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14日中国人大高票通过《反分裂国家法》后,引起国际重大关注,有外电评论指该法“在亚洲响起了警报”,日本、美国、澳洲政府均表示忧虑,但俄罗斯、白俄罗斯、巴基斯坦等国却对中国的法案表示支持,至于台湾,除台湾当局发表强硬声明,表达严厉谴责外,还决定于3月26日举行百万人示威大游行。
这是一方面事实言之,短期内诸方有基本面的共识,一个短期稳定是存在的。
长期分析:“均衡解”因各方利益的矛盾结构而未必存在短期的审慎乐观不意味中长期也可以审慎乐观,恰恰相反,从中长期角度看台海形势,趋势是令人担忧的,中、美、日在东亚地区存在着战略利益的矛盾,且矛盾又集中于台湾或台海地区,而矛盾的能量正在蓄积之中。
说到底,矛盾来自于中国的快速崛起,及美国、日本(包括台湾)对中国大陆快速崛起所产生的压力、畏惧与排斥。
对美国而言,中国大陆经济的崛起固然为美国带来了更多的商机与经济利益,但另一方面,中国的继续壮大对日本、对台湾可能构成的压力,及在东亚地区逐渐取代美国既有影响力的趋势,就长期看,是不容忽视的。
当时美国国务卿赖斯在其亚洲行前接受媒体访问,释放出不少足以反映美国此等“关切”的信息。赖斯说,中国在全球经济和政治的影响力正在上升,美国有很多工具可以处理(中国崛起),中国不要以为他们能够在亚太地区取得单边优势。在区域合作方面,不应只包括中国,也应当包括美国在内。
很显然,美国当前为了进行全球反恐,首先集中精力处理伊朗及朝鲜等棘手难题,亟须取得中国的支持与合作,但从未在其长期的潜在对手名单中将中国除名。中国越崛起,美国此等“中国威胁论”的危机感就越强。而在美国的战略思维中,对付“中国威胁”有“攻”与“防”两个字,“防”的一手,即联合日本形成军事同盟,再加上台湾,构成军事联防,以遏制中国。“攻”的一手,则是“假以时日”,待全球其他地区“大势抵定”之后,利用台湾这个中国最脆弱的神经作为“工具”切入,因此长期以来,美国对台湾是两手策略,一手是压抑台湾躁进的台独冲动,另一手则是纵容台独,默许台湾走上渐进台独之路,为必要时“处理”中国作好准备。
自1895年甲午战争之后,日本即成为亚洲的霸主,迄今已逾一个世纪。一百年唯我独尊的优越感,如今却面对中国迅速崛起的挑战,心态上的难以适应甚至是抗拒及排斥,可想而知。实质上,中国崛起之后,两岸重归统一,无论是和平统一,或如《反分裂国家法》所预示的“非和平方式”的统一,对日本而言,无异是个噩梦,所以对日本而言,短期与美国立场一致,不愿见台海形势出现波澜,长期也与美国立场一致,结合成军事同盟,将台海地区列为美、日的“共同战略目标”,也就不令人感到意外了。
当然,台湾之外,东海油气田及钓鱼岛权之争,一新一旧,也都构成中、日长期利益的矛盾。
最后,再看中国,一个日益茁壮的中国,诚如中国的历史传统,一如既往,不会对他国构成威胁,也不会派一兵一卒去占领任何国家一寸土地。但这不意味着对中国自己的领土、主权完整及权益保障不作坚持。中国的经济发展对进口资源尤其是石油的需求日益殷切,已成一个必然的趋势,运输通道的安全与保障因此成为中国在全球范围内尤其是台海地区最主要的关注,由此衍生的是中国也必将逐渐走向海洋为自己开拓更大的发展空间,后者又与台湾是否能与大陆完成统一有关。因此从长期看,台湾问题或统独问题,已不仅是一个“主权与领土完整不容分割”的问题,它牵涉到的是中国在二十一世纪和平发展与崛起的基本战略意义。
很明显,根据这样的分析,就长期看,中国、美国与日本彼此间存在着基本面或结构面的利益矛盾,不巧的是,这些矛盾却高度集中于台湾或台海地区。所以,与短期不同,美、日两国与中国中长期在台海地区未必存在着一个安定的均衡解,此等趋势如任其自然发展下去,是令人担忧的。
中国的选择:斗力与斗智
