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调查结果确定,他去找秦慕笙说,得知秦慕笙去了哪儿,就想着也可以让舒安听明白,化解下彼此的误会。岂料居然看到那样的场景,他突然很明白,很明白流产对于一个女人的痛苦有多深,深到,足以剥夺她的性命。
手术室门被推开,医生一脸沉重的走出来,对他们道,“病人是大出血,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恐怕要昏迷一段时间。说真的,刚刚流产,怎么能这么不注意?很有可能以后就不能怀孕了!”
秦慕笙低着头猛然抬起,一把抓住医生发疯似的嘶吼,“什么意思,她才十九岁,怎么就不能怀孕了!”
医生被他血红的眼睛吓得满脸苍白,慌乱的朝穆翌晨求救,穆翌晨忙拉开秦慕笙,问,“是啊,她才十九岁啊。”
“可是已经不是第一次流产了吧?子宫很脆弱,我说了一定要好好保养,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别说十九岁,就是再小点儿也不能承受啊!”医生无奈的解释。
“不可能发生第二次!”秦慕笙疯了似的怒吼,继而却只有自己喃喃着,“不可能,绝对不能……”
深夜里,舒安睡得很不安稳,总是不停的叫着孩子,痛苦的小脸儿扭曲。秦慕笙紧紧抱着她骨瘦嶙峋的小身子,每一次都抱得她又疼的呻吟,才轻轻放开她。三天三夜,他一刻都没有合眼,通红的眼睛不只是忍着泪还是熬得。他总是听到她在说,“慕笙哥,妹妹可如桃花,可宜室宜家否?”
可以啊,舒安,可以啊,慕笙哥娶你,一定会娶你!
舒安醒来的那天秦慕笙就走了,两个彼此牵挂的人,偏偏舒安睁开眼睛望着他,他低头凝视着她,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秦慕笙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小脸儿,对她温柔的笑着,笑着,然后秦慕笙就起身走出去,直到门口的时候他才突然说,“舒安,还记得我说过吗?如果走丢了,就在原地等着,我一定会,回去找你!”
然后他打开门出去,舒安听到门外秦玖高声喊,“先生!”
噗通重重的跌倒的声音,摔在舒安的心口,她浑身震了下,泪水顺着眼眶滑落,突然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痛哭不止。
慕笙哥,舒安好累,舒安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再在原地等着你了!
一道门,隔开他们两个,像是彼此再也不能见面。可是心,好像贴在一起,分开就会彼此都痛。那以后的日子,舒安常常也望着公寓卧室的门,想,什么时候,他能推开那扇门,走进来,把疼痛的心解放?
门铃响起,舒安猛地跳起来朝门冲过去,毫不犹豫的打开,却愣在了门口不能移动。
之后,她害怕的后退半步,吴淑屏一把推开门,舒安被闪的踉跄了下,勉强站稳,脸却已经煞白。
“阿,阿姨……”她费力的叫出着两个字。
“啪!”脸上已经挨了个耳光,舒安这次没能撑住,跌坐在地上。她畏惧的抬头望着吴淑屏精致的脸和她背后缓缓走入的俞芳华,慌乱的不知所措。
“小贱人!”吴淑屏指着地上的舒安骂道,“就凭你,也配勾引慕笙!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说着抄起旁边沙发上的靠垫就朝着舒安头上乱砸。虽然是柔软的靠垫,可真的砸过来,舒安却也被打得懵了,本能的用双手捂着头躲避着,可她躲到哪里,吴淑屏就打到哪里。她就像只虫子般不停的在地上躲避着,到最后,竟然尖锐的高跟鞋也踢到她身上。
“贱人,天生的贱种,害死我老公,现在连我儿子也想害,你这个没娘养没爹教的小贱人!我让你犯贱,让你勾引男人!”
吴淑屏越骂越上瘾,打得更手重,扯着舒安的头发,迎面就是几个耳光,身上更是抓到哪里就打到哪里。
舒安先前还能听到她骂什么,还能想要解释的叫两声阿姨,后来却连喊得力气都没有,被吴淑屏打得只有在地上打滚的份儿,疼痛伴着屈辱刺进她身体里,让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浑身发抖,浑身冰冷。
怎么能,怎么能说她没有人教!她的家教里,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给人做情妇!可是现在,她居然真的像个情妇一样,被男人的母亲和未婚妻当做臭虫一样对待折磨,如果,如果被爸爸在天之灵看到,会不会也讨厌她!
“我没有!”
舒安突然一把推开吴淑屏尖叫起来,“我没有!他又没有结婚,凭什么骂我!凭什么骂我爸爸。当初,不也是你让慕笙哥和我交往的吗?”她扶着墙站起来,愤怒的从吴淑屏看到俞芳华,再从俞芳华面无表情的脸看到吴淑屏,“如果我还是当初的我,如果俞芳华还是当初的俞芳华,你会这样对我吗?”
