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掏出钱放在桌上,拥着舒安一步一步慢慢走出那间咖啡厅。
巨大的落地窗里,光幻迷离的灯光下,百里南靠在椅背上朝着门外那对消失的一高一低身影看过去,原本在温厚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忽的起身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扔在地上,一个,两个,第三个……他端在手中,看了许久,手指抚摸过杯子手柄,那是舒安的杯子,上面好似还残存着她的气息。
百里南眯起眼睛,似是嗅了嗅她的气息,隐约听到身后的动静,啪的把水杯放下,冷声呵斥,“冯思璇,你算计的精明!”
一个包间的门打开,冯思璇一身黑色丧服般的职业装从里面走出,高跟鞋响在空荡的咖啡馆里,天色愈发沉了,似乎立刻就要下雨了。她明媚的眉眼瞥了眼窗外,才转过身走到百里南面前,然后下一秒钟,一个耳光如期而至。冯思璇的身子闪了闪,勉强扶着桌子才站稳,可是随之而来啪得一声,终于舒安用过的那只杯子也掉在地上。
百里南神色一动,几步走过去盯着地上的杯子,神色复杂,胸膛剧烈起伏,有些如同受伤的兽类发出的声音在咖啡馆里响起。
“冯思璇!”
他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冯思璇的领子把她提到面前,目光森冷的简直要把冯思璇千刀万剐,他猛地把她推到桌上逼近她的脸,气息阴冷阴鸷,“你是故意的!”
“是,又怎样?”
明媚的眉眼挑起,那褐色的眼线下的眉眼魅惑流光,却掩不住深深凄然。
雷声乍起,雪白的闪电光明滑过面前男人如同冰雕般激怒的脸和血红的眸子,让人惊心动魄,四肢百骸都害怕,恐惧。
“怎样?”百里南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眼,魅惑着声音靠近,手指慢慢穿过那一层黑色的单薄短裙肆意摸索,“杯子不能复原,就只好拿你自己来陪。”
冯思璇的神经霎时紧迫,拼命挣扎,“百里南,你放开我,你放开!”
“放开?”百里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面容狰狞的映在闪电下,如同鬼魅,“做梦吧你冯思璇,我会让你感受一下被撕裂是什么滋味!”
雨珠从阴沉的天空中砸下来湿透了咖啡馆的落地窗,将那窗子内纠缠的男女幻化出无数个破碎的镜像,然后冰冷的雨水洗刷了一切,留的不过是片湿漉漉干干净净的空气,弥漫着与死亡完全相同的潮腐气息。
舒安问秦慕笙,“阿笙,下雨了吗?”
他侧脸将她往怀里抱了抱,低沉的声音很暖和,“是,下雨了。”
舒安,你很久都没有看到雨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雨中的世界是怎样的了,是吗?
“阿笙你说,百里南会怎么对冯思璇?”她在他怀里轻声问,细弱的声音有些脆弱。
她们在外面谈话的时候,她听到过似乎包房有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那时候秦慕笙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她的掌心,她便明白了。
沉默片刻,秦慕笙回答,“无论怎样,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吻了吻舒安的额头,安慰她,“好了舒安,高兴点儿,一会儿才能吃得下呀!”
回到病房洗完澡,在第二天舒安就要启程去美国,所以秦慕笙又亲自清点她的东西。里面还有些他给囡囡的礼物,悉数放在舒安的行李箱里。
“阿笙,你反正要去见囡囡,怎么不亲自给她?”舒安望着他的方向问。
秦慕笙手中一顿,放下东西回到舒安身边拥着她,“送你到达疗养院以后我就要走,怕是时间来不及。”
“连见女儿的时间都没有?”舒安蹙着眉端问他,继而终是忍不住问出来,“是不是,这边的事情确实很难办?”
秦慕笙替她把额前的刘海儿扶到耳后,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别担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好!”舒安朝着他露出天真的笑容。她知道秦慕笙说这些并非真的能够处理妥当,而是单纯的不想她担心。
想想百里家何其根深蒂固,想要一次性扳倒又有多难?何况还有个精明如斯的百里南,他们之间今天打了一场仗,舒安只隐约听出秦慕笙套出点儿事情,可也明白百里南把他们的情况也摸了摸,这次谈话,秦慕笙没有输也没有赢。这天下,舒安想不出除了百里南还有谁能和秦慕笙打个平手。
自然,事后她自会知道她身边就有那么一个人,可这时候她还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说。
想到百里南的话,舒安有些迟疑着对继续回去收拾东西的秦慕笙开口。
“阿笙?”
