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上,他靠在旁边的墙上就开始大喘气。好心疼,真的是钻进心口的疼,那样柔弱的舒安,那样无措的舒安,她该多么孤单,多么害怕,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可是舒安,你知道吗?即使你再小心翼翼,先生,也不会留下你在身边。我们没有办法,注定,要对你违约!
他站起来,缓缓走进电梯。扬起的头将酸涩吞进肚子里。
香港,俞芳华的触角无法伸到那里,即便有舒安在身边也不必担心。香港,那个一个男人可以有无数情妇的地方,利益和爱情从来都不平等。即便秦慕笙把舒安带在身边走遍每个宴会,都没人会觉得奇怪,因为多的是把情妇带出来的男人,多的是自从结婚后就几乎没见过老婆的男人,没人会觉得奇怪的。
正是因此,秦慕笙才会堂而皇之的把舒安带出去散心,在那里,至少没有人会歧视她的身份,也没有人会认得她是贪污犯的女儿。至少,在秦慕笙的保护下,她可以自由自在在阳光下享受生活。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
香港,新界。
秦慕笙在香港的公寓不只是比舒安住的那间大一些而已,而是大很多,是个阳光丰沛的全落地窗两层小别墅。雪白的楼,在窗外一层层靠近码头,反射出波光粼粼的光色来。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将春日的香港照出暖洋洋香甜的温馨气息。
端着牛奶过来的舒安刚刚挨着秦慕笙在沙发上坐下,就被他长臂一伸抱在怀里,干燥的书页,泛着油墨的新鲜气息,混合着他男性温暖浑厚的热度,传进她微凉的身体里。舒安舒适的眯起眼睛歪进去,斜斜的看到书的封皮,念着,“君主论。”
心里先是惊讶,接着感叹,却没有说话。
秦慕笙看这样的书很正常,任何一个对未知有强烈渴望,且霸道有统治欲的人大概都会喜欢这本书。惊世骇俗的理论,足以颠覆道德的标准,让每个读过的人都会在心中产生类似于饮下毒品的狂躁热烈,可舒安相信,秦慕笙不会,他永远是那种能在热烈下看到冰冷的人物。
“想什么?”秦慕笙见她不说话,端起牛奶杯喝着,歪头看她。
他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阳光射进来,暖融融的触到她平静的眸子,瞬间便在她心里激起一层浪来,她心口一动,望着他俊美的容颜,轻声问,“慕笙哥,你,喜欢我吗?”
他心中一怔,捏着书的手指骤然收紧,书页被他握得褶皱起来。
他永远都想不到,此时此刻,她居然还有勇气问起这个和当初一样单纯的问题。他多想回答她,是,舒安,我喜欢你,我爱你。可是不能,他绝对不能再给她任何希望了!这些天,他们原本那么开心,那么幸福,他牵着她的手,走遍香港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他的手机里,拍满了她在阳光下欢笑的照片。夜里,她沉沉入睡在他身边时,他翻开一张一张的看,再一张一张的删除,然后那些阳光,那些笑容,就像是从他的生命里慢慢流逝……
那时的他,尚能决心让她死心,等从香港回去就让她离开,现在的他,面对着她干净的像是山涧里清泉的眸子,他竟无法回答。因为她的眼睛,照出了他心里最黑暗最不可见人的角落,扭曲的,仇恨的他,令他自己都不耻的想着,留下她,哪怕下地狱都带着她一起去,她是你的,是你的,她那么喜欢你,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就算真的为了你死,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秦慕笙的眸色越来越沉,寂静中骤然狂风肆意,不,他清醒的知道他决不能这样想,狂风随着他的清醒渐渐沉寂。他看着她,挑眉,“你觉得呢?”
舒安微怔,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被他抱进怀里,秦慕笙的唇慢慢朝着她的唇片压下来。
他不自主的激动起来,起身顺势抱起她,书页啪的落在地上,阳光洒下,照出一片如同太阳耀斑般的黑色光点,炫目的舒安难以直视……
很久很久,自从流产以后,秦慕笙就没有碰过她。舒安几乎忘了那种疼痛的感觉,此刻,被他的热情唤醒,一阵阵的发抖起来,她求助般的抬起眼眸望向秦慕笙,他低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强烈剥夺和吞噬的光芒,她被吓得不敢直视,他吻上她的眼皮,迫使她垂了下去……
舒安不自主的叮咛着,却感觉到,他像是正把那热传进她心口里。
她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可是双手竟那么无力,只能垂在身侧,任由着他把她抱得紧紧的,几乎揉进怀里的收缩胳膊,他坚实的胸膛,隔得她疼,可那疼,却像是疼进心里去了。她几乎要哭出来,带着那股想要哭出的欲望,终于有了力气,紧紧的抱住他,把自己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体上,感受着那种被包围的充实,填满空荡荡凄清的心脏。
他要疯了,真的要被这小女人的主动折磨的疯了,再也顾不得她是否疼痛,用力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予她,那感觉,像是彼此折磨,却彼此安慰一般,在他心里一针针,扎的又疼又痛快!
