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积极追寻儿童与人交往能力的信息的过程中，一个令人激动的新的发展是儿童自我意识的出现，它开始于14～16个月之间。皮亚杰对这一信息的研究，确认在那些比大多数儿童更早开始说话的儿童的心智活动中存在这种新的优势是很容易的。有两个不会被误解的、清楚明白的信号标志着自我意识的出现。第一个是物主代词的使用，常常跟在“不”一词之后，例如，当15个月的孩子被要求把某样东西给另一个人时，他会说：“不，我的”；第二个是跟在“不”一词之后的某个人名的所有格形式，如“不，莉莉的”。尽管有某种难以明说的、技术上的理由可以拒绝相信这些言辞反映了一种自我意识，但它们已足以使我们确信这点。
我们借用了“自我表现”一词来描绘一岁左右儿童的一些行为。这个词语主要用于描绘那些拒绝其父母提出的请求或者命令的儿童的行为，这种行为似乎象征着显示新发现的与人交往的力量。
另一个常用于描绘这些新发展的词是“抗拒性”的。进入抗拒状态的婴幼儿开始显现出一种脾气变坏的倾向。自我意识、自我表现的倾向和抗拒性全部纠缠在一起。充分发展的抗拒症看上去相当引人注目。处于这种状态中的儿童似乎陶醉于权力。一个这样的儿童常常固执地反抗他的父母，他会拒绝一个通常对他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建议，目的只是向人证明，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是主宰者。
在某些儿童中，抗拒性或自我表现的特征可能在14个月时就出现，也有早一两个月或迟至第18个月或第19个月才出现的。这些特征最普遍的是始于15～16个月之间。当然，一些儿童在将满一周岁时就会显示出“各种即将产生的吸引力的预展”。一旦这种执拗地拒绝父母普通简单的请求的倾向显露出来后，在以后6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它会相当稳定地增长。对某些儿童而言，抗拒性在他们进入生命的第三年时仍旧会是他们社会交往中的一个主要特征。（的确，有的持续好几年！）一般来说，这种抗拒性揭示了儿童给人留下非常深刻印象的决断力和明显的、近乎有推理能力的特性。当我们问任何有一个20个月的孩子的父母，孩子是否有任何表现其强烈意愿的行为时，通常他们都会先感叹一声，然后用强调的语气回答道：“这种事多得很！”
在父母与孩子激烈抗拒和试探他人行为的长期对立中（在这个时期里孩子具有明显的、亚理性的对抗特征），类似青春期的行为变得明显起来。就我们所知道的而言，没有哪个做父母的能轻易地通过儿童生命的这一阶段。这肯定不是与孩子进行不必要的激烈争辩（例如，强迫孩子完成排便的训练等）的阶段。
这是个很不适宜于进行儿童心理测试的阶段。不过大多数的测试都是由一系列对儿童的简单请求所组成的，例如，“你能指给我看，猫在哪里吗？”或者“你会画一个圆吗？”虽然许多19～20个月大的孩子能够做到，但就是不愿做。如果你说：“我晓得你不知道猫在哪儿，让我们继续看下一页吧。”也许你的处境常常会好一些。接下来经常会发生的情形是，20个月的孩子会带着害羞的笑容在这时跳起来表明：“你错了。”
学步儿童的许多教训
儿童生命的第14～24个月时期对所有与其有关的人来说，既令人兴奋又让人感到紧张。每个人都希望孩子在到22～24个月时会出现亚理性状态和试探能力的倾向。如果这些特征出现的话，那这种结果几乎是好得无法描绘了，我并没有夸大其词。不幸的是，儿童不是靠担保而成熟起来的。从很大程度上讲，他们的发展是一种靠自己去完成的事。许多两岁的孩子明显地被宠坏了。也许你读这本书就是因为你了解这种儿童，而已决心不让你的孩子以同样的方式去发展。
在这个儿童一生中性格形成的特殊阶段里，他将继续认识到他在自己的家庭里究竟有多大的价值。他将认识到自己的需要是否经常地得到满足。他将记住大量有关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人的事情，尤其是与权力相关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将分别向每一个在他生活中起重要作用的成年人（母亲、父亲和任何与他长期相处的其他成年人）了解这些事情并从中获得经验。对大多数儿童来说，与母亲联系在一起的学习是最重要的事情，这种状况会顺利地持续到第三年。在这段时间里，如果父亲是个积极的参与者，那他就会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意义。他究竟是否在孩子心目中达到与孩子的母亲同样重要的地位尚不完全了解。
在出现问题时