目前看来,中国似乎正在进行两方面的努力和准备。首先,在地缘战略上,稳住北方、西方与南方。其次,在面对美、日台问题时,也确立了基本战略思维,即力求和平,但不怕战争。应该说,这样的全局战略思维是正确的。但也需要指出,军事斗争毕竟有巨大风险,能避免即避免;其次,和平除了期待,更重要的是力争,而力争,除了靠“力”,更要靠“智”。于此,谨提出几点看法及建议。
(一)首先,就两岸关系言,应力求将“短期”拉长,并在拉长过程中,以“渐进式统一”来因应“渐进式台独”,争取台湾人民对一个中国及和平统一的认同。必须承认,台湾多数人民在信息接收上是不完整甚至是扭曲的,因此,中国大陆方面必须懂得将复杂的信息简化和鲜明化,例如,可以告诉台湾人民有两个选择:不是“和平竞争”,就是“军事斗争”。接受一中,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两岸现状即可维持,经济互利双赢,政治良性竞争,不接受一中,就得面对军事斗争,但多数台湾人民可能未必清楚,甚至被误导。以简单明了的“和平竞争”的诉求,再配合以相关的改善两岸关系的政策做法,争取台湾人民反对台独的效果可能更好。
(二)对日战略要改弦更辙。中、日之间存在着历史问题与现实利益矛盾是个事实,但此等事实往往被中、日双方情绪性地扩大,以致掩盖了其实同样存在的两国之间可能的共同战略利益。中国应尽最大可能将日本从美日联盟中拉出来,使日本在中、美之间至少站在一个等距的位置上。温家宝针对加强和改善中日关系的三点建议中的第二点,是“由双边的外交部门共同着手进行加强中日友好的战略性研究”,是一个很有创意的主张。除此外,中国方面本身即可进行相关研究,发掘开拓中日两国的潜在共同战略利益空间。
(三)中国也应该有一个新的有关中美两国友好的战略思维与战略研究。中国可以主动进行,也可以邀请美国方面共同着手进行。从长期看,美国新保守主义者未必永远当权,为了中、美关系的长期良好发展,中国也可以寄希望于广大的美国人民特别是美国的知识分子、意见领袖与战略专家。
两岸关系的新思维
新思维分三大部分,分别是一、形势认知;二、思维建构;三、政策建议。
形势认知,让我们从“认识台湾”做起,分别从四个角度来看。
1.从历史战略上看台湾
台湾近四百年历史,它的存在及发展,在有清一代(当然亦可上溯自更早),直到康熙之前,都是被中原或大陆或当时的北京当局所漠视的。因为郑氏(郑成功父子)王朝的存在,对大陆东南构成威胁,才接受施琅建议,渡海收复台湾。清朝廷允许台民祭拜郑成功(郑被清廷定位为乱臣贼子),建延平郡王祠,并责成福建巡抚每年必巡台湾一次。这是北京当局认识及重视台湾的开始。1885年,台湾改建行省,派刘铭传为首任巡抚,刘在台湾,决心戮力将台湾建设成中国东南的屏障,这是中国第一次在战略上重视台湾的开始。可以说,从“消极重视”转变为“积极重视”。可惜,时不我与,十年建设却因甲午之战台湾割给日本(1895年)而尽付东流。50年后,1945年,二战结束,台湾回归中国,但不久,国共内战又起,1949年蒋介石的国民党政权迁移台湾,自此以后,两岸又进入到“积极敌视”阶段,由老蒋而小蒋,再到李登辉到陈水扁,大陆对台,敌视未改,最多是从“积极敌视”演变为“消极敌视”或“潜意识的敌视”。
总结历史,大陆当局对台湾,数百年中,积极重视的时间只有十年(1885—1895),也是台湾发展最快,两岸关系最好的十年。什么时候,重现同治、光绪时期沈葆祯、刘铭传等的战略格局及政治智慧,两岸关系及台湾问题才可望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默察民情,积极重视”是新思维的第一条。
2.从人文战略上看台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