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悲痛的告诉他,“秦先生,对不起,孩子已经流产了。”
他竟觉得腿发软要站不住。
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和舒安的孩子!居然,居然就这样死在他的手里!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仿佛听到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看到她鲜血淋漓的走到他面前,悲伤的一次次问他,“为什么,慕笙哥,为什么不要孩子?”
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孩子!她才十八岁,只是个刚刚成人的孩子,怎么可能就有了另外一个孩子?可是,如果她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又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抛弃?
他心里,多希望有个家,有心爱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妻子是她,孩子是和她一样可爱漂亮的孩子。有一个完整的,美好的家,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他多希望啊!可事实,却是他亲手杀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舒安在秦慕笙的怀里渐渐停止了颤抖,口中缓缓溢出几个字来,“害怕……慕笙哥,我……害怕……”委屈的眼泪顺着她苍白的小脸儿滑落下来,落进秦慕笙胸前的衬衣里,他低头看着她,俯身温柔的在她额头落下个沉重的吻。
对不起,舒安,这次真的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怀孕,如果知道的话……
不,如果他细心点儿,肯定会知道她可能怀孕的。她还小,正是容易怀孕的时候,跟了他以后,他这方面从来都没有注意过,根本没有想过她可能会因此怀孕,甚至流产。可如果他稍稍理智点儿,如果他稍稍注意点儿她的生活,或者也是能够提前发现,哪怕是提前预防呢?
但是他全部都没有做,所以她怀孕了,也许她自己还不知道。所以他也不知道,所以,让她居然以这种方式流产了!秦慕笙很恨,第一次是完完全全恨自己。他明白怀孕和流产对一个女人来说多么重要和可怕,而他,居然忽略了这种重要,居然让可怕从他手中发生!他真的太混蛋!
抱紧怀中的小人儿,秦慕笙深深闭上眼睛,让自己颤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留下了一片茫然。
他是不是,是不是错了?
几个月来,舒安对医院和病房好像渐渐熟悉起来。她睁开眼睛静静看了会儿那熟悉的雪白墙壁和刺目灯光,蓝色的窗帘和雪白瓷砖地面上隐隐黄色的斑驳,心中便明了自己是在医院的。
医院,又是冰冷的医院!舒安想起那可怕的夜晚,想起秦慕笙冷酷的面庞,惊恐的轻轻颤抖起来。
“舒安?”
微微受惊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舒安一愣,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人抱着的。那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那坚实的脊背,让她安心的靠着。可是清醒的瞬间,她无法安心,她开始害怕,恐惧,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不……”她困难的吐出一个字,颤抖着想要缩进某个地方,可是不能,只能被他紧紧抱着,像是桎梏,无法解脱。
“别怕!”秦慕笙压低沙哑的声音轻轻安慰着,胳膊的动作稍稍松开,俯身慢慢把她放回床上。低头看着半搂在他怀里的这个小人儿。
舒安脸色惨白,嘴唇不停的发着抖,眼里却很散乱,仿佛正在想着经历过的疼痛和痛苦,秦慕笙忙俯身握住她的小手,把她再次抱入怀中。
“舒安,别怕,别怕……”他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起来,低头看着那女孩儿,却也是颤抖的望着他,清澈的双眸中第一次显露出了伤心痛苦的神情,她松开干涩的唇片,瑟瑟开口,“我没有,没有打架,他们,欺负我,欺负我……”说着,豆大的泪珠滚落,眼里的委屈越来越浓,浓烈的如同烧酒绞在他心口的伤口里,滚烫而疼痛,却能让人渐渐清醒。
他知道,知道其实她在学校受了委屈。只是,忍不住会生气。
头天刚刚费力的处理好张校董儿子的问题,次日就被告知她又在学校把拥有更厉害背景的市领导侄子打了,而且直接打伤。那个领导又不是秦慕笙可以控制住的人,直接打电话过来说如果不给个交代,秦氏就准备接受第二次打击。本来手头事情就乱糟糟的他愤怒的丧失了全部理智,只觉得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还以为可以像从前那样在季伯诚的庇护下为所欲为,就毫不犹豫的想要回来狠狠教训她。根本没有想过她哪里是会欺负人的孩子,又哪里有资格再去欺负别人?
