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哲学大师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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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神经症:逃避性压抑的最后一招(1)

精神神经症来源于无意识过程,一旦这些过程成为意识过程,则精神神经症的种种症状便随之消失。

——《癔病研究》

导致神经症的原初冲突是性本能和维护自我本能之间的冲突。神经症多少表明自我在试图压制性欲失败之后,性欲部分压制了自我。

——《精神分析有权称作科学》

一、对神经症的精神分析

对癔病诊疗方法的探索是孕育精神分析学的温床,但却遭遇了传统观念的排斥和权威理论的非难。如果把30岁看成是弗洛伊德人生道路上的一块里程碑,那并不夸张,它所指的主要不是这时弗洛伊德结了婚,而是他开始独立行医,特别是他开始问津后来为之献身的研究领域。

1. 晴天霹雳:男人患上女人病

弗洛伊德的诊所以诊疗癔病为主。癔病又译为歇斯底里,是一种精神神经症,其症状由神经系统心理障碍所引起,亦即主要由常言说的内心冲突所造成。它的临床表现类型大体有焦虑、分离、恐怖、强迫、抑郁、性格、疲劳、疑病、转换等。癔病既不同于神经系统生理障碍所引起的神经系统疾病,也有别于心理活动严重混乱的精神病。

开业以后,弗洛伊德利用业余时间,把在巴黎师从夏科教授的收获,写成了一份材料,呈递给教育部作为留学的汇报。事后有人告诉他说,还得向维也纳医学协会进行汇报。他就将那份材料改写成了题为《论男性癔病》的论文,在1886年举行的维也纳医学协会学术报告会上作了宣讲。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他介绍到夏科教授对男性癔病患者的治疗和研究情况时,与会者一片哗然。男性也会得癔病,这在维也纳还闻所未闻。医学协会的所有成员一致认为,癔病只能是一种妇女疾病,因为“癔病”一词来源于希腊语的“子宫”,自古以来医学界都把这种病看作是由子宫功能障碍所造成的妇女疾病。为此,以协会主席班柏格医生为首的一批权威人士,对弗洛伊德的发言当场表示实在难以置信。他的老师梅内特也是激烈的责难者之一,梅内特要求他立即在维也纳找几个男性癔病患者的病例来向协会作出论证。

于是,弗洛伊德就开始在当地搜寻这类病例。但同行们一概冷眼相看,他无法得到维也纳大学医学院有关部门或医生的合作和帮助。甚至当他在有的科里找到可供分析验证的病例时,那些资深医生居然不许他进行观察研究。其中有一位年迈的医生竟惊呼道:“老兄,别胡扯了!癔病就是子宫的问题引起的!男人怎么会歇斯底里?”尽管弗洛伊德耐心地解释说,他并不要求他的诊断得到认可,只是想让他自己来处理这个病例,但终究是白费唇舌,无济于事。

费了好大的周折,弗洛伊德总算找到了一个男性癔病患者。该患者的病由兄弟反目引发,症状为身体半侧感觉丧失,而经医疗检查确认绝对没有生理性损伤,这是一个典型的癔病病例。1886年11月26日晚上,弗洛伊德趁医学协会举行例会之机,带着这名患者进了会场。他满怀希望地向与会者作了演示,不期仅仅换来了一阵毫无热情的礼节性掌声,尤其是那些权威人士们,个个都显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态。这算是认可他的观点的一种特殊方式。

从此以后,弗洛伊德被视为医学界的异端,日趋孤立。医学协会剥夺了他的入会资格,大学课堂和包括梅内特的精神病诊疗所在内的研究所都将他拒之门外。弗洛伊德初次领教了为“密集大多数”所排斥的滋味,这迫使他也中止了学术生涯,不去参加任何学会团体,单枪匹马地独自守候在私人诊所的病人中间。

关于这以后的经历,弗洛伊德在《自传》中回忆道:

以治疗神经症为生的人,总要为病人做些有益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我的治疗库中只有两件法宝:一件是电疗法,另一件是催眠术,本来还可以使用水疗法,但由于仅仅做出诊断,然后让病人去水疗所治疗,这样的收入太微薄了。我的电疗法知识,是从埃尔布的教科书中获得的,这本书对治疗各种症状的神经性疾病,均有详尽的讲解。

遗憾的是,我不久就发现,若按这种讲解去做,根本没有什么帮助。我原来以为,这是一本观察精确的佳作,想不到里面几乎全是凭空虚构的东西。一个德国神经生理学界头面人物的堂堂大作,竟然和廉价书店里兜售的“埃及”梦书一样,都是想入非非的产物。看到这一点,我感到很不是滋味,但它也反过来促使我丢掉还残留着的迷信权威的幻想。因此我就把那些电器弃之一旁了。

采用催眠术,情况就要好得多。弗洛伊德还在当学生的时候,就已经看过“磁术家”汉森的公开表演,他注意到有一位受试者从开始僵直起,脸色就像死一般灰白,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醒过来才结束。这次表演,使他对催眠现象的真实性深信不疑。不久,海登海因为上述情况提出了科学的依据,可是在以后相当长的时期里,精神病学的教授们却依然声称催眠术不但是骗人术,而且也是危险的,他们照样把催眠术家视为下等人。