“嗯?”他及时回应她,不疑有他。
听到他这样单纯的回应,舒安心里突然有点儿愧疚,这想法耽误了片刻的时间,秦慕笙已经把目光转向她。见她心事重重小脸儿绷着坐在床上,模样里透着几分爱上,便干脆放弃继续清点东西坐回她身边,俯身捧起她的小脸儿笑问,“怎么了我的小丫头,说说?”
“阿笙!”舒安正经的抬起头,气他像哄小孩子似的对自己。
秦慕笙笑着坐下,抱着她问,“说吧夫人,相公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舒安扑哧笑出来,拉住他的手抬头小心的问,“阿笙,爷爷搜集的证据,它,它真的是烧了,不是在你手里?”
秦慕笙眸色霎时一沉一转,笑道,“舒安,你想想叔叔的为人原则,他连俞家的事情都不许你参与进去,会把这么复杂的东西一直留着给你吗?他确实已经烧掉了,而且这话是他明确告诉我的。”
“可是,可是滕绍……”舒安支支吾吾,若非有滕绍头天和秦慕笙说过“东西”,她也不会想那么多。
“两码事。”秦慕笙肯定,笑道,“我们是想利用这次即将换届将百里家的事情捅出去,所以才让滕绍在京里搜集了些证据。这些证据很重要,比俞家的更重要,对百里家也是个重大打击,当然为了滕绍活动方便,我们就说这是你爷爷留下的那份东西。”
若是这样,倒也说得过去。秦慕笙说的对,以爸爸的性格不会留着那些东西来给她带来危险。何况若是她她也会这么做,因为这样百里家就会把目标转向她,反而滕绍活动起来就方便的多。
“还,还有……”
见秦慕笙又要走,舒安急促的拉住他,只是这次小脸儿绷得更紧。秦慕笙心里也是一紧,心里只来得及念一句‘瞒不住了’,就听到舒安板着脸训话似的问,“那,百里南说百里曦云教训你,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他的方向,竟是准确无误的盯着他,大眼睛里一副“你居然瞒着我”的责备。
他颔首微微一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得问,“舒安,担心我了?”
舒安撅嘴儿,用手撑开他的头别过小脸儿,“担心你能怎么办,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个小傻子骗着玩儿。”
听她那哀怨撒娇的口气,秦慕笙心中大悦,拥过她轻笑着哄慰,“好了好了,放心吧,那是百里南自以为我吃亏了。”他想了想,还是明确的告诉她,“知道穆翌晨在科技园的那块地吧?百里家暗中动了手脚,让本来已经确定批复给我们的地盘流拍了。穆翌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不过幸好百里曦云出了这招,否则我们手中的证据还没那么齐全。”
他说着,冷笑。舒安却问,“那,到底损失了多少?”
秦慕笙微微沉默片刻,笑道,“不多,你得相信翌晨的能力。”
可从他的沉默舒安就明白了,绝对不会少,百里曦云出手是想给秦慕笙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她挚爱的孙子,所以一定会尽全力让秦慕笙损失。而要想收集到更大的证据,秦慕笙也必然得损失许多。
她明白秦家对秦慕笙的意味,否则当年他不会那么恨她,现在却要他拿着秦氏来给自己争取一个公平,那么也就是说她对他来说,比一切都重要。想到这个,舒安俯身抱住秦慕笙的腰身,把头埋进他胸膛里。
突然被她这么热情了,秦慕笙还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别看人人都说是季舒安追的秦慕笙,可那句话说的对,若非他愿意,莫说一个舒安,十个百个在他面前也都跟木头人没什么两样。唯独他怀里这个小丫头,真是一身的烂毛病,可他偏偏就是爱到心坎儿里,疼到心尖儿上了。
他拍拍她的后背,正准备问问她今儿是不是算她主动,却听她问,“阿笙,你说,嗯,百里南会放手吗?”
秦慕笙半口气噎在嗓子里,也不好明着说出来,只得回答她,“其实百里南说的很明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纵然不至于极力保百里家,也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顿了顿,秦慕笙冷笑道,“依我看,一个百里家还抵不上他对你的那点儿执念。”
舒安蹙了蹙眉推开秦慕笙,“别说了别说了,想起来就讨厌!”
秦慕笙低沉的笑笑,揽过她低头吻着她的头顶问,“舒安,要不要相公帮你提提神儿?”舒安一时没能明白过来,懵懂抬头问,“怎么提神儿?”话刚出口,小嘴儿就让封上,吻着说,“这么着,最提神儿了!”
舒安想说,“提神儿,给你提神儿吧!丫的!”
雨后月色明媚的夜里,那病房,便又是一室迤逦,一室欢愉,直至夜半。
舒安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却想起了,秦慕笙到底和百里曦云谈了什么条件,换来当初和百里静扮演未婚夫,能进出百里家?可是这想法一掠而过,抵不过疲惫和瞌睡,想了次日起来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