“还有你!”她看向俞芳华,“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如果你觉得他爱你,你去抢,你去找他,为什么要欺负我!”
“贱人!”吴淑屏尖声叫起来,一把抓住舒安的头发把她推到,朝着她头上一痛乱打,“还敢说这种话,你以为我儿子会看得上你!什么东西,一个贪污犯的女儿,我呸,白给我我也不会要!你那个贪污犯的爸爸害了我丈夫,你居然还有脸,居然还有脸!”说着朝舒安脸上就是几个巴掌。
舒安被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疼的辨不清方向,她勉强撑住自己不倒下,抬头用一张红肿干瘦的小脸儿瞪着俞芳华,“俞芳华,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慕笙哥,你早就喜欢他是不是?可是你不敢,因为你知道自己不配!”
俞芳华毫无表情的脸突然一变,旋即却看向吴淑屏,转身就要走。吴淑屏忙拉住她,“芳华,你怎么能走,面对婚外情的小三儿,绝对不能手软知道吗?”
“可是,好像我没什么资格对季小姐怎么样呢?毕竟是京城名媛啊,我……”
“屁!什么京城名媛,就是个贪污犯的野种而已!”吴淑屏打断她的话用难听的话骂着舒安。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过俞芳华腰上的马鞭递给她,“芳华,妈替你做主,打,把这个小三儿打死,放心,慕笙肯定不会如何的!”
俞芳华盯着马鞭,从那里缓缓看向舒安,为难而傲慢的道,“这个,可是用来抽打畜生的。”
“对,这种贱人,连畜生都不如!”吴淑屏讨好的瞪大眼睛道。
俞芳华歪了歪头,看着地上脸色煞白不住喘息的舒安,单手接过马鞭,像是很无奈的叹息道,“既然是妈这么说,我也不好违抗妈的命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一刻却抓起马鞭狠狠抽打下去。
空气中令人震惊的啪的一声,滚烫的疼痛钻心入肺。舒安痛得几乎要叫出来的时候,却狠狠咬唇忍住。不,她不能呼痛,不能哀求这个人。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反抗,可是刚刚挪动,鞭子又更狠的落在她身上,一遍一遍,她挣扎起身,鞭子就挥动着把她打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反抗,鞭子在空中疯狂的如同吃人的毒蛇般乱舞,而挥动它的人,面无表情,静静欣赏着渐渐靠近舒安的死亡。
舒安的意识涣散开来,心中的鲜血不停的流着,她不懂,真的不懂是不是自己太贱,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俞芳华!”
门口突然响起男人的暴喝,下一秒,那鞭子飞出俞芳华的手掉落在地上。
俞芳华愣了下,已经被秦慕笙扭过来看着他,“你在干什么!”他怒喝。
“我……”俞芳华瞥了眼地上已经有气无力的舒安,抬头怯生生望着秦慕笙,突然抱住头大声尖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不要,不要过来,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紧紧抓着秦慕笙的衣袖,“慕笙,救救我,他们过来了,他们过来了,是季舒安,我没有害她,她为什么害我!啊……啊!”
发疯般的女声在公寓里回荡着。
吴淑屏也吓坏了,忙上前抱住俞芳华安慰,“芳华,别怕,别怕啊,季舒安已经死了,那个小贱人已经死了,别怕,别怕!”
秦慕笙被俞芳华扯着,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地上早已成了血人的舒安,漆黑的眸里渐渐弥漫了深深的心疼和无奈。他见她睁开眼睛,朝自己这里看过来,那睁开的并不完全的双眸,那绝望的双眸,深深的撞击进他心口。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的空气,突然转身抱住俞芳华,“好了好了,别怕,我明白,我懂你,傻瓜,来这里做什么,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语无伦次的安慰着俞芳华,听起来简直像是心疼的没办法了。
俞芳华靠在他怀里,孱弱的不停抖动,刚刚的冷酷和残忍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看起来无助,可怜。
可是,真正可怜的,遍体鳞伤已经没有多少呼吸的舒安,却必须眼睁睁看着那个说要她等的男人抱着另外一个女人,用那样温柔的方式哄着她,劝慰着她,带着她离开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头看上她一眼。
舒安突然笑了,血从她唇角一滴滴落在地上,化成一滩鲜红的花朵。
张爱玲说,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支桃花。
如今,她疯狂的朝着爱情的那堵墙撞击着,企图撞破墙面,跨越到对面去握住秦慕笙的手。可终究像所有普通人那样,撞破了头,血溅到墙上,画了一支桃花,盛开过,败了,零落成泥,碾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