弗洛伊德曾在巴黎看到那里的人们自由地使用催眠术,用它在病人身上引发症状,然后再消除这些症状。后来有消息说,法国南锡出现了一个新的精神病学派,他们极力反对夏科教授为首的巴黎学派强调催眠中的生理变化的观点,广泛而且成功地把暗示——有的通过催眠,有的则不用催眠——用于治疗。因此,弗洛伊德在行医的最初几年,除了一些临时性的、不成体系的精神疗法之外,则把催眠暗示作为主要治疗手段。

当然,这本身说明了弗洛伊德不想进行器质性神经症的治疗。他认为治疗器质性神经症的前景不是太妙,而且这类疾病患者的人数跟精神神经症患者相比,简直少得可怜,后者由于无法解除身上的疾苦,到处求医,人数在急剧地增加。此外,施行催眠术的实践也有某些非常吸引人的东西。催眠术使弗洛伊德第一次尝到给他人带来希望的乐趣;同时,自己能够享有奇迹创造者的美誉,也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只是到后来他才发现,催眠术还存在着不少缺陷。不过在那时,只有两处不太令人满意:其一是他无法对所有的患者施行催眠术,其二是他无法使个别病人进入深度催眠状态。抱着完善催眠技术的愿望,弗洛伊德于1889年夏天前往南锡,在那里待了几个星期。他亲眼目睹了南锡学派创始人、年迈的利埃博给下层妇女儿童治病的动人情景,观看了南锡学派领导人伯恩海姆对医院里的病人做的惊人试验。由此弗洛伊德得到了一个极为深刻的印象:也许在人们的意识后面,还存在着一些强有力的精神过程。

在离开维也纳之前,弗洛伊德估计到南锡之行会有所收益,就说服了一位女性癔病患者与他同行。她出身高贵,天资聪颖,在别人对她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她被转到了弗洛伊德的手里。他用催眠术使她的病情有了些转机,也能帮助她摆脱病魔的困扰,但病情总是时好时坏。弗洛伊德原先只是简单地认为,这是因为她的催眠状态还未达到记忆缺失的梦游阶段。后来伯恩海姆也试了几次,想引发那种症状,但同样未能奏效。这时伯恩海姆才坦率地告诉弗洛伊德说,这种暗示疗法只能在医院里获得成功,而对那些他私人收治的患者不太管用。于是两人进行了多次切磋商讨,弗洛伊德从中大受启发,并应承将伯恩海姆的两本有关暗示及其疗效的专著译成德文。

就这样,自1886年到1891年这段时间里,弗洛伊德的精力一方面用在他的诊所上,一方面还得应付急速扩展的家庭的生存需要。其间他几乎没有从事科研,也没有什么论著出版。1895年问世的第一部重要论著《癔病研究》堪称精神分析学的奠基作,也是弗洛伊德正式从事理论研究的起点。

2. 典型病例分析

1891年,弗洛伊德跟他的朋友和助手奥斯卡·李博士,联名发表了他研究儿童大脑麻痹的第一篇论文。同时,他还应邀为维拉雷特主编的医学《简明词典》撰写了部分条目,只是没有署名。

为了写好这些条目,他钻研了有关失语症的理论。当时韦尔尼克和利希海姆江的观点在此领域占统治地位。弗洛伊德于是写了本名为《论失语症》的小册子,对他们的观点提出批评和质疑。然而,这些都不是弗洛伊德再度热衷科研的主要迹象,真正引起他浓厚兴趣的则是对诊疗癔病新方法的探索。

就使用催眠术的具体方式而言,弗洛伊德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他总是用催眠术来了解病人症状的起源,因为有关这一类情况,病人在清醒状态下反而说不清楚,或者根本说不出什么。这种方式比直接的暗示性指令或者禁令来得有效。他是受了约瑟夫·布罗伊尔博士的影响而采用这种特殊方式的。

布罗伊尔是维也纳最有名望的家庭医生之一,发表过几本呼吸心理学和平衡器官方面很有价值的著作。布罗伊尔才智过人,比弗洛伊德年长14岁。在弗洛伊德生活窘迫时,布罗伊尔曾多次向他伸出过援助之手。而事业上的志趣相投,更使他们成了一对密友。

1880年到1882年间,布罗伊尔在对一位癔病患者采用独特方法治疗的尝试中,深入研究了癔病症状的病因和含义。1882年11月以后,布罗伊尔一次又一次地向弗洛伊德介绍该病历的某些细节,使弗洛伊德感到布罗伊尔的方法对于认识神经症比以前所有的方法都管用。

留学巴黎期间,我决定一到巴黎,就把这些发现告诉夏科,可是,没想到这位权威人物对我的介绍不感兴趣,因此我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任其搁置于脑后。直至返回维也纳后,我才再次关心起布罗伊尔的研究,我请他多介绍些情况。

