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一锭银子在马厩外的桌子上,轻尘眼也不抬,双手环胸立在那:“请给我一匹马。”
桌子上的那锭银子被人收了起来,男子双手的袖子都挽了上来,穿着青棕色的马夫装,头上戴着一顶斗笠,但身形却很高大,他牵着一匹马走到了轻尘的面前,手中执着缰绳递给了她,他的嗓音温润如玉,却又带着狂放不羁潇洒随性:“轻尘。”
轻尘闻声抬起头来,斗笠下,男子随意地抬起了唇角,他虽穿着一身马夫装束,可却怎么也掩不住他身上超凡脱俗的气质,轻尘不由得一愣,男子一张清隽带笑的俊颜,竟有些世外仙风之感,那眉间沧桑似水,那唇角温润如风。
“无名?”轻尘发觉之时,自己的喉间已经率先溢出了这两个字眼。
男子抬起一只手扶了扶斗笠的边沿,笑而不答。
此人当真是仙风道骨,俊雅绝伦,若是在山间遇到,定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久居深山之中的仙人。可轻尘知道,无名为人清冷,性格古怪,绝非像看上去那样那么好相处。
轻尘双眼一眯,唇角也跟着轻轻抬起,她的身子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木桩上一靠,双手环胸,面对无名之时,她便又流露出了难得的慵懒与率性:“你刚才叫我什么?”
“轻尘。”无名那双淡然的眸子比云还淡,比风还轻,他看见孟轻尘之后,一点惊讶之色都不曾流露过,仿佛眼前这位孟轻尘,和从前那位孟轻尘根本没有一点不同似的。
轻尘挑起了眉,心里却是在暗自嘀咕,无名果然是这天底下最古怪的人,为何他就单凭那一眼便将她给认了出来?轻尘一度怀疑,无名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可他若真的无所不知,为何当初不告诉她那一杯御赐的酒有毒,那一位她忠心耿耿侍奉的君王早就对她起了杀心?
马厩前,两个男子相对而立,似乎在交谈着些什么。一个靠在木桩上,微微勾起唇角,率性不羁,一个虽身穿马夫装,但覆手而立,俊雅含笑,玉树临风。
路过的人都不禁停下了脚步,眼前的画面,竟然如此好看。
轻尘没有从无名手中接过缰绳,无名也无所谓,就像没看见她一样,转身回到马厩里折腾了起来,直接把轻尘就给冷落了。
轻尘皱了皱眉,所以她才说无名一点也不好相处。
不多时,无名便从马厩里出来了,跟在他后面的,是两匹白马拉着一辆马车,虽简陋,但上有遮蔽,侧能挡风。
轻尘的脸色顿时一黑,无名却像看小孩一样看着她,拍了拍马车,示意她上去。
像以前一样,不论她孟大将军在战场上是多么叱咤风云,无名的态度永远都像在藐视她。
她岂是弱女子,需要坐这玩样?
“白驹。”无名忽然喊了一声。
轻尘不知道这个家伙在玩什么把戏,无名的话音刚落,吱吱两声,睡得正酣的小白鼠大人顿时清醒了,整个身子激动地蹿了出来,狂喜地扑向了无名,跳到了无名的肩膀上,然后上蹿下跳地在无名身上爬着。
无名就站在那,他也在笑着,任由小白鼠大人折腾着,等它累了,才蹿上了无名的肩头,用牙齿嘶咬着无名的衣服。
无名一只手把小白鼠大人给拎了下来,放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它的毛发,小白鼠大人总算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眼睛,趴了下来,一动也不懂地认由无名把玩着。
白驹?
轻尘的嘴角微微抽搐,分明是一只巴掌大的色老鼠,无名却唤它白驹,那两匹真正的白驹恐怕要哭了才是。
“这只色老鼠原来是你的。”轻尘这下一点也不奇怪无名是如何知道她是谁了。
看来这只小白鼠会出现在东胡,还将她引入了那个地下秘境之中,并非偶然。
“色?”无名微微一愣,对于轻尘的评价感到一些诧异,然后弯起唇角笑了:“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白驹总有办法找到你,不论是那具尸体,还是现在的你。我告诉它它将守护的是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它才肯远赴西域完成任务。”
最美丽的女子?
原本一脸享受地趴在无名掌中的小白鼠大人忽然吱吱地叫了两声。
无名把玩着它的动作仍在继续:“不过它好像有些失望了,责怪我夸大其词。”
“无名!”轻尘不知该不该恼,因为无名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总是那样云淡风轻,一本正经,可听了却会让人生气。
轻尘这忽然一声叫唤,突然把小白鼠大人给吓到了,呜呜咽咽地蜷缩着身子,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
无名好像也被吓了一跳,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有些惊讶又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虽然陌生,他却又绝对不会认错的清秀的面庞,无名黑漆漆的眼睛还是那样温和,表情是那样波澜不惊,但他的唇还是露出了笑起来时的弧度:“孟丫头,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些。”
算了,她真不该跟无名计较这些。
轻尘已经恢复了一脸沉静,也不愿挣扎了,干净利落地就跳上了马车,沉着脸坐在外沿。
无名微微挑眉,然后也跟着跳了上来,他还是那样狂放不羁,一身粗鄙的马夫装也能被他穿得有模有样,斗笠下,那双眼睛半眯着,整个人懒洋洋地坐在马车上,只轻轻低喝了一声,那两匹马就像无师自通了似的,丝毫不需要任何人的驱使,拉着马车稳健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