后来秦玖从学校调来监控视频,他看着她被几个男生侮辱,却只能拼命抵抗却无济于事,而周围那么多人,却竟然眼睁睁看着嘲笑她,他甚至能够听到他们在笑她什么的时候,突然很恨自己。为什么,他没有提前去搞清楚事态,又为什么都没有问问她就对她这样,若是有,她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慕笙哥知道。”他俯身吻着她冰凉的额头,深深的吻着一次次说,“慕笙哥知道,舒安,对不起,对不起,慕笙哥知道,是慕笙哥委屈了你,冤枉了你,对不起,对不起,舒安,慕笙哥知道,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眼眶何时红了,只是感觉着她如同被人抛弃的小猫儿般蜷缩发抖的时候,心痛得无法控制那灼烧眼眶的热度,直到有水珠从他眼里滑落到她脸颊上,她渐渐地,平静下来。
舒安抬起头,看着秦慕笙,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疑惑。秦慕笙意识到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清醒了些,小手试探性的放入他掌心,凝望着他认真的轻轻说,“慕笙哥,不要对不起,是舒安,对不起,你心里疼,舒安知道,舒安,陪着你,一起,一起……”她困难的噎住,大眼睛缓缓合上,只留下一个带着叹息的字渐渐温暖了空气。
“疼……”
仿佛一股涟漪,卷起空气的波浪,温暖的扑进秦慕笙心里。
陪你一起疼。因为知道你疼,因为对不起,所以,所有的疼她都来承受,他的疼,她陪他一起!秦慕笙仰起头,狠狠把在眼眶里的眼泪忍回去,舒安,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恨我?
“先生,小姐很聪明,两次都是在锦华路口就下车,没有让俞小姐送到家里。但是,不能保证俞小姐至今还不知道小姐住在哪里,所以秦玖的意见是,给小姐重新换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住所。”
秦玖躬身建议到,冷静的面庞,并未因为对面就是刚刚流产的舒安的病房而再有半分涟漪。他早已明白,属于秦慕笙的女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狼集团的首领,便是一头狼,属于他的领地,任何狼都不能侵犯,而他需要的也只是一群听话的狼,在恰当的时候给予恰当的建议,决不能以任何方式越过他的权威。
秦慕笙将手中批阅完的文件放在一旁,手中略略停顿片刻,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是!”
秦玖颔首,道,“明天上午,我会将住址备选地点送来。但是先生,佣人这方面请指示。”
“这些都等等。”
秦慕笙却并不如秦玖那么着急,因为舒安至少要在医院住上半个月。她的身体被这次流产折腾的很差,医生说流产也要坐月子,而且之后可能还要刮宫,所以一定要小心。
“是。”秦玖已经明白秦慕笙的意思,收拾好文件,就告辞。
他走后,秦慕笙才揉了揉额头,起身回到病房里。
舒安不知何时醒来的,正迷迷糊糊坐在床上发呆,一双小手揉着眼睛,模样可爱的让人心中顿时一片柔软。秦慕笙自从她流产以后,看到她的心情反倒平复了许多,不再那么容易立刻就引起仇恨的心情,便自然的微笑着走到她身边侧身坐下,问,“是不是眼睛不舒服?”说着拉住她的小手扯下来,叮嘱道,“别乱揉,容易揉坏!”
舒安乖顺的放下手,接过秦慕笙递来的水,低头默默喝着。
秦慕笙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中轻轻叹息。自从醒来后,舒安好似变了个人般,话很少,也几乎没有笑过,他说什么她都听话,但太听话了,就像个习惯被指挥的木偶娃娃,全然没有半点儿自己的要求。
大概,她心里还是怨恨自己吧!毕竟孩子是她身上的骨血,任何女人,失去孩子都是十分痛苦的。
“这些天好好在医院,我不能天天来看你,所以你听医生的话,吃饭,吃药,记住了吗?”他轻声叮嘱着,温柔如前。
舒安乖巧的点点头,喏喏回答,“记住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抱着杯子一动不动的坐着。秦慕笙无奈,从她手里取过杯子放在桌上,扶着她躺下,再次叮嘱道,“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手机在枕头边,快捷键1就是我。”他说完,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看着她闭上眼睛睡下,才起身离开。
门关上,舒安的心,也被关上了。
她早就知道秦慕笙不会陪着她很久,所以尽量乖,听话,可他终究还是走了。她失去的孩子,也许确确实实让他愧疚,但永远不可能再换了他像从前那样抛下一切的陪伴着她。因为她早已不是从前的舒安,于他她只是个情妇,一个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情妇而已。
秦慕笙离开医院后就直接去了监狱,再次提出见季伯诚,可是季伯诚再次拒绝了。说事情不必再调查,他也不会翻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