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一声小孩儿的哭叫传来……
舒安不停的回拨着电话,宁肯一次次的听机械的女音播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也不肯停下手中的动作。穆翌晨试着打过秦慕笙的电话,同样是关机,他意识到什么,回到舒安身边。
“既然孩子已经没事,舒安,你就放心吧。”
“他不肯让我见孩子,翌晨,他不肯让我见孩子!”舒安的声音里激动的简直难以控制,她浑身都在颤抖,满是泪痕的眼里时而迸射出的恨意更让穆翌晨的心沉下去,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声抚慰,“舒安,他会让你见孩子的,大概不是时候。”
“我会走,我会走!”舒安抓住穆翌晨的胳膊,“我走的远远地,带着囡囡走的远远地!”
囡囡……
“舒安,囡囡,到底是谁的孩子?”他知道,秦慕笙对囡囡的身份很是怀疑。
舒安瞬间安静下来,苍白的眼睛盯着穆翌晨,好半响,她一句话没说,推开穆翌晨站起来,跌跌撞撞回到卧室。穆翌晨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苦笑了下,起身拿出手机试着拨打秦玖或者秦丰的电话,要是这两个人都……
卧室里舒安的电话又在响,穆翌晨推开门,见舒安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电话。原本苍白的脸色在听到那端说话后更白了几分,她豁然起身,问,“哪家医院?”
“我立刻去。”
声音空洞如同从坟墓里传来。
“舒安?”穆翌晨上前询问,什么医院?
舒安抬头看了看他,不信任的眼神深深刺痛了穆翌晨,他合上干涩的唇片盯着她,一瞬不瞬的问,“谁在医院?”
“我丈夫。”舒安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简直像是在问,你不知道吗?是你做的吗?还是秦慕笙让你做的?
穆翌晨眉头拧起来,她丈夫,就是那个矮小男人?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那样的男人,值得他们动手?舒安也太小看他和秦慕笙了!
“哪家医院,我送你过去。”
“慈济。”舒安报出名字,那是家公益性的医院,基本不盈利,随时提供最基本的治疗和护理。穆翌晨点点头,舒安还在盯着他看,像是要从他眼里看出什么。穆翌晨有些懊恼的转身,打开门,舒安跟着出来了。
“我们要去医院。小姐的朋友出了点事情。”他告诉门口的几个人,那些人面面相觑,再看看穆翌晨,躬身说,“请穆少保护小姐。”
穆翌晨点头,带着舒安下楼,开车往慈济医院。十六层那个窗户里,滕绍通红着眼睛盯着消失的汽车尾气,表情一片森寒。
慈济医院里人满为患,他们问了七八个护士才找到方泽,他躺在过道里的手术床上,浑身是血,甚至罩着氧气罩。舒安挣脱穆翌晨扑到方泽面前,苍白的小脸儿哭的发青,“阿泽,阿泽!”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闭着的眼睛。
医生看到他们立刻过来,“你们总算来了,赶紧转医院,否则一点儿救都没了!”
慈济医院只是公益性医院,救治的都是穷人,可是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医疗设备非常差,方泽现在的情况他们根本应付不来。
穆翌晨立刻打电话通知让别的医院过来接人,只怕方泽要是死了,舒安肯定会怨恨到秦慕笙身上!
“阿泽……阿泽你怎么了?”舒安缠着声音摸索到方泽的手握在手里,她满脸泪痕,盈盈的衬托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美的凄凄惨惨,那一声声轻柔到极致疼惜到极致的呼唤扯得穆翌晨一阵烦躁。
该死的,幸亏不是秦慕笙看到,否则估计这会儿真有弄死这个方泽的心!
那个男人动了动手,睁开挂着血的眼睛,氧气罩里布满了空气。舒安摇了摇头,眼泪子毫不掩饰的顺着脸颊飞溅下来。
“阿泽,你别动,什么都别说,我们立刻转医院。”她想起那些年他对她的好,她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是她躺在病床上,阿泽睁着笑笑的眼睛问她,“你好些了吗?别怕,你在医院,很快就会好起来。”
“阿泽,我们转院,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她低声说,凑近他的脸,把自己的脸贴在他手心里。
他的手心冰冷,一点也不像那年放在自己手上的手,温暖的熨烫着她寒冷的心。
病床上的男人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几个人冲进来,他看到西装革履的穆翌晨站在舒安身边,眼里滑过一丝欣慰,任由那些人把他推出医院抬上车。医生们的动作很专业,可他还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脱离自己的位置。手也更紧的抓着舒安,他觉得若是再不用些力气,就再也没机会了。
感觉到手的疼痛,舒安并没有挣脱,一直伴着方泽上车,看医生护士为他做急救措施。医生的表情严肃至极,他在做过简单的检查之后看看舒安和穆翌晨,“谁是病人家属?”
