会他就有秦慕笙那样的好待遇?他苦笑,摇头,自知是不可能的。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表情严肃。
“你要的信息我已经查到了。”那头传来滕绍严肃的声音,他顿了下说,“不过楚云端,你确信他们之间有合作?据我所知,慕萧一直都在消极治疗,很不配合医生,他怎么可能突然愿意以秦慕笙给他治疗而交换身份?”
“这也正是我要找的答案。”楚云端沉声回应。
车窗外的树木随着他的回应缓缓远去,舒安站在窗前松了口气,表情里的小心散去,留下一丝带着愧疚的难过,继而,她深吸一口气,唇角勾出一抹笑容,打开浴室的门,把自己扔进浴缸里。
睡了一个调整时差的觉,做个美容再来点儿淡妆,镜子里的舒安看起来远比刚刚回来的时候精神多了。看着镜子里那张好像还是千年不变的脸,舒安心中却深刻的知道,她已经老了,是个六岁孩子的母亲,还有三年就要三十岁,再不敢爱,就真的老了!
所以还是在三十岁前,顺利给她的宝贝囡囡找回爸爸要紧。
poem派了车在楼下接她,他担心她刚刚回国神情恍惚还不能自己开车,所以坐着平日那辆时速很快的房车到达梧桐苑以后,舒安就把司机赶回家了。今儿晚上,她要秦慕笙亲自送她回去。
看了看袋子中的酒,舒安随着服务生找到她的包房,快要进门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传来声音,“安?”
她转过脸,看到百里东那双无辜的涡轮眼正带着欣喜的光芒看向自己的瞬间,某种不详的感觉突然飙升。她一愣,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有些责备的看着她,“安,回国为什么没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昨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舒安看了眼服务生,示意他可以离开。
幸而这里是梧桐苑,平常的客人都有些身份,服务生做过特别培训要求不暴露任何客人的隐私问题,否则就百里东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若是遇上狗仔队或者普通服务生,大概明天她就得和他的PS照片甚至是现在此刻的真人照片一起上报纸媒体的头版头条了。
等到服务生的身影消失,舒安才轻声对百里东说,“进来说吧。”
百里东会意,跟着舒安进入她早已预订好的包房,在沙发上坐下,一副耐心等着她答案的模样。
执着的人,总会让人无可奈何。就像舒安追秦慕笙,她执着,他就无奈了。
“我是突然临时决定早点儿回国。”舒安笑,把刚刚开门请人进来时候的说辞说出来,“那边的饭菜实在吃不惯,所以你看,这不是一回国就来吃饭了?”
“那倒是,梧桐苑的川菜本帮菜和晋菜做的都不错!”
百里东赞同,继而疑惑,可还没来得及张口,舒安的问题就抛过来,“你呢,是聚会?”
他一愣,记忆中舒安从来没有打断他话的习惯,点点头说,“是,本来是朋友聚会的,巧的很听说百里静也到这里,奶奶吩咐我一会儿亲自送她回去,所以准备出来打个电话。”
百里静也在这里?
那种不详的预感在舒安心里升温,难道,难道慕萧他……
她不必想的太久太清楚,下一刻,门被打开的同时,一道带着笑意的轻柔女声传来,“舒安,阿东,你们都在?”
舒安起身回头,就见那道她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旁站着娇小美丽的百里静,正对她展露她漂亮友好的笑容。她松开拉着慕萧的胳膊朝着舒安快步走过来,那瞬间慕萧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舒安心底骤然更沉。
他看了百里静一眼,眉端微蹙,好似有些不满,却带了宠溺的,像是无奈。
慕萧的动作眼神,是从前她最最被他宠爱时候才有的。那一刻舒安是能感觉到自己眼眶有些酸,但大概演戏太久了她竟然连现实中也这么容易入戏,当手被百里静握住的那刻,舒安对她绽放出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美好笑容,她说,“欢迎你们,百里小姐、慕萧先生。”
“哦,原来是请慕萧啊!”
百里东似乎含着几分吃醋的说道,末尾的语调拉的长长的。
“其实是我想要借机来给舒安道歉。”百里静大方的回敬百里东,笑道,“阿东你别是吃我们舒安的醋了吧?”
我们舒安?舒安的眸里闪过一抹嘲笑,她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她抬起头望着那个她真正该属于的男人,他目光淡然平和得看着他们,似乎分毫没有觉得不妥。曾经舒安觉得秦慕笙的目光只有她看得懂是种特殊的荣耀,到如今她才明白,看懂并非好事。
“我没有!”
百里东僵着声音道。
百里静回头对舒安笑,一副他就是那样子你别介意的模样。
舒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居然还能笑出来,居然还笑的很友好的说,“没关系,我是请你们大家。主要还是,还是谢谢慕先生在法国时候。”她迟疑着看向他,心里想她说出来是不是能让他和百里静产生误会,然后就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对我的照顾。”
她不敢看他的垂眸,心里想季舒安,你真坏,简直坏死了!
可是慕萧却坦然的说,“安小姐没必要放在心上,慕某是遵循小静的嘱托。”
“是啊舒安,都怪我,在机场里只顾着和慕萧说话都没有看到你,连招呼都没打,真是太没礼貌了。后来慕萧告诉我我真是觉得不好意思,肯定会让你误会我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
百里静略带撒娇的抱着舒安的胳膊无辜的笑,笑的舒安心里一片一片都震得碎了。原来是百里静嘱托,她还真要好好谢谢这个‘朋友’,居然让男朋友去照顾另外的女人,而且还心知肚明是他的前情妇!
但,也许在她们看来她和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只是情妇,一个男人手中的玩具罢了,不会对她们的爱情造成任何阻碍。就像小说里那些频频出现的女配角,永远都是女主角的替代品或者给男女主人公制造误会的负面角色,早晚会被作者和观众给集体踢出去,顺便吐两口唾沫以示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