热气迤逦,弥漫了房间都是男女间的味道和声音,阳光的午后,渔船归来,行人归家,一切,都回到了最为柔软的地方……
舒安躺在床上,想起张爱玲是这样说的,“男人憧憬一个女人身体的时候,就关心到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是爱上了她的灵魂。唯有占领了她的身体之后,他才能够忘记她的灵魂。也许,这是唯一的解脱的方法。”
她想,至少她和秦慕笙,都彼此解脱了吧?
朦胧的闭上眼睛,舒安不知道那滴泪何时滑过自己的脸颊,带着浓烈的痛楚和悲伤,祭奠着她的十八岁最后一个即将到来的夏季,在某个狂风大作的夜晚,她再次想起今日时,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一切恰如秦慕笙所料,香港的这些股东们并非是真的要和穆翌晨联姻,目的不过是想控制住秦慕笙。当秦慕笙带着舒安出现在这块地盘的时候,他们已经猜测到了他的目的,联姻,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经过几次友好的洽谈,秦慕笙谦卑的态度让他们渐渐放心下来。纵然俞家拥有股权,但不可能给他的事情已经成为事实。而穆翌晨无意联姻,更让他们彻底无奈,事情就此罢休,也算是皆大欢喜,大家都觉得,保持现状最好不过。
事情谈完,回国时间就确定了。回国前,还有一场晚宴,是荣家主办,目的很清楚明白,因为这场晚宴的女主人是荣婉。
其实荣家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如果秦慕笙不考虑香港那群老头实在不太省心的话。但,他和俞芳华走得近自然有其他目的,如今荣婉看到他并非对俞芳华上心,也就动了心思。因为,舒安对于她,她向来不认为是个障碍。
那场晚宴,秦慕笙决定让舒安陪着他去。
他要高调宣布他喜欢的女人是谁,高调的告诉荣婉,别担心,我有爱的人,不会和俞芳华真的结婚。
舒安全然不晓得这次宴会的目的,只觉得是场普通的商务晚宴,陪着秦慕笙去了。车上下来后,秦慕笙果然是时时刻刻带着舒安出现的,他只对人简单的介绍说,“这是舒安,我女朋友。”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舒安心里好高兴。她一直以为她已经注定不能出现在人前。而那一天,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让她惴惴不安。她现在真的不知道慕笙哥到底还是不是喜欢自己,还是不是在乎自己。
很快,秦慕笙就被找去男人堆里谈话,舒安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到了个偏僻些的地方,找吃的默默吃着。
香港的宴会比她想象中更加珠光宝气,可是这里每个人都不认识她,每个人见了她都友好的问好,让舒安觉得松了口气。自从季伯诚出事以后,这恐怕是她参加的唯一一次轻松的晚宴。
“你是,舒安?”
普通话不太流利的女孩儿出现在她面前,舒安愣了下,起身朝她颔首。秦慕笙刚刚介绍了人,她记得没有她。
“我是荣婉。”女孩儿自报家门,带着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这样的姑娘舒安见多了,也并不介意,朝她点了下头,“你好。”她知道她是今天晚上的主角。
“这场宴会是爸爸给我办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荣婉很主人的说道,继而瞥了眼秦慕笙的方向,朝舒安扬起下颌,冷冷笑道,“别缠着秦慕笙,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不过放心吧,我们香港,不会像内地那么麻烦,只要你听话,我会容忍你的存在。”
舒安怔怔,不知如何接话。
荣婉鄙夷的打量她一眼,“大概你心理会很不平衡,据说你爸从前是高官?不过现在已经落马了吧?那你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的,或者干脆离开秦慕笙,别想不该想的事情!”
她说完,明显没准备听舒安说话的转身朝着秦慕笙走去,攀附上了他的胳膊,朝舒安露出胜利的笑容。
看着她竟那样毫无顾忌的攀附上秦慕笙的胳膊,看着秦慕笙低头朝她微笑。舒安的胸口憋闷的厉害,放下手中的杯子朝着外面走出去。
香港的夜,风都是温热的。来香港以后,舒安曾经很喜欢这种暖暖的风,可此时,她却觉得窒息。难道,她真的要这样像老鼠一样活着一辈子,永远都不能见人吗?难道,她真的要期盼秦慕笙娶一个大度的妻子,容忍自己的存在……不!舒安心里尖声叫着,她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慕笙哥身边有另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