在正常的情况下，对父母和儿童而言，最困难的时期是14～24个月的时期，在我看来这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果事态发展不正常，困难期就会延长。虽然通常最坏的情况到第30个月时就会结束，但是许多在其生命最初30个月里被过分娇宠惯了的儿童，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会继续成为引起家庭中紧张与不愉快的源头。在设法对付越来越具有反抗性和亚理性的学步幼儿的同时，父母还不得不看护好他们以防他们遭受从高处摔下和中毒等事故的严重伤害。幸运的是，当儿童将近两岁时，发生这种事故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了。但不幸的是，随着他们以后的逐渐长大，被宠坏的孩子就变得越来越讨人嫌了。
如果儿童在14个月时已经成了一个成功的哀诉者，那么今后10～16个月的前景就远远不及相反情况下的儿童那么光明了。在14个月以后的几个星期里，在这种孩子身上很快就出现抗拒性和自我表现的倾向，而且比起那些同龄的发展良好的儿童，这种倾向更具好斗和强烈的叛逆心理。另一种表示好斗性已经真正开始出现的典型信号是“试探”行为。
那些长期过分受宠的孩子，在21个月时会要求他们父母给予更多的关注。他们尤其不喜欢父母与其他人谈话聊天。例如，乐乐就肯定不喜欢这种情况。大约10～12分钟之后，乐乐感觉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没有被人充分注意，他开始穿过起居室，整个过程中他都紧紧盯着父亲。他向一株放在室内地板上的植物移动了大约5米。这是一株非常可爱的植物，父母都相当喜欢它。当孩子靠近这株植物时，他伸出右手朝植物方向移动。现在，他父亲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身上了，父亲的表情很严肃。乐乐触到了这株植物并慢慢地故意用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捏着一片叶子。他没有把它扯下来。他仅仅是捏着它。刹那间，他父亲大声叫道：“乐乐，不许摘！”几乎与此同时，乐乐的脸上漾起了笑容。伤脑筋的是，这显然不是乐乐第一次威胁那株植物了。确实，这大概至少是第5次了。乐乐知道他父亲喜欢一棵他已完全熟记了的植物。
乐乐实施成功的行为非常清楚地说明了他发展中的几个方面。很明显，乐乐要求其父母关注的欲望有了很大的发展。与发展正常的同龄儿童相比较，他的这种需求明显地显得过分了，而且典型地属于过分放任的21个月的孩子的行为。很显然，他知道，如果他采取某种以前曾被禁止的行动，他就能指望获得他所渴望的关注并即刻获得它。这种行为也非常清楚地说明他父亲在控制他儿子方面的无能。在这种情况下，乐乐的母亲比其父亲更显得无能为力，这使得事情变得比平时更糟糕。
即使你在孩子最初14个月里对他所做的一切绝对地完美无缺，你还是不得不忍受他至少6个月的考验以及其他各种“试验人际交往能力”的行为。似乎这一艰难的过程就是人类早期发展的需要，或者至少就我们所研究的那些范围广泛、各种不同的家庭而言是如此。这意味着，在14—22个月的时期里，在儿童成长的社会化过程中，无法避免大量的压力。然而，很明显，人们既可能使这一不可避免的压力期维持在6—8个月长的时间里，也可能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遭受明显更长和更剧烈的冲突。由于在这几个月里不可避免地会有大量的压力出现，因此我们并不主张在儿童生命的第二年里做父母的整日围着他们转。
欺负他人的能力的出现
在14—24个月期间，尤其是当儿童走近其生命第二年的结束期时，那些没有学会尊重父母权力的被宠坏了的孩子普遍开始养成专横的或恃强欺弱的作风。
妮妮成长得极好。在她最初的18个月里，除了睡觉之外几乎一切都很正常。她常常对小睡表示抗拒，母亲对这种情况感到很不高兴。总的来说，由于这种情况还不是发生得很频繁，因此未被视作严重问题。然而对我们来说，这似乎反映出孩子滥用权势的倾向。每当大人哄她睡觉时，她都要大声哭叫。虽然我们能够帮助做母亲的对付这种问题，但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妮妮的母亲一直使用一台音量调节得很高的育儿监控器。那就意味着，孩子的哭叫声突然加大了音量进入母亲的耳内。我们让妮妮的母亲调低监控器的音量，看着自己的手表，从妮妮开始大声喊叫算起，打起精神坚持5分钟。3分钟后，妮妮睡着了。如果妮妮的母亲不看手表的话，这段时间对她来说就会感觉像10分钟一样。迄今为止，情况一直不错。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妮妮开始在早晨两三点钟时就起床并拒绝再睡，除非允许她到父母的床上去睡。虽然那些在其生命最初的一年半里大部分情况下睡眠一直良好的儿童出现这种睡眠障碍现象一点也不稀罕，但这并没有使它变得更容易忍受些。虽然妮妮娇小玲珑，极其逗人喜爱，但是在这些场合她会变得非常缠人。随你怎么说都不起作用。她会尖叫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直到她父母屈服，把她带到他们的床上为止。她开始习惯地每天早晨两三点钟爬起来，尖叫着，直到她的要求得到满足为止。虽然她的父母不喜欢她这样，但他们却没有意识到，他们可以有很多对付的办法。自从妮妮出生起，这个家庭就一直参与我们的“作为教师的新型父母”的试验计划。虽然工作人员一直定期与他们联系，尝试着用我们所了解的知识去帮助他们，但很显然，不论是做父亲的还是做母亲的，都不能完全按照我们一再提出的“要坚定”的要求去做。
