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不必再为尊敬的母亲大人送去食物了。”岩止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口气平静,让人听不出喜怒,他口中甚至还是如此温柔有礼地称呼苏白拉为母亲大人。
“是。”侍女闻言,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了,哪里还敢置疑王的话。
“这样好吗?”尽管如此,贺达还是有些担忧地向岩止身旁靠近了一步,恭敬地低了低头劝说道:“若是让她在您的大贺城里出了事,只怕会有些麻烦。”
麻烦?
岩止的唇角依旧带笑,那双幽深的眼底却冰冷一片,泛起了凛冽寒芒,冰寒慑人:“要知道,在冬季,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天神的眷顾获得食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饥饿寒冷得没能熬过冬天的匈奴子民大有人在,母亲大人既然并不珍惜这些能够拯救她生命的食物,那我只能成全她的心愿。”
“是。”贺达顿了顿,只好点了点头,不再为苏白拉说一句话。
“直到母亲大人有了愿意恳求天神原谅的诚意,你们再给她食物。”岩止的笑容是冷酷的,不带一丝怜悯和温度。
要那位自以为是的昔日的匈奴皇后低下头恳求别人赐与她食物,无疑的,这是一件比饿肚子还要难受的事情。
“是。”侍女连忙应诺。
岩止显然不愿再多说什么,阔步从侍女面前走了过去,直到这股来自威严的王者令人胆战心惊的压迫感彻底离去了许久,众位侍女才渐渐地恢复了些知觉,手脚发软地坐倒在了地上,一时半会竟然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来。
“你们也办自己的事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议。”扫了眼贺达与容和二人,岩止淡声说道。
“是。”贺达沉声称诺,容和的眼光带笑,亦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他们可不想在这时候招惹可怕的岩止大人,光是冬季的事,就够岩止大人伤脑筋了,那位不知好歹的苏白拉皇后,还真是一点觉悟也没有。
况且,今日他们在外面,听到的那个消息可不是一个能够让岩止大人高兴的事情,他没有将怒气转嫁到那位不知好歹的苏白拉身上,只是让侍女们停止给她送食物,让她吃点苦头,对于可怕的岩止大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十分仁慈的事了。
与贺达、容和二人一同从外面回来的岩止并未直接回到西殿,这抹高大俊逸的身影此刻正是往东殿最荒僻的那片梅林而去的,如今大局已定,尽管这些年来,他已经十分善待那个可怜的女人,总是尊重她不愿意任何人打扰的意愿,给她丰裕的食物和待遇,但今日,那个不大好的消息让他决定,也许,他是时候应该将一些事情告诉她了。
这片梅林岩止并不常来,一踏入这里,他的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了,冰凉的空气中幽幽地有暗香浮动,到了冬季,这片梅林却越发殷红得绚丽起来,一片花海,傲梅丰姿。
他来的时候,那位住在这里的女人正从竹屋中走出,她的身上已经裹上了厚厚的裘衣,见了他来,竟也是一愣,但她的反应却并不算太大,很快,便只是微微一笑而已,缓缓行下了台阶,在他面前停下,行了个礼:“佐伊拜见王。”
“嗯。”岩止点了点头,这位英俊高大的王者眸光微敛,眼中的含义竟是深沉莫测的,顿了顿,他终于神色一冷:“今日收到消息,你的兄长鬲沙已经死了。”
如此平静的语气,岩止的神情始终都是冷漠无情的,鬲沙的死对他而言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尽管他也认为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岩止的话音刚落,已经许多年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佐伊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将自己苍白的脸色掩藏起来,她的浑身一僵,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有痛苦的火焰在挣扎着,她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英俊如斯实际上却真真是无情残酷的男人,良久,佐伊缓缓地垂下了眼帘,她是痛苦的,可她连一滴眼泪都无法落下,现在还有什么事,能够真正地打垮她呢?
“终于,连兄长大人也死了吗?”她的声音很小,似在喃喃自语,可脸色苍白,神情颓败,苦涩极了。
“终于?”岩止莫测深沉的黑眸越发地漆黑深邃得见不到底,在那讳莫难测的星眸之中,隐隐有幽幽的淡绿在缓缓蔓延开来,他淡薄的唇蓦地勾起:“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佐伊也是一笑,她往后退了几步,微笑着凝视着岩止这双足矣蛊惑任何一个女人的眼睛:“如今兄长大人一死,我的族人便一个也不剩下了,我的父亲,我的数千族人早就死了,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
在发生了那件不幸的事情之后,她便知道了,这就是她为何请求岩止让她搬入这片梅林之中的原因,当初岩止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以她的族人相迫,使她成为他们的棋子,可她的族人尽乎已经全部离开了,她又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如此便好,看来我无需担心你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受到太大的打击了。”岩止淡淡一笑,便打算离去,他依旧优雅得如同冬日里的太阳,温柔,却没有多余的感情:“你好好休息吧,改日我会命人给你添一些御寒之物。”
果然,他还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人呢,看似温柔细心,可却一点也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王,那个孩子……”
佐伊如流水一般畅然低柔的嗓音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岩止原本要离开梅林的脚步一顿,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被这静谧的夜所笼罩着,俊逸而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