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抬不动吗?还是你的手受伤了?”小家伙歪着脑袋,视线停留在乌赫按住右臂的那只手上。
殿上那个男人正神情莫测地懒懒看着下面,乌赫浑身僵硬,但却拒绝不得,此刻真真是进退两难,昨夜奉单于之命夜探大贺城王殿,探岩止安然回来之事是虚是实,不料右臂不仅中了自己发出的短箭,还被岩止殿下硬生生只手卸了下来,如今虽已勉强接好,看不出端倪,但却连举杯也困难,更何况抬起那尊千斤重的鼎?
倘若拒绝,岂不是自投罗网,着了他的道?
心下一横,乌赫面色难看,推开笑眯眯看着他的中原女娃,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双腿下弯,大喝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又一声大喝,乌赫果真将青铜鼎给抬了起来,孟轻尘哇地一声仰起了脑袋,童音惊奇地高声喊了出来:“真的抬起来了,好厉害!”
看着乌赫藏在络腮胡子下却依旧明显的脸色发白,满头虚汗,抬鼎的两只手在隐隐颤抖着,唇色也完全毫无血色,孟轻尘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拍手叫好。
趴的一声,巨鼎重重着地,乌赫后退了一步,垂下了头,隐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怒光,他的右手背于身后,脸色难看,语气僵硬:“乌赫在岩止殿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无妨。”岩止轻眯起眼眸,似醉意微醺,星眉朗目一片兴致阑珊,尽管如此,他色彩诡异的眼底却是一片深沉,泛着锐利的清明光泽。
孟轻尘亦是浅浅巧笑,绽出美丽的梨涡,慢悠悠地走回岩止身边,笑意盎然,参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揶揄。
乌赫那只手怕是要废了,打蛇打七寸,孟大将军乃行军打战之人,自然深知如何将对方打得溃不成军还得若无其事地强撑着。
“单于得知岩止殿下安然从月氏国脱身,实再是骁勇得让人惊叹,秋猎之期请殿下务必率领您的部下一展身手。乌赫还得向单于复命,恕不久留,告辞。”
“不送。”岩止笑意深沉地勾起了唇角,大手一挥恩准乌赫离去,眼底讳莫如深,泛着让人胆战心惊的莫测寒光。
笑眯眯地看着匈奴王的使者背脊僵硬地撤离大殿,孟轻尘这才懒洋洋地收敛起脸上的纯真和烂漫,眼神一沉,若有所思。
万里荒漠,如火骄阳。
这样的荒凉一直蔓延到额布根山脚下才豁然变了景致!
山丘低矮,草场广阔,夏秋的湖泊反射着太阳的碎光,绵泽耀动,一眼望去,鼓声雷动,蓝黑色旗帜威风凛凛地在风中张牙舞爪,啪啪作响,四周戒备森严,骏马嘶叫,秋猎乃漠北游牧大国向天神展示他们有雄伟的体魄和强大的力量来获得资格统帅众生的大日子,这是一大盛事,八方部落皆来贺。
草场中央立着一顶大圆顶帐篷,外围是各个部落的图腾连成了一面色彩艳丽的墙面,开阔的篷前摆放着三面坐席,每个坐席边侧都奉上了美酒瓜果,各部落的领袖相继入帐,向至高无上的大单于拜谒,然后他们的妻儿便会被领到别的帐篷里,唯有部落领袖才有资格在这个主帐中入席。
头曼单于不过五十出头,皮肤黝黑,五官立体,鹰锐的眼睛已有皱纹,但威风凛凛的霸气丝毫不减当年,帐中唯有各部当家的男人,即使是单于的阏氏也不得不移驾另一个帐篷,与各部女眷在一起闲话家常。
各部青年才俊已端坐马背蓄势待发,鼓声轰雷誓要撼动天地,单于领着众部首领来到烈日当头之下,这位年过半百正在衰老的昔日强者眯起了眼睛:“殿下们可都到了?”
站在单于身侧的银发男人笑着弯起了唇角,说话慢条斯理,有着这里的人少见的儒雅和睿智:“岩止大人还未到。”
头曼单于皱起了眉,却什么也没说,只用眼神扫了眼银狐狸容和,示意秋猎开始。
容和领会,笑着垂首行了个礼,然后亲自接过侍从奉上的鼓槌,砰的一声,鼓声擂动,草场之上立即口哨声呼声马嘶声连绵不绝,场面一下子热了起来,侍卫纷纷开笼放闸,放出的全是饿疯了的豺狼虎豹苍鹰猛兽!
各部女眷孩子都纷纷挤出了帐外,在安全区域内翘首观望,不知今年会是哪一格部落派出的年轻勇士拔得头筹!
“图格殿下真是好本事!”与单于一同的部落首领大喝了一声,他的话音刚落,一只身中数箭的猛虎终于轰然倒地,最后射中的它的赫然是一个年级轻轻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少年眉眼嘴角都挂着一副盛气凌人的张狂,高高坐在马背上,刚刚收回弓,立即就有从仆替他将战利品拉出了场外。
“图格年纪尚轻,有这番本事的确是不错!我头曼的儿子理当如此!”头曼单于朗声大笑,也不推辞,这是他心爱的儿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岩止殿下第一次打死猛虎时似乎也是这个年纪!单于大人真是好福气,两个儿子将来都会是我们匈奴不可多得的人才!”
岩止?
头曼单于的脸色一沉,不似刚才那般引以为豪与君心大悦,黝黑凌厉的眼睛微微一敛,沉声开口道:“岩止是不错。”
就在此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场地上顿时混乱了起来,一只硕大的凶猛雄鹰竟然从高高的天际俯冲了下来,那只凶猛的畜牲已经出了狩猎区,正朝头曼单于的头顶俯冲下去!