在这种模式被确立起来之后约4周左右，妮妮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早上五点钟时，她已经在父母的床上了，她开始要求喝苹果汁，白开水不要，橘子汁也不要。一天晚上，她的父母发现家里苹果汁都喝完了。妮妮极度沮丧，随你用其他什么饮料安慰她都不成，她就要苹果汁。这种逐步升级的行为终于使她的父母确信，妮妮是在欺侮他们。虽然在我们的帮助下他们让妮妮摆脱了这种模式，但并不容易。当你在对付一个19个月的孩子时，你面对的是一个比9个月的孩子顺从性少得多的孩子。
如皮亚杰所观察到的婴幼儿，尤其是7个半月至22个月的幼儿的好奇心是惊人的。在7个半月至14个月的时间里，这种典型的幼儿集聚了大量有关他们的行为对其生活中最关键人物的影响的经验。一旦他们看到用手推父亲的眼镜以挤压他的鼻子常会惹他恼怒，这种信息就储存进了他们的大脑。当他们看到，随着音乐的节拍“跳舞”往往会使他们的父母赞扬他们时，他们也将这种信息存进了记忆中。他们开始了解他们的父母，并且懂得，父母对他们许多行为的反应在一定程度上与父母在他们三四个月时所获得的如何安慰他们的经验是相类似的。
在13或14个月时就会灵巧地利用哀鸣声来引人注意的孩子懂得了哀鸣常常能使他获得自己所要的。在这一从14～30个月的、一生中非常特殊的时期里，孩子开始进入一个对所有相关者而言都是极其困难的社交发展过程。
挫折的三个主要后果
如果儿童在两岁时成了被宠坏的孩子，那将会产生几个严重问题。首先，孩子根本不会感觉到一个人本该在家庭中得到的那种快乐。
第二个后果是，他不仅会变得过分的自我中心和无休止地提出许多过分的要求，而且也感受不到在相反情况下他所应该能够感受到的那种快乐和幸福。他会变成一个经常诉苦抱怨的人。当然，有些时候他似乎感到很满足，尤其是当他成为人们注意的中心时。然而，更经常发生的事是，他会没完没了地提出许多过分的要求，变得没有耐心，喜欢耍弄你，而且一般来说没有太多的乐趣。任何与这样的儿童整天呆在一起的父母都将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相比之下，那些没有被宠坏的两岁儿童在大多数时候通常都表现得非常快乐和幸福。与那些从早晨醒来一直到晚上上床睡觉都表现良好的正常发展的两岁儿童在一起生活是一种快乐。相信我，这是真的。
第三个问题是，不得不应付孩子的社交注意力由父母转向其他同龄人。到了儿童停止与父母为权威而争斗并将注意力转向同龄人时，被宠坏的儿童在交友过程中往往表现很差。谁愿意与一个老是喊叫、哭闹、冲撞人、不肯与人分享玩具而且大多数时候总是表示不满的人一起玩耍呢？如果儿童到了24个月时仍没有学会尊重其父母的权威，那么在以后的若干个月里争斗总是变得越来越糟。
如果儿童在生命的最初两年里社交方面发展良好的话，已经与父母达成妥协的儿童将开始以正确的社交方法去探究同龄人的世界。诚然，孩子在他们还比较小的时候会对同龄人感兴趣，但是在多数情况下，这种兴趣与他们看到一只海龟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兴趣是类似的：真诚坦率，却没有多少社会性。
引导孩子度过社交发展最困难的阶段
靠好运和有效的养育，你现在有了一个14个月的孩子，他不仅漂亮可爱，而且与其相处通常都会感到很大的快乐。这种行为良好的14个月大的孩子不仅学会了接受其父母的权威，而且他们比那些被宠坏的孩子明显地更快乐。在那些14个月的孩子已形成一些霸道倾向的家庭中与那种没受宠的孩子已真正区分开来。在后一种情况中，虽然孩子仍然会考验一下其父母的权威，但这种情形是很少的。
一些有14个月孩子的家庭，这些孩子都长期受到娇宠而变得任性恣肆，他们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搞得一团糟——不仅使父母和来访者，而且也使他们自己感到痛苦。他们几乎没有学到什么对付挫折的本领，正像人们常见的那样，他们在诉苦抱怨之后马上就升级为尖叫，然后就是涕泪俱下的高声啼哭。可以肯定，没有哪个孩子天生喜欢这么做，我们认为，这种状况不应让其发展下去的。如果都按照一项逐月排定的时间表去观察几百个儿童的生活的话，你会看到对孩子的过分放任是如何导致这种不愉快的情景发生的。无论你是否有天赋或是否极其聪明，都能鉴别出家庭教养风格方面的主要差别，并始终如一地把这种差异与儿童社交发展对比中的差异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