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下来,正看到俞芳华站在门口看着舒安被人拉扯着走,然后无视她的痛苦上车,离开前,分明那侧脸里是冷笑。
看着那个被保安拉扯在地上的舒安,秦慕笙突然觉得很累,很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找到公司来,他不想见她,不想见和季家有关的任何人!
可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姑娘,却那么让人心疼。
医生说是气血攻心,看来她已经知道季伯诚死亡的消息了。他想起那时候她绝望的望着他对他说的话,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她怎么就这么麻烦呢?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还要找麻烦?
这么安安静静的,不好嘛?
“先生,放心吧,小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秦玖进来,站在秦慕笙身边低声道。
秦慕笙长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嗯,你守着吧!”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秦玖朝着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闭上了。算了,这会儿,秦慕笙大概不想见到舒安。本以为柳暗花明的事情,没想到却出现这样的变故。而且去了瑞士,居然得知那样的消息,放在别人估计早就疯了,秦慕笙这样冷静,已经不容易。即便此刻他不恨舒安,看到她这样,也会无法面对。
圣诞节过去,热闹的气氛好像也散了。几年来秦慕笙第一次单独走在大街上,他从来不逛街,第一次,就是陪着她,有她在身边,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很幸福,很快乐,很充实。他以为他们可以那么走下去,他以为自己可以保护好她,和她幸福的过完下半辈子。也许他可以不恨,可以不再追究。
可是就那么一瞬间,他和她的世界就被毁的一无所有,空空荡荡。
此刻,秦慕笙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很累,很想停下。可这条路那么漫长,走上来,就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
那走下去吧。实在无从选择的时候,就想想明天,明天,总要活着,在利益与权力的斗争中活着,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活着,更复杂的,也是活着。也许,总有一天他走到尽头能看清楚呢?
停下来上车,秦慕笙让车子把他带回公司。
都不知道第几次从医院醒来了,舒安胸口疼的厉害,也很渴。爬起来想喝口水,立刻就有人上来扶她,她警惕的看过去,是秦玖。
“小姐,感觉哪里不舒服?”
秦玖关心的问。
舒安挥开他的手,硬是自己撑起身体坐着,接过杯子喝水。她不想和他说话。
这个,秦玖也看得出来。
“先生最近很忙,所以不能亲自照顾小姐。”
“忙什么?”舒安从被子里抬眼看他,冷笑讽刺,“忙着把我爸爸的骨灰撒到地狱里去?还是忙着准备他和他未婚妻的婚礼?”
“小姐。”秦玖蹙眉,想不出这话居然是舒安说的!她心里,一定恨极了,才会说这种话吧!
“怎么,我说错了?”舒安歪着头看向秦玖,冷冷的问,“我爸爸的骨灰呢?还给我,我立刻走,绝对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当然,还包括他的未婚妻!”她强调着那几个字,秦玖分明看到她眼里的刺痛。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姐,你,你这是做什么?先生对你的心你不了解吗?他没有恨你,他只是……只是一时间无法承受!”秦玖叹了口气,不忍的说,“先生为了季先生的事情特地跑去瑞士调查,可是小姐知道他得知了什么消息吗?”
舒安看向他。
“他得知,季先生的账户里确实有一亿三千万存款,还有两栋共计市价六千万的庄园!”
“不可能!”
舒安尖叫着。
“这是有人陷害,有人故意陷害爸爸,爸爸从来没有贪污过,如果真的有贪污,我怎么可能是这样,怎么可能变成现在的样子!”她那么痛恨,恨得眼睛都红了。她不相信,从来都不相信爸爸贪污过!
秦玖静静的望着她,眸色清冷的如同山涧的一潭净水,毫无涟漪,却那么轻而易举的能让人冷静下来。舒安盯着他的眼睛,渐渐无力,靠回床上,只是无意识的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小姐,先生也觉得有问题,所以在努力的调查。可是,暂时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季先生确实贪污了那笔两亿元的资产。这种情况下,先生,确实不太想见到小姐。所以希望小姐也给先生一些时间。”
见她平静下来,秦玖才耐心的劝说起来。
舒安看着他,唇角勾起苍凉的笑容,他们这样好累,彼此都好累。或者不见,是最好的吧!