于是他得悉了一个十分可贵的“安娜·O病例”。

“安娜·O”是个代号,为了维护患者的尊严,所特意隐去了其真名实姓。患者原名帕本海姆,是一位教养良好、性格柔顺、极富才华又很有魅力的少女,对父亲的感情甚笃。21岁时,父亲卧病不起,她在护理父亲时已经患病,布罗伊尔接收她时,她已呈现出一种麻痹、挛缩、抑制以及精神错乱的混杂病态。布罗伊尔在一次偶然的观察中发现,要是引导她讲出正控制着她的情感幻想,那么就能消除她那模糊不清的意识。

由于这一发现,布罗伊尔找到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他使病人进入深度催眠状态,每次都要她讲出心里的忧患。于是,他先用这种方法控制了她忧郁性神经错乱的发作,接着又用它消除了她的种种抑制以及躯体性疾患。这位姑娘在清醒时和别的病人一样,既说不出症状的起因,也闹不清这些症状与她生活中的其他经历有什么联系。

而在催眠状态中,她一下子就吐露了这种联系。结果,她身上所有的症状,都与她照料父亲时经历的一些动情的事情有关,也就是说,她的症状具有一种含义,它们是那些感人的情境的残留印象,或者说是无意识的回想。许多情况显示,当她守候在父亲的病床边时,她不得不压抑某种念头或冲动,因此,为了取代那种念头或冲动,症状就作为一种替代物显现出来。

不过,一般说来,症状并不是这种单一的“精神创伤”景象的沉积,症状是大量类似情境结合的结果。当病人在催眠中幻觉般地回想起这类情况,并通过自由地表达情感,使当初被压抑的精神活动持续到结束时,症状便得以消除,而且不会再卷土重来。

经过长期而又艰苦的努力,布罗伊尔终于用这种方法为患者解除了所有的症状。她康复后一直安然无恙,并且能够干些正经事儿了。布罗伊尔对整个诊疗过程进行了理论归结:精神神经症来源于无意识过程,一旦这些过程成为意识过程,则精神神经症的种种症状便随之消失。——这是一个具有重要价值的结论。

3. 歇斯底里源于性压抑

在《癔病研究》提供的一些病例中,性的因素都起了一定的作用,也就是说,患癔病往往由性欲受到压抑所引起——这是弗洛伊德在整理病例资料时的一个意外发现。他记得在这以前,布罗伊尔、夏科和维也纳最著名的妇产科医生查罗贝克都曾向他说起过,他们已察觉到了癔病跟性欲相关的现象,但又都不敢深究,更不敢声张出来。当时,他对他们的话也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而在写《癔病研究》的最后一章时,他首次提出了性欲是癔病起因之一的看法。尽管他在表述这一看法时语气并不强调,只是把性欲说成多种致病因素之一,而且行文也十分含蓄,凡提及性欲之处多为闪烁其词,但还是招来了“密集大多数”的愤慨。

在发现和提出了性与癔病之间的关系之后,弗洛伊德不再满足于自己的工作仅仅停留在癔病诊治的范围内,而是把注意力投放到患者人数众多的、一般所称的神经衰弱症的上面。在诊治实践中,他觉得有许多含糊不清、神秘化了的现象需要廓清,并预感到一旦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就可看到,所有神经衰弱症患者,在性功能方面都存在着种种恶习。通过进一步观察,他认为从大量错综复杂的神经衰弱症临床症状中,可以区别出两种不同的基本类型。

一种类型的主要病象是,焦虑发作并伴有焦虑等位症、余留形式以及长期性替代症状,他给它取名为“焦虑性神经症”。其他症状的为另一类型,他以“神经衰弱症”命名之。他指出,“两类的病例资料不难证实,它们的病源都在于性生活的反常,只是反常的形式各有不同。焦虑性神经症的起因是性交中断、兴奋受抑制和性欲节制,神经衰弱症则由手淫过度、遗精过于频繁所致。因此,如果能够除去恶习,恢复正常的性生活,病症就会显著好转”。

鉴于上述,弗洛伊德就把神经症统统看成是性功能失调的结果:

所谓的“真性神经症”,就是这类失调直接的中毒性表现;所谓的“精神神经症”,则是失调在精神上的表现。

作为医生的我能得到这么一个结论,良心感到无比宽慰。我希望自己在医学领域里填补上一项空白。因为此前医学界在涉及这么重要的生物学功能时,除了传染病或机体严重损害引起的创伤,还没有考虑过其他类型的创伤。

此外,他认为“这一结论在医学方面也可以得到证实,即性并非是纯精神的,它也有肉体的一面,可能是一些特殊的化学过程,性的刺激也可能是某些独特的、然而现时尚未知晓的物质”。

但是在《癔病研究》发表后的几年里,他向各种医学协会宣读这方面的论文,遇到的都是怀疑和反对。有相当一段时间,布罗伊尔以他个人的巨大影响支持弗洛伊德,但也没有什么结果。而弗洛伊德对于这方面的研究,也只是到此为止,以后一直没有机会再去涉足,因为他的精力全用在神经性疾病诊疗方法的革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