“跟我说。”
舒安没来得及张口,穆翌晨已经挺身而出。
“已经晚了,恐怕送到慈济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严重的内脏破裂出血,能挺到现在不容易。”
车内的空间很小,尽管医生压低声音,舒安听得清清楚楚,她不肯相信的哭泣的摇摇头,感觉到方泽骤然抓紧了她的手,她听到他发出呼哧,呼哧的可怖声音,血从他嘴里溢出来,透过氧气罩流到他脸上,舒安拼命的擦着,擦着,可怎么也擦不尽。
方泽抬起手,指了指氧气罩。
“阿泽,我,我不会放弃你!”就像当初,那样的我,那样的囡囡,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哪怕我们与你,非亲非故。我甚至,从来没有对你履行过一个妻子的义务!
方泽摇了摇头,执着的抬起手,氧气罩伴着飞溅的血,落在地上。他粗重的轻喘着。
方泽抬起手,抹了抹舒安的脸,他的血弄花了她的脸。但他笑起来,很欣慰的笑容,他说,“舒安,他很好。”
舒安的泪,落进他手心里,她攀附的寻找到他的手,他的手指在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痕。
“舒安,我有,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美?”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舒安摇着头,摇着头,她很想说阿泽你别说话,可梗在喉咙里,她生怕自己开口,就会失声痛哭。
“没有吗?”方泽笑了笑,咳咳的,胸口剧烈起伏,舒安吓得起身,抱住他另外一只手,整个身体软软贴在他身上,她这样的动作,似乎让方泽很满足,他松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舒安,我,我告诉你啊……”他叹息着笑着,“你,很美,很美。”
舒安点头,拼命的点头告诉他,阿泽,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嫌弃我!
“多美好啊,遇到你的那年……和你生活的,三年……舒安,多美好!”他笑着,贪恋的去摸她的脸颊,“舒安,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就是你。”
“阿泽,别说了,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你会好起来,舒安跟你回去,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像从前一样!”
舒安抹着泪水,捧着方泽的头,他很英俊,很帅气,曾经在阳光下看到他的笑容,她就会觉得那么幸福!
方泽摇了摇头,他闭着眼睛的模样有些疲惫,“不,舒安,好好地……好好地过,以后的生活……别回去,我对不起你,和囡囡……”他摸着她的头发,似乎想把她捧起来,舒安顺从的起身贴在他下颌,仰起头看他,“没有,阿泽,你对我和囡囡很好很好。”
方泽艰涩的笑着,他对舒安和囡囡好不好,他知道。
“舒安啊……”他叫她的名字,“你不是我的,他,他很好……我要你幸福,所以,我没有说,打死我,也不会,告诉他们……”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血水汩汩的涌出,舒安拼命的替他擦着,擦着,可是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
“阿泽,你说什么?”她轻声问,她听不懂。
“我没有告诉他们,什么,都没有,舒安,我对不起你,我能为你和囡囡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就是,没有,告诉,他们囡囡……”他脸色骤然青紫,紧紧抓着舒安的手,瞳孔带着欣慰的散开,散开,再也看不到舒安……
“阿泽,阿泽!”舒安尖锐的叫着,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她拼命的推动着那个没有生命的尸体,只觉的心里温暖的美好正被抽空。
曾经那样美好,是他让她学会被爱,是他让她明白这世上金钱也许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也是他让她在即使贫困到一无所有却仍然能对明白充满希望,那个把她从地狱里带出的人,竟然就这样走了,就这样……
穆翌晨俯身,想把舒安从方泽的尸体上拉开,可她紧紧握着那渐渐僵硬的尸体的手。穆翌晨担心一会儿尸体彻底冷下去出麻烦,强硬的把她的手从方泽手心里掰开,舒安并没有挣扎,倒在他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穆翌晨从来没见舒安这么哭过,他很难受,却并没有说任何安慰她的话,只是遵守他的诺言,陪着她,永远陪着她。
秦慕笙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尔老头,和打电话绑匪的形象完全不同。
“哦,先生,您居然走进来了!”
道尔老头惊讶的站起来,他指了指坐在墙角满脸无奈的囡囡,“我发现这个女孩儿在我的房间里,抱歉,我这里确实太复杂了点,我老了,已经想不起来该怎么出去。”
“电话不是你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