“你放心,我只想爸爸安然下葬,我们季家欠他的,也就还清了。到时候,我自会离开。”
秦玖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小姐,你现在不能离开先生,否则,先生所有为你做的努力都没用了。你既然知道季先生是被害,就应该明白,他们是会赶尽杀绝的。先生,不会看着你有危险。”
外面响起医生说话的声音,他说完起身朝舒安鞠躬道,“秦玖陪着小姐,小姐有什么要求,随时找我。”说完转身,打开门让医生进来。
舒安却望着他的背影,脑海中,都是他刚刚说的话。
先生,不会看着你有危险。
自始自终,他都是这样,她有危险的时候永远都是他第一个出现。眼看着要掉进湖里的时候,被人劫持的时候,白做了工让人推出门的时候。除了他给她的那些伤痛,任何人,在他眼里,都不能伤害她。可是,慕笙哥,你知道吗?所有人对我的伤害我都不介意,我只在意,你是否愿意伤害我!
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医生说她只要注意情绪和身体,应该不会再犯。
秦玖开车送舒安回家,路上终于说起了季伯诚骨灰的事情,道,“季先生的骨灰先生已经拿到了。”他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舒安平静的表情,叹息道,“他们先前交给先生的,并不是季先生的骨灰,先生拿去做过DNA鉴定。”
舒安倏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难道连骨灰都不肯交给她吗?难道,真的要她去上告,去玩儿命的闹吗?
看到她激愤的模样,秦玖叹了口气,“小姐,现在你明白了吧,他们就是要逼着你去闹,去告,这样他们就有机会逮捕你。幸而是先生去了,若是小姐去,恐怕他们会说,根本就没有留下骨灰。”
听到这里,舒安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其实这件事真的不能怨恨秦慕笙没有努力,连滕爷爷都逃跑的事情,即便秦慕笙陪上身家性命也未必能够换取季伯诚的无辜。何况,他现在真的很有可能是自杀,因为那次见面的时候他给她的信里就强调过,让他们不要再查,舒安知道隐含的意思就是查下去可能危及性命。如果真的要用慕笙哥的性命去换,她也不会的。那天,大概是太没办法接受季伯诚的死讯,又怨恨他几天不见,所以才会跑去闹事。
可是……可是他的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呢?她突然很不明白,慕笙哥为她做了这么多,他们之间也有了那种关系,难道真的只是情妇和情夫,而没有,没有那种可以结婚的神圣爱情吗?
亦或者,他喜欢她,也爱她,只是,她的身份配不上他?
见舒安面露担忧,秦玖以为她还在担心季伯诚的骨灰,便耐心道,“小姐放心,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季先生的后事,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回过神,听到说季伯诚的后事问题,舒安想了想,轻声说,“不要太大,不要太热闹,不要很多人……”她顿住。
爸爸不喜欢排场太大,不喜欢那些有的没的人凑在一起热闹,也肯定不欢迎违心的哀伤。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需要的只是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守在一起,就像每天家里的晚饭那样,平静却幸福。可是再也不能了,没有了爷爷,没有了他,家也就散了。
她叹了口气,道,“算了,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块普通的墓地,我和张妈去就够了。要是……”她迟疑着,终究说,“要是慕笙哥能去,就更好了。”
“小姐放心,先生一定会陪着小姐去的。”
秦玖轻声安慰她。
舒安笑了笑,她其实知道,这种时候秦慕笙是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苦难,除了是他给她的,他都会陪着她,甚至抱着她。她想,也许那天以后,她可以鼓起勇气问他,他喜欢她吗?
一切都是依照舒安的要求,不大,不热闹,除了她、张妈还有秦慕笙以外没有任何人。简单的下葬,简单的跪拜,安静的只有一家人在一起。秦慕笙把季伯诚的墓,安放在季老爷子和他去世妻子和女儿身边,四个墓碑,安安静静,在下着冷雨的日子里,在长满了春日里新鲜嫩草的地方,像是真的去了美丽的天堂。
她跪在季伯诚的墓前,心中一次次的重复他当是说过的话,“舒安从前不是我的女儿,以后,更不是我季伯诚的女儿!”
深深拜下。
爸爸,你回到你的家庭和你爱的人身边了。现在,你真正的家人和你团聚在一起,你一定会比活着的时候更加幸福吧?你说的对,舒安从前不是你的女儿,以后,也再也不是你的女儿,舒安的命运,从出生起也许注定就被打上了诅咒的烙印,离开你,你才会幸福。所以,舒安走了,再也不会来让爸爸担心,再也不会,打扰到爸爸的生活,你们一家人在天堂,要好好的,就像你对我